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告!萌妻要離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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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心中的毒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越發有變態傾向的唐清遠的原因,這天晚上顧行歌睡得一點兒都不舒服。

夢裏她還是十幾歲的樣子,茫然無措地站在一條空蕩蕩的走廊上,雖然夢裏是聞不到味道的,可是她潛意識仍覺得有揮之不散的消毒水的味道。

幾乎是一瞬間,無數的聲音向她湧了過來,顧行歌看著很多麵目模糊的人圍在了她的旁邊,七嘴八舌地對她說話。

顧行歌就這麽雙手捂著耳朵,緊閉著雙眼慢慢地跪倒在地,一遍一遍地說這一句話。

她用一種充滿著乞求意味的聲音一遍一遍的重複:“停下來,停下來,停下來……求求你停下來吧!”

他們對她說:“你的母親已經走了。”

然後畫麵就突然轉變,變成了她牽著哥哥的手站在靈堂裏,神色木然地看著那些人走過母親黑白的相片,她有些害怕,便扯了扯哥哥的袖子。

還沒等她開口,被她扯著的人便低下頭來,帶著她再熟悉不過的笑容對她說道——

“行歌,都是因為你啊,因為你,她才必須要死啊!”

“行歌,醒醒!行歌?”

顧行歌猛地睜開了眼睛,瞪了天花板半天後,才慢慢回過神來,這才意識到自己竟然出了一身的冷汗。

而在床頭燈投下的一小片昏黃光暈中,男人正一臉擔憂地注視著她,剛剛把她從噩夢裏叫醒的聲音也是他發出來的。

看著她醒了過來,葉錦言像是鬆了口氣一樣,輕聲問道:“怎麽,做惡夢了?”

顧行歌用了點時間才找回了自己說話的聲音:“嗯。”

“夢到什麽了,被嚇成這個樣子?”

“不記得了。”顧行歌的聲音很輕,即便是在這樣安靜的夜晚,葉錦言想要聽清她說了什麽也有點費力,“就是很可怕。”

葉錦言本想像平時一樣幫她理順長發,結果手剛伸出去,就被顧行歌給躲了過去,他眼神一沉:“唐清遠對你做什麽了?”

“他?”顧行歌不屑地哼了一聲,“要是他能對我做什麽,也不用這時候到帝城了。”

人有七情六欲,遇到不好的事情會傷心或者憤怒,心眼小的甚至能記掛很久,然後等到時間慢慢過去,總有足夠久遠的日子來一邊掩埋,一邊告訴我們,這些都不算什麽。

對於那些發生過的事,無論我們主觀上抱著什麽樣的眼光,它就是發生過了,老是盯著它不管用。

十年不管用,一輩子也不管用。可是有些人偏偏不肯明白這點。

這句話對於唐清遠十分適用,但是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同樣適用於顧行歌。

葉錦言十分敏銳的察覺到顧行歌的態度,即便是在麵對莫長海這種她無比厭惡的人時,她也從未露出過這樣的神色來,露出這種不受自己控製的、強烈的恨意來。

“你跟唐清遠的事情……”葉錦言斟酌著開口,顧行歌痛恨自己的私事被別人窺探,如果放在過去,他可能會直接開口詢問。

但是在現在,他對顧行歌的興趣越發濃厚,而且感情發展的有些不受控製的情況下,他並不想讓顧行歌感覺到一絲一毫的不舒服。

“我跟唐清遠到底是怎麽回事?”顧行歌疲倦地合上了眼睛,“你要是想聽,我就告訴你。”

每個人都有秘密,顧行歌靜靜地想,總有那麽幾件除了深埋在心底之外再也沒法宣泄的事情,在這世界的每個角落裏慢慢的生長出藤蔓來。

隻是不知道這些藤蔓究竟是在某一天被自己親手斬斷,還是把整個心髒死死糾纏,一絲陽光也不放進去。

對她來說,唐清遠就是這些藤蔓的一部分,她選擇告訴葉錦言並不是說這個男人對她有著什麽特殊的含義,隻是突然想找個人說說而已。

第一次見到唐清遠,顧行歌隻有八歲,對他的印象隻不過是跟母親認識的一個人,按照母親的要求,她要叫他一聲小叔叔,但是那個時候她並不喜歡這個人,因為這個姓唐的小叔叔從來不願意主動和她說話,看人的眼神總透著那麽一股讓人不舒服的、充滿戒備的評估。

後來忘了從什麽時候開始,這個不愛說話,不愛笑的小叔叔,對她變得親切了起來。雖然仍然抹不去骨子裏的那種憤世嫉俗,偏執和神經質,可顧行歌就是知道,這是對自己很好的一個人。

那是種無處不在的溫柔,卻不動聲色,仿佛就是煮著青蛙的那一鍋溫水,顧行歌並沒有想到,這樣的溫柔最後會化成那麽變態的東西,對於年少的人,感情,總是最容易讓人忽略的東西。

而等她知道的時候,卻是一切都已經脫了軌的時候。

“後邊一點的事情,你大概都知道了。”展言安潤了潤有些幹裂的嘴唇和喉嚨,目光落在一個不知名的地方,音量不大,卻一字一字地,說得極清楚,“我的母親因為一個小小的手術而住了院,結果病情逐漸加重,最後……我一直以為是李沐找人動的手。”

“之後呢?”葉錦言追問了一句,下麵的內容才是他最有興趣知道的。

“之後?”顧行歌輕輕地笑了一下,不知道是因為疲憊還是什麽,她的臉上沒什麽血色,有種異樣的憔悴,“本來所有的事情都塵埃落定,公司的股份被莫長海強行轉移,幕後主使成為了我的繼母,私生女終於有了名正言順的身份,從他們的角度來說,這叫有情人終成眷屬。我雖然恨她們,那個時候卻完全沒辦法。可是有一天,我卻發現,事情並不像我想的那麽簡單。”

“是莫長海?”葉錦言問道。

“是,也不是。莫長海跟這件事有關係我是早就意識到了,隻不過因為我還把他當父親,所以不想承認。這個人就好像不懷好意的鬼魅,潛藏離人最近的地方,我真沒想到,沒想到……”顧行歌的聲音低了下去,母親去世的時候她很清楚,是誰幫她安排了所有她沒注意到的細節,她的手指掐著葉錦言遞給她的水杯沿,由於用力,指尖泛了白,微微有些發抖。

“唐清遠他為什麽?”半晌,葉錦言才問出這句,從顧行歌的敘述裏,他已經知道了這個人是誰。

顧行歌想起曾經教過她投資學的老師說,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事情是不可能發生的,小概率事件才是要人命的東西。

再沒有比這更真理,又更讓人無奈的話。

“我那時候做夢都想知道為什麽,可問題不是它為什麽會發生,而是已經發生了,我要怎麽辦。”顧行歌清了清嗓子,好像有什麽話卡在了喉嚨裏,噎著出不來,隻能不上不下地歎口氣,“那個時候我像著了魔一樣,整天就想著要怎麽報複他,現在想想,也是挺可笑的,想有什麽用,不如好好幹好自己的事情,畢竟不是不報,時候未到不是嗎?秦思銳也勸我,把這些放下,別讓自己一直沉浸在仇恨裏,哪怕是離開這個地方都好……”

“你要是聽了,也就不是顧行歌了。”葉錦言的拳頭緊了又鬆,他幾乎有衝動去抱抱這個人,哪怕給她隻是一星半點的慰藉。

“我那時咽不下這口氣。”顧行歌自嘲似的笑了一下,“我甚至想過,去報社把這件事曝光怎麽樣。這麽蠢的主意我到底是怎麽想出來的……過了很長一段時間,我才算慢慢走了出來,但是如果沒有後麵的事情……”

“你是說你母親公司的事情?我查過那件事,似乎莫長海開始全權經營公司時並不是很順利,老員工甚至於董事會對他都有很大意見,有一段時間就要被趕下台了。”葉錦言頓了頓,“如果不是唐清遠……”

“如果不是唐清遠臨陣倒戈。”顧行歌冷冷地替他補全。

顧行歌望著手裏的水杯,剩下的小半邊水麵上蕩漾起一點漣漪,把她模糊的影子打碎了,他卻沒什麽大反應,隻是用某種平淡得驚人的陳述語氣說:“他不知道用什麽手段買通了董事會,而且還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況下,把市麵上大半的遊離股份收入手中,當我被李沐帶到公司,親眼看著他跟莫長海神色親密的坐在一起時,我是真的很想……殺了他。”

這是她從那件事情之後,第一次說出自己的心裏話。

而葉錦言知道,她並不是在開玩笑,在說出最後三個字時,顧行歌眼睛裏的光他並不陌生。

那是他見識過無數次的,亡命徒的眼神。

“因為我的精神狀態很不好,幹媽怕我真幹出什麽事情來,就把我接到她家住了將近一年,也一直在看心理醫生。”顧行歌的表情一點波瀾都沒有,就好像她說的是別人的事一樣,“歸根到底,是我太弱,沒能力改變一切。”

在昏黃的燈光下,葉錦言清楚地看到,顧行歌的嘴角竟然慢慢地勾了起來,定格成一個苦澀卻嘲諷的笑容。

都說喜極而泣,那如果傷心極了,又應該是什麽樣呢?

葉錦言看著顧行歌的這個笑容,感覺就好像是好像所有的光都拋棄了她,一刹那,這個人就被壓垮了。

不甘心、傷心、仇恨心,這些都沒什麽,不足以把人怎麽樣,可是有一句話叫做哀莫大於心死,他們以為過於理智的人,不會用情太深。

可是有時候人之所以過於理智,偏偏是經受過感情的折磨,在淪陷的時候會更加的不管不顧,摧枯拉朽。

一個人的生命消失,不是一個人的事。

而一件事之所以在心底發酵,釀成無藥可解的毒,向來都是因為曾經在這件事情,投注了太多的感情。

在一片沉默中,男人拿過了顧行歌一口沒動的水杯,伸手關了燈,像過去的每個夜晚一樣,把她攬到了自己的懷裏。

顧行歌隻覺得周身的寒意被一陣溫暖取而代之,這暖意並不灼熱,溫柔而又妥帖,就好像男人在她耳邊的低語一樣:“睡吧,我在這兒呢。”

也就在這一瞬間,顧行歌覺得一直都空蕩蕩的心,被什麽東西慢慢占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