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瑉悠悠地說道:“若是沒有我,你可會喜歡繡玉。”
無鋒默然不語,隻是低垂的眼眸到底有些許不甘。
蕭瑉略一垂眸,前途茫茫就算她幫逍遙王取得楚國的實權又怎樣,她身上要背負的東西太多,感情一事隻怕沒有辦法奢望。她腦海中想起月夜下趴在無鋒身上那時的輕鬆真實,也隻能有一次。若是身邊的人能幸福,也算她做了一件好事。
她壓下心底苦澀,繼續說道:“你們兩個在一起,不管是對你還是對她,我可是都放心了。”
無鋒緊緊地夾著馬匹,馱著兩人的馬匹吃疼,驟然加速起來,在黑夜中快如疾風。
那夜風卻突然刺疼了她的眼睛,豆大的眼淚就順著她光滑的臉龐滾落下來,泅濕了無鋒的衣袖,火一般燙,他長歎一聲,幾不可聞地說道:“無鋒遵命。”
蕭瑉聽到他如此說,心頭一件大事放開,心中酸澀的感覺更加強烈,卻抑製住不表露出來。
無鋒繼續說道:“前麵有村落,也許我們就此獲救了。”
門龍人的追擊聲越來越近,仿佛已經跟在了後麵,無鋒緊緊地抽了坐下的馬幾鞭子,便直奔進了那個小小的村落。
夜深人靜,那村落被他們這一馬兩人闖了進去,狗叫聲響個不停,深夜聽來格外突兀滲人。很快一個個簡陋的民房裏都亮起昏暗的燈火,從窗戶處透出微弱的光和晃動的人影。
無鋒眼看著門龍人已經到了身後,馬蹄聲也響在村落入口,叫道:“公主你先下去,找一戶人家躲藏,我去把門龍人引開。”
蕭瑉已經跳下馬來,聽見無鋒的話,卻不肯放開馬匹說道:“要走一起走。”
不是她優柔寡斷,門龍人要找的人是她,她和無鋒一起走還有條活路,若是無鋒一個人落在他們手裏,隻怕盛怒之下就會當場斬殺無鋒,再沒有相見的機會。
兩人正在掙紮間,村裏的住戶已經陸續有開門聲響起,有些膽大的壯丁已經出來查看外麵的動靜,一幫人聚在一起將他們圍住。
兩人還在掙紮間,卻聽見人群中一個清澈悅耳的聲音響起,那是沉穩有力的命令:“二狗,帶他們去你家藏起來,我去引開那些追兵,其餘人就當什麽都不知道回去睡覺。”
蕭瑉一聽見那聲音,如此的熟悉,如此的親切,那是一直被她珍藏在記憶中最深處的聲音,呆呆地怔在當地無法動作。無鋒見她發呆的樣子,循聲看去,隻感到一道掌風將自己推下馬來,一個矯健窈窕的身影飛身上馬,猛地一夾馬腹,就向著村莊外飛馳而去。
他追趕不及,看著那一人一馬飛馳而去,而蕭瑉就跟丟了魂一樣,眼中盈.滿淚水,緊緊盯著那引開追兵者的背影。
顯然那人的話在村民中極有威信,他剛一離開,一個憨厚的村民已經拉住兩人,旁邊的人則默默地回到各自屋中,隻是有一個人小聲說:“白姑娘不知道有沒有危險。”他旁邊的人卻說:“白姑娘那麽能幹,一定安全回來。”
無鋒這才知道救下他們一命的竟然是個女子,他一愣,看見二狗已經將失神的蕭瑉領進屋子,連忙跟了上去。
剛一進去,二狗立刻滅了燭火,整座村落就陷入黑暗的死寂。
無鋒聽到外麵一陣嘈雜和問話的聲音,隨即那些門龍人的馬蹄繼續向著遠方追去了,想來那位白姑娘的確引走了他們,隻是不知道她能不能平安回來。
蕭瑉呆呆地坐在黑暗中,緊緊地交握住雙手,是她,的確是她,真的是她,是阿白,她的結義姐妹,雖然隻來得及聽到她的聲音,沒看到她的樣子,她知道一定是她。
想不到在這裏又重新遇見她,而且再一次救了她的命。她坐在黑暗之中,想哭又想笑,想趕快奔出去拉著阿白的手說話,卻命令自己就在這裏安靜等待,阿白很快就會安全回來,隻是眼角卻是控製不住的潮濕了。
無鋒看著蕭瑉端坐不動,心中訝異,他還從來沒有見過蕭瑉如此激動,不禁在心裏深深嫉妒起剛剛出去的那個白姑娘。
三個人在黑暗當中都是無話,那個二狗不時地站起來走到窗邊,仔細聽外麵的動靜,想來十分擔心那位白姑娘的安全。
時間不知過了多久,連無鋒也感到疲累,迷藥的藥效越來越強烈,隻是蕭瑉還保持那同一個姿勢專心地等待那位白姑娘,他便也努力撐持著,不願意閉上眼睛。
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在門外想起,很輕很輕,若不是無鋒練武多年,根本就辨別不出來,會以為隻是一隻路過的野貓。
門外輕輕的敲門聲,二狗猛地竄起來,去拉開門叫道:“白姑娘,你回來了。”
蕭瑉沒動,但是無鋒感到她在黑暗中渾身都僵硬起來,似乎十分緊張。
門被輕輕推開,腳步輕如狸貓的女子匆匆走了進來,在黑暗中說道:“二狗,我回來了,他們兩個人沒事吧,沒有受傷吧。”
那聲音十分悅耳動聽,好像一股奔流在山間的小溪,清澈見底充滿天然神韻,又讓人覺得無比舒服,精神振作。無鋒略一抬頭,他目力奇佳,看到一個高挑苗條的妙齡少女站在兩人麵前,輪廓極為秀美,兩個小小的梨渦盛滿甜蜜,眼神清澈明亮,眉宇之間充溢著尋常女子沒有的英氣。
她站在那裏,麵上帶著自信灑脫的微笑,二狗問道:“白姑娘那些追兵呢。”
白姑娘一陣銀鈴般的笑聲,不在意地說道:“他們被我在小樹林中轉了幾圈,便迷在那裏了,不到天亮不知道能不能出得來呢。”
好一番氣魄,生死大事在她眼裏隻若等閑。
他一頓,感到身旁的蕭瑉微微顫抖起來,卻極力壓抑著,從嗓子中逸出一聲招呼:“阿白,好久不見。”
那名被蕭瑉喚作阿白的女子,身子一震,向著蕭瑉仔細看來,隨即卻是驚呼一聲,一下子衝過來抱住了她,激動地叫道:“玉兒,是你嗎?換了男裝,我居然沒有認出來,我總算找到你了,你過的怎麽樣?”
那一聲“玉兒”好像跨越了萬水千山來到眼前,一下子就將兩個人長久未見的距離打破,激動地在一起抱頭痛哭。
無鋒聽到蕭瑉的哭聲中有小兒女的高興喜悅,一顆心也不由得跟著柔軟起來。
他頓了頓,看一眼在旁邊同樣手足無措的二狗,忍不住摸摸鼻子,決定趁著那迷藥藥效好好睡一覺,有什麽事都等到天亮了再說。
他迷迷糊糊睡去前,看見兩個女孩子還偎在一起邊說悄悄話,邊互相幫忙擦著眼淚,終於浮現出一絲笑容,公主她果然還是女孩子,眼淚真多,從來沒見過她流這麽多眼淚,這個白姑娘真是神人。
村落裏的雞叫之時,遙遠的天邊才剛剛有一絲白色。
沉睡中的無鋒覺得鼻子很癢,他睜開眼睛,卻見到蕭瑉蹲在他身邊,正用一根雞毛在搔他的鼻子,俊俏的小臉上掛著得意的笑容,說道:“無鋒大懶蛋,天亮那麽久,趕快起床了。”
而另一個美麗的女孩子也站在遠處微笑地看著蕭瑉和自己。
他連忙坐起來,說道:“屬下貪睡,公主不要怪罪。”
蕭瑉撲哧一笑,說道:“什麽屬下不屬下的,阿白你看,無鋒他就是這個沉悶的樣子,不管怎麽說,都沒有用。”
無鋒聽著她輕鬆隨意的口氣,那是很久沒有在蕭瑉身上見到的,看來和這位白姑娘重逢讓她的心情極好。
既然她是蕭瑉的好友,他絕對不能怠慢,便笑著打個招呼:“白姑娘,屬下無鋒。”
天心白可人的容顏上爽朗的笑了一下,漂亮的明眸看著他,說道:“我叫天心白,你叫我阿白就好。”
蕭瑉繼續催促道:“無鋒你動作快點,阿白想出了戰勝門龍的好主意,要你們倆通力合作才行。”
無鋒抬眼看著天心白,她回一個篤定自信的微笑給他。
二狗回到屋子裏,招呼著說道:“白姑娘,早飯準備好了,你們趕快去吃吧。聽說你要走,鄉親們都過來想和你說幾句話。”
天心白咬了咬嘴唇,說道:“二狗,我這次和朋友離開,以後你們就要自己照顧好村落了。”
二狗點點頭,聲音很低,眼圈居然已經紅了,天心白不過來了十幾天的時間,可是村裏的人已經都很喜歡和依賴她,二狗更是十分愛慕她,隻是他也知道自己是絕對配不上白姑娘的,但是她要就此離開,還是禁不住十分傷心。
三人吃飯之時,村子裏的人便不斷來告別,上至七十歲老奶奶,下至幾歲的頑童,拉著天心白的手舍不得放開,看來天心白和這裏的村民感情很深,無鋒有很多疑惑,卻沒有辦法現在就問,隻能壓在肚子裏。
蕭瑉一直偷偷的拉住天心白的衣袖,擔心她和村裏人感情深,舍不得離開她,倒是不肯和她一起走了。
終於吃完飯,送走來告別的村民,天心白拍拍手到屋子外麵找了幾根長繩,笑著說道:“趕快過來吧,別耽誤時間了。”
蕭瑉放下碗筷,走過去,讓天心白把她仔仔細細地綁了,向著愣在一邊的無鋒說道:“無鋒快過來讓阿白把你也綁上,今天我們要打一個翻身大仗,看那門龍的金馳蘭怎麽跟我們求饒。”
無鋒略微一愣,已經明白她們的主意,天心白把兩人綁起來交給金馳蘭,然後趁他不備將他製服,讓他放了所有的夷狄人和楚軍士兵,果然是好計策。
不過需要天心白的武功很高才行,畢竟他和蕭瑉一開始要被綁著的,後麵還不知有些什麽變故。
天心白看無鋒瞬間就明白過來,讚賞地一笑,隨即問道:“無鋒,你的功力恢複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