報告!萌妻要離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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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沒有遺千年的禍害

忽然,她臉頰上一暖。顧行歌睜開眼睛,一瓶紅茶在她眼前晃了晃,葉錦言一隻手搭在她的肩上,小聲說:“喝口水,你嘴唇都裂開了。”

顧行歌突然覺得心裏很暖。

半小時以後,葉錦言輕輕地抱起終於在藥物的作用下失去意識的顧行歌,把她安置好,放在一邊陪護的床上,又替她拉上被子。他彎著腰仔細觀察了一下展言安的臉色,他下的是不是市麵上可以見到的麻醉藥,雖然來源絕對安全可靠,但究竟還是有點不放心。

在確認顧行歌隻是熟睡,沒有什麽異樣以後,葉錦言俯下身來,撥開她前額的頭發,在她眉心蜻蜓點水似的吻了一下。

“用這種方法,小心她醒了以後跟你翻臉。”原本應該沉睡的顏清和不知什麽時候睜開了眼睛,他甚至取下自己的呼吸機,在葉錦言的幫助下半躺半靠在病床上,目光從顧行歌那裏移到他臉上,沒戴眼鏡的眼睛裏帶上了那麽一點溫柔的笑意,輕輕地問:“怎麽樣,葉上校?要不要跟我這個快要死的人好好談談?”

葉錦言盡量把自己的表情放柔和了,自從聽見醫生的話,他對眼前這看上去就要得道升仙的男人隱隱的敵意已經淡了很多:“顏先生有什麽話要對我說?”

顏清和“嗤嗤”地笑出聲來,眯起眼睛打量著葉錦言:“你其實不用那麽緊張,葉上校,不是所有人都會對長成這種極度張揚的麵貌的產生興趣。我比較喜歡波濤起伏的大美女,實在不行清秀可人的小家碧玉也行。像這個姑娘這種神奇物種……”

他撇撇嘴,露出個反胃的表情,“你的品味其實不怎麽樣。”

葉錦言也笑了,他放鬆下來,靠在椅子背上:“這幾個字可不足以形容她的水平。”

顏清和不怎麽真誠地給了他一個同情的眼神,掩飾不住那麽一點“幸災樂禍”的意思在裏麵。

葉錦言聳聳肩,回頭看了一眼睡得很安穩的顧行歌,握住她露在外麵的手,像是拿著什麽寶貴的東西一樣,小心地給她塞回被子裏,手指在顧行歌柔軟的頭發上流連著。

顏清和戲謔的表情漸漸收斂了,他看著葉錦言的動作,好像在深思著什麽一樣,忽然開口說:“可是不管她是什麽神奇物種,也是在我最難的時候,唯一一個給過我幫助的人,況且那時候,她自己也沒有好到哪裏去……我這條過一天少一天的賤命能苟延殘喘到現在,其實不容易。”

頓了頓,他嚴肅地看著葉錦言:“所以不管怎麽樣,我真的不希望幾十年後,會連個讓她真心相信的人都沒有。”

葉錦言把頭扭回來,平靜地看著他。

而顏清和滿意地發現,男人的眼睛裏麵,有著深沉的光芒——這是一個,真正成熟而且強大的男人,足夠和顧行歌並肩的強大。

於是他說:“我剩下的日子,估計用手指頭數也數得過來——不,你什麽都不用說,我自己的事自己知道。所以我想向你透露一件事,一件以我的職業道德來說,不該說的事。”他輕輕地籲了口氣,“反正我估計我也幹不下去這行了,砸牌子就砸牌子,希望你不要讓我在九泉之下後悔今天的這個決定。”

葉錦言點點頭:“您說。”

顏清和歎了一口氣:“其實當年,莫長風來找過我……”

每一個人的生命都像是一條河,上遊如同雪山冰川上遺落的水珠,慢慢地匯成一條帶著高原氣息的溪流,越過山脈、平原,時急時緩,時斷時續,攜著沙碩與塵埃一路,在中遊變得渾濁而憤怒,又在更加漫長的流淌中磨去這種憤怒,經過城市,被喧囂規整得平緩而諱莫如深。

直到最後歸於/大/海,承天連碧,一望無垠。

河伯相見北海,才恍然貽笑大方,自此而止,也自此而始,周而複始,綿綿不絕。

天地者,萬物之逆旅,光陰者,百代之過客。

而浮生若夢,為歡幾何。

每一個人看別人,都隻是看見他生命中的一小段,誰知道再回頭的時候他又是已經走到了哪裏呢?好像一個人永遠也不可能真真正正地去了解另一個人,除非把自己的生命彎一個弧度,調成和對方相同的步調節奏,從生到死,須臾不肯離分。

可是這又該是多麽難呢?有句老話,叫“千裏不捎書”,路遙馬寒,半寸的簿冊尚且累贅,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撂下或者丟了,何況是要走幾十年的路,還要帶上那麽大的一個人呢?

是魚目,又怎麽能混到珍珠裏去呢?

大概是麻醉藥的藥勁還沒過,葉錦言把顧行歌從浴室裏扶出來的時候,她一雙眼睛已經快要粘到一起去了。葉錦言把她輕輕放在床上,然後把空調的溫度上調了兩度,顧行歌含含糊糊地說了什麽,就沉沉地再次睡過去了。

葉錦言手指扶上她因為這段時間體重下降而顯得有些突兀的鎖骨,輕輕地笑了一下,拉好窗簾,拉過椅子,坐在一邊,靜靜地看著這個人,床頭的時鍾輕輕地走著,指縫裏漏過的時光靜謐而安寧得讓人疲倦。或者這隻是一場被太多複雜的情緒逼得爆炸的兩個人彼此的發泄,談不上有多美好,更沒有什麽甜蜜。

他想起自己對秦思銳說的,顧行歌不會習慣被小心翼翼地對待,她從未站在被保護的角色裏,但秦思銳的保護過度了,他自己又能好到哪裏去呢?

這個人,她不是那些有著美麗外表,心思單純到有些柔弱的女孩子,在最開始的時候,葉錦言的確查過她的底,除了出身和家庭有些複雜之外,身家清白的一如無數個普通人,可是就是這樣的一個姑娘,臨危時候總有種不靠譜的冒險精神,或許骨子裏還有些亡命徒的東西,縱情,然後獨自舔舐傷口的人。

葉錦言的手指纏在顧行歌這一段時間裏都沒好好打理,有些亂的頭發上,都說發質軟的人性情溫和,不過顯然這位是個例外;眉眼實在好看,可是總讓人難以看透,她什麽時候是認真的,什麽時候隻是在敷衍,可也正是這一點,對他造成了致命的吸引力。

最初的不甘和年輕的征服欲,已經隨著這麽長時間以來的種種驚險和悲歡淡了,葉錦言忽然覺得心裏很滿,異常地平靜下來。

顏清和在談話的最後給了他隱晦的提示——這是個骨子裏向往著海闊天空的女孩子,也許永遠不會屬於任何人,但是他至少有希望獲得一個陪伴的位置。

那個時常被顧行歌嘲諷是要得道成仙的男子,原來是最最睿智的一個,葉錦言隱隱地有種感覺,顏清和好像看透了所有人的來龍去脈。

藥力的徹底失效延遲到了這天傍晚,顧行歌覺得自己睡得幾乎有些頭重腳輕了。輕輕地一動,骨頭嘎巴嘎巴地響了幾聲,不過唯一的好處,就是難受的感覺已經減輕了不少。

她看著似乎一直坐在那裏的葉錦言,問道:“有吃的麽?”

“有,我去拿。”葉錦言站了起來,說道。

顧行歌卻已經攏攏衣服站起來了,她其實早就已經能下床活動了,不過是礙於醫囑,才一直躺在病床上的。

她晃晃悠悠地往廚房走,嘀咕了一句:“太餓了,有點撐不住了……”

葉錦言在她身後露出了個笑容,也跟著她一起往廚房走去。

鍋裏燉著的雞湯一直保持著合適的溫度,葉錦言點了火,就著這湯給她下了碗麵,然後坐在她對麵,看著她慢慢的吃。

吃完以後,葉錦言一如既往地負責收拾桌子和碗筷,窗外華燈初上。屋裏兩個人誰都沒想起開燈,顧行歌坐在客廳裏,仔細地思量著什麽,然後忽然開口:“昨天……他是不是跟你說了些什麽?”

葉錦言一頓:“也沒什麽,但是聽得出來,他是關心你。”

顧行歌捧著他塞過來的水,有一口沒一口地抿著:“他那個人永遠都有一項技能,那就是關心人的話說的像是諷刺,所以你這麽一說,我反而覺得他沒說我什麽好話。”

“你打算怎麽辦?”葉錦言並沒有把這個問題繼續下去,反而提出了另外一個問題。

她的眼神沉靜了下來,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杯壁:“他拖到現在,還是先天性的……也沒什麽辦法了不是嗎?”

放下杯子,她歎了口氣,放下了水杯:“等他醒了,看他怎麽說吧,不過以我對他的了解來看,他大概隻會覺得因為這種原因而死挺無聊的吧。”

“我原來還覺得,禍害遺千年這句話還真是個真理,現在看來,顏師兄原來也不是個禍害……”

葉錦言沒有打斷顧行歌毫無邏輯可言的碎碎念,隻是靜靜地伸手過去,在桌子上握住了她的手。

她心裏的悲傷到底有多濃重,他並不清楚,但是他想讓她知道,從今以後無論什麽情況下,他都會在她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