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行歌皺起了眉頭:“有事?”
“有個叔叔讓我把這個給你,這樣我就有二十塊了,”他高興地跑過來把手裏的一封信塞到了顧行歌的手裏,“那麽我送到了,如果那個叔叔問你的話,你千萬要說我送到了哦。”
顧行歌翻過了信封,然後眉頭立刻就皺了起來,上麵寫著一行簡單的字——
這個小姑娘在我這裏。
落款是她再熟悉不過的一個紋樣——玫瑰。
她不明就裏的拆開了信封,看到了開頭的稱呼的時候心裏就咯噔一下,那上麵寫的是給我的父親,莫長海。
顧行歌匆匆瀏覽了一遍這一封並沒有多長的信,落款和她通過字跡得出來的結論是一樣的,這果然是出自她名義上的那個妹妹,莫無憂的手。
聽到了她這個結論,唐清遠忍不住皺起了眉頭,他俯瞰著被自己拉著的男孩子:“是誰把這東西給你的?”
“一個叔叔啊。”男孩子在聽到了唐清遠接下來的問題的時候,努力地思索著,“嗯,高高的,瘦瘦的,帶著好大好大的黑色眼鏡,而且他走路和我家樓下的要飯的一樣,一瘸一拐的!”
唐清遠冷哼一聲擠到她旁邊坐下,斜著眼覷著顧行歌手上的紙條,女孩娟秀的字跡工工整整地寫著:“……給出的感情得不到回應,我才知道,兩個人中間可以隔著這樣大的鴻溝,迢迢銀河也不過如此。可是到我這裏,沒有兩情久長,亦沒有朝朝暮暮,隻有沉默的思念,和遙遙無期的回應。我想這是一種自毀,可我控製不住……”
唐清遠臉上的表情有點扭曲,好像莫無憂寫的東西讓他的隔夜飯消化不良似的。他拍拍手臂上的雞皮疙瘩,酸溜溜地說:“真文藝。”
看著顧行歌的眼睛好像黏在上邊一樣,唐清遠心裏的小火“蹭蹭”地往上竄,這正事都還沒解決呢就冒出來這麽個小姑娘,他一把把信紙從顧行歌手上奪過來:“不是讓你去找人麽?你還真打算管這件事……”
手上的紙片從空中劃過,被陽光打成了半透明的顏色,那一瞬間,兩個人全捕捉到了信紙的特殊。唐清遠說了一半的話卡在喉嚨裏,對著太陽把信紙攤平——
那信紙的右下角,有一個像水印一樣的痕跡,紫玫瑰。
顧行歌臉色陰晴不定地盯著那怎麽看都不順眼的東西,嘴唇抿得緊緊的,靠在沙發墊上,而過了一會兒,她轉頭望向了唐清遠,居然覺得自己從他臉上看到的不是憤怒,也不是擔心,而是……失望。
“我以為他是不屑於做這種事情,”唐清遠說,“除了滅口,他從來不願意把不相幹的人卷進來……達成某種目的。”
顧行歌笑了笑,把臉埋在手裏,弓起的背後,凸起的脊椎骨從襯衫下麵顯露出來。
她還記得展和那天夜晚在車上轉告她的話——“壓根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我碾死他們像碾死螞蟻一樣,牽扯進來,能顯得我能耐很大麽?”
不是一個世界的人,盡管魑魅魍魎已經成了過去,可他們都是骨子裏染就了晦暗的人,如同鑲嵌在身的詛咒,一輩子也甩不脫。
於是,綁架一個莫名其妙的小姑娘,可能真的說明那個叫宮飛寂的人,終於走下了他的王座,終於變成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以後,連他最後的自尊和驕傲也放棄了麽?
顧行歌放下手來:“我不知道他是什麽意思,要先聯係一下……”
她愕然地發現唐清遠已經在門口換鞋了,男人回過頭來,給了她一個頗為不耐煩的眼神:“還在那磨蹭什麽,再過一會,沒準你那美人妹妹連骨頭渣子都沒有了。”
“誰說我要去找她了?”顧行歌十分詫異。
唐清遠冷哼了一聲:“你是從來都跟你那個妹妹相互看不順眼,況且你看不順眼的人多了去了,但是哪個人因為你而出事的時候,你不會去幫忙?”
顧行歌覺得,自己好像是被唐清遠拐著彎地罵聖母病了。
兩個人剛下樓,唐清遠那個帶白手套的司機還沒來得及去開車子,不知道怎麽回事,顧安寧就出現在路口了,唐清遠的臉色一下子陰下來,那眼神讓顧行歌覺得,她得好好注意著唐清遠的動向,以防不注意的時候,他偷偷跑去紮顧安寧的車輪胎。
顧安寧恨不得車還沒停穩就從上麵跳了下來:“行歌,有個姓展的男人說要找你談談,他說你不接他電話,就把電話打到了我這裏,”頓了頓,她意味不明地看了唐清遠一眼,“說是關於某個小姑娘。”
而這個時候,顧行歌也看清了,坐在駕駛座上的男人,正是韓思遠。
唐清遠覺得顧安寧腦子肯定是鏽住了,現在這種情況下,顧行歌不接誰的也不可能不接那個跟這事有莫大牽連的展和電話。然而等他偏過頭去,卻看見顧行歌一副愣愣的表情,看著顧安寧的目光非常茫然:“關於某個小姑娘,誰?”
顧安寧沒想到顧行歌會這樣回答,愣了一下,這才說道:“莫無憂。”
“哦。”顧行歌這才漫不經心地答道,雙手插進了外套的口袋裏,“那跟我沒什麽關係,不如去通知一下莫長海,告訴他他的寶貝女兒又離家出走了。”
就連唐清遠都有點愣,明明在上麵的時候,顧行歌還是十分急切,為什麽僅僅過了幾分鍾,就……
“我跟莫無憂什麽關係都沒有,”股新歌淡淡地說,“安寧,如果那個人再聯係你的話,就這麽回複他。”
說罷,她衝唐清遠點了點頭,拉高了自己的風衣衣領:“我先回去了。”
倒不是顧行歌突然硬起了心腸,而是她突然想到,葉錦言的人一直在注意著莫無憂,前幾天他們兩個還聊起了這件事情,沒有道理顧安寧是從展和那裏得到的消息,自己還沒從葉錦言那裏得到同樣的消息。
所以她決定靜觀其變,如果葉錦言今晚也給她這個消息,她再行動也不遲。
她一邊開車一邊在心裏暗罵宮飛寂,謝天謝地她現在總算是能擺脫心理陰影自己開車了,那個老狐狸估計就是知道自己看到信的第一時間就會失去理智,所以才就這樣把事情扔到了自己的麵前。
就在顧行歌為了這件事情煩躁的時候,被她扔到了副駕駛座上的手機開始響了起來,顧行歌瞥了手機一眼,然後打開了藍牙耳機:“銳哥?”
“你在哪兒呢,周圍聽起來這麽亂?”電話那邊的秦思銳問。
“我開車呢,早就跟你說讓你換個手機,無論我是在哪兒你都會先問這麽一句,”顧行歌把車靠邊停了下來,“有事?”
“也沒什麽大事,”秦思銳似乎在翻動著什麽材料一樣,“就是有個消息我估計你會挺感興趣的。”
“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討厭別人吊我胃口?”顧行歌挑著眉說。
秦思銳多半是也聽了出來顧行歌正在為什麽事情而煩躁,他幹笑了兩聲之後也就不再賣關子:“我讓我的人盯了晏盛平一段時間,結果發現了他和一個女人見了不少次麵。”
“如果單單隻是這件事情,我也就不給你打電話過來了,”秦思銳繼續道,“關鍵是那個女人的來頭不簡單。”
顧行歌終於聽出了點值得她去注意的事情:“能讓銳哥你說上一句不簡單的……是什麽來頭?”
“我是讓他們用晏盛平的照片來查的,然後得到了這個女人的資料,”顧行歌能聽到秦思銳給自己點了個根煙的聲音,“結果讓我發現,這個女人原來是在美國的一家金融公司工作,要不要猜猜她的上司是誰?”
顧行歌纖長的手指敲了敲方向盤:“晏盛平?”
“……你是不是一開始就知道這個消息了?”幾分鍾之後,秦思銳幽幽地問。
“我瞎猜的,”顧行歌坦白,“你確定?”
“非常確定,雖然晏盛平換了個沒有一點兒破綻的假身份,但是我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秦思銳深深地吸了一口煙,“但是很奇怪,從那邊打探來的消息來看,晏盛平對這個女人可以說得上是言聽計從,根本沒有個上司的樣子。”
“奇怪,那為什麽不幹脆自己做公司老板?”顧行歌似乎是在自言自語,“而且她的目的又會是什麽……”
秦思銳笑了起來:“開始的時候我也是這麽覺得,但是後來我想到一件事……你不是一直認為晏盛平身後有一個誰都不知道的主謀嗎?”
顧行歌猛然間似乎又想到了什麽:“還記得我跟你說過我原先在酒吧碰見晏盛平的事情嗎?”
“你是說那個女人?”秦思銳在電話另一邊也皺起了眉頭,“但是她,你確定?”
顧行歌在自己腦海裏總算是大概理順了這些看似紛亂無章的線索:“能查到她到底是什麽身份嗎?”
“有點困難,”秦思銳夾著電話在一堆淩亂的紙張中翻找著什麽,“畢竟這份資料我看著有偽造的痕跡,隻能知道確實是這個女人,但是從公司電腦找出來的資料,你應該明白的。”
“說的也是,你手上應該有她的照片?隻是不知道真假?”顧行歌聳了聳肩後,再次發問。
秦思銳給了她一個肯定的答複:“你現在要過來嗎?”
顧行歌想了想,發現自己的確也沒什麽事情:“好,你等我一下,我馬上就過去。”
掛掉了電話之後,顧行歌把車掉了個頭,她覺得自己似乎是已經抓到了什麽極其重要的線索,如果她沒有猜錯的話,這次說不定能真正知曉點格外有用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