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若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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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 自投羅網 下

蕭瑉悚然一驚,一個高大少年的身影已經攔在王華溢的麵前,深刻英俊的輪廓,麵色不豫,冷聲說道:“主人說她留著有大用。”

正是風十八,一直盯著王華溢,及時出現擋在了他的麵前。

王華溢蹙蹙眉毛,壓抑著心中不滿,說道:“不殺她,也要先抓起來。”

他的話無從反駁,風十八板著臉,轉向蕭瑉,年輕的臉上盡量不流露出多餘神情,厲聲說道:“你趕快束手就縛,不要讓我們動手。”

兩人距離她很近,蕭瑉衣袖中連環弩隻要抬手便可取十八性命。隻是她剛才一念之差,連王華溢都不忍心射死,何況是有過幾麵之緣的風十八,但是她也不想就這樣被十八捉住,明眸一轉,俏臉上掛著笑意,促狹說道:“等你們主人贏了再捉又如何?”

十八一愣,他是個極為伶俐聰明的少年,卻不知怎麽在蕭瑉身邊常常被噎得說不出話來。

蕭瑉看著他,嫣然一笑,故意搗亂地說道:“難道你認為你們主人贏不了,要先抓住我來威脅無鋒,好有個保障。”

十八滿心不服氣,卻不知怎樣才能說過她,愣了一下,王華溢在他身後說道:“少和她廢話,先抓住再說。”

王華溢話聲一落,便想要越過十八,探手向蕭瑉捉去。

十八悶聲不語,身形一閃仍然攔在他的身前,王華溢心中激怒,抬手一劍,意圖逼十八退開在一旁,他的劍勢十分淩厲,若十八不退不擋就要傷在他的劍下。

蕭瑉一愣,風十八長身站在那裏,還沒有還手。

王華溢身後伸出來一把大刀架住長劍,刀鋒處淺淺紅斑是刀下亡魂刻下的陳年印跡。

十八鬆了口氣看向後麵,他不是擔心打不過王華溢,而是不想和王華溢直接發生爭執,大刀的主人正是殺人如麻的風三,粗豪地笑著說道:“大兄弟,怎麽向自己的兄弟揮劍,你糊塗了吧。”

旋風十八騎已經都慢慢圍了過來,默默地站在十八身旁,十幾人成半圓形不著痕跡地攔住了王華溢。雖然都聽命於賀蘭藏,十八騎出生入死多年結下的深厚情誼顯然是王華溢遠遠不能比的,王華溢心中又氣又怒,想不到賀蘭藏的手下會如此護著蕭瑉。

他雖然不敵旋風十八騎合攻,卻寧可放手一戰,不願向他們服軟。

為首的風一站在王華溢的麵前,看也不看蕭瑉,冷漠地說道:“王公子稍安勿躁,她反正也跑不了,等主人下命令再說。”

幸而風一對蕭瑉的冷漠神情和中立態度,使劍拔弩張的王華溢慢慢平複了怒火,臉色雖然忿忿,手中的逸龍劍卻是慢慢地放下了。

眾人眼見一場風波化於無形,都鬆了一口氣,凝神關注場中交戰的兩人。

賀蘭藏俊美的容顏上仍然帶著淡淡的灑脫笑意,舉手投足之間意態瀟灑,精妙的招數行雲流水一般源源不絕,看不出一點破綻。他潔白如雪的長袍轉動之間隨風舞動,極為優美,手握一支長笛,和無鋒手中的長劍相比毫不遜色,偶爾玉笛和長劍撞擊在一起,嗆地一聲,火花四濺,但是兩個兵刃都沒有完好無損。

無鋒的額頭慢慢滲出些微細汗,一個賀蘭藏比剛才十幾個人合攻他還要難以抵擋,最可怕的是他感覺到賀蘭藏沒有全力施展,而他究竟用了幾成功力來對付自己,竟然沒法感知,此人武功的高深,當世之中,他隻知道一個人能與之相提並論,那便是逍遙王燕前塵。

手中長劍顯得沉重,招式施展的緩慢起來,即使如此無鋒也不願全力施展,今日的敵人眾多且都是武功高強,他若想要成功地帶走蕭瑉,隻能趁其不備,突然爆發,他還在等那個機會,賀蘭藏是個很難露出破綻的人,或者說,他在等著蕭瑉給他製造機會。

隻是蕭瑉被眾人圍住遲遲沒有動作,想到她和賀蘭藏一群人似乎關係匪淺,他的心中一沉,狀似不經意間慢了一步,賀蘭藏危險地一眯眼,手中玉笛一招橫掃千軍向著無鋒脖頸處削來。無鋒微微側身閃過,賀蘭藏手中玉笛改削為點,仍然籠罩著無鋒頸項的要害之處。

風十八等人麵露喜色,看出無鋒無處可躲,必將重傷在賀蘭藏笛下,電光火石之間,卻突然有幾縷細小風聲破空而來,幾枚鋒利小巧的連環弩呼嘯著成品字形向著賀蘭藏正麵射到。連環弩去勢極快,賀蘭藏悚然一驚,玉笛在麵前輪得渾圓,護住心口,將疾射來的連環弩全都打得四處飛開。

風十八等人回過神來,十分氣惱,十八想不到這麽久沒見,仍然是一見就著了她的道,衝過去捉住蕭瑉的胳膊叫道:“你這個惡毒的女人,怎麽又背叛我們?”

蕭瑉心中一窒,正要反駁,她從來都不是他們那一邊的人,卻不知如何心中也有苦澀。

無鋒暗中準備了許久的力量,趁著蕭瑉為他爭取到的機會,突然爆發,賀蘭藏向後一撤,阻擋蕭瑉偷襲的連環弩,他立刻長嘯一聲,猶如龍吟,偉岸身形如黑龍一般飛掠而起奔向蕭瑉。風十八等人注意到形勢不對,齊齊阻止他,可此時的無鋒仿佛功力增加了幾倍,威猛不可匹敵,劍身上貫注了極為精純高深的內力,十八等人的兵器和他一碰,震得虎口一麻,險些兵器脫手,而無鋒毫不停留,拉住蕭瑉的胳膊便騰空而去。

十八等人驚呼,無鋒的輕功極為高深,帶著蕭瑉居然也能縱起兩丈多高,兩道修長的人影,一起一落,就要在幾丈開外,隻是他們還沒有落下來,又一道雪白的身影拔地而起,緊緊跟在他們的身後,在半空中玉笛一掃,向著無鋒身後周身大穴掃到,同時一手去捉蕭瑉。

無鋒剛才的動作可謂一氣嗬成,想不到賀蘭藏如影隨形來的如此之快,他反手一劍,將玉笛格擋開,另一隻手仍然緊緊地攬住蕭瑉,她不會輕功提縱,若是無鋒鬆手,立時便要跌落下去。

賀蘭藏眸如冷冰,一擊不中,玉笛中凝注了九成內力,整個笛子幽幽碧綠,通體生寒,向著無鋒麵門攻擊到,無鋒一手拉著蕭瑉,想要穩穩落地,下墜之中,對玉笛難以躲避,隻能拚力向後躲閃,堪堪避過,賀蘭藏冷笑一聲,聲音中的內力如可以焚金碎玉一般,讓人聽了極為刺耳,盛怒當中,更不肯留一點餘力,在玉笛中貫注了十成內力,繼續向無鋒攻去。

無鋒帶著蕭瑉剛剛落地,那玉笛如跗骨之蛆跟隨而來,無鋒閃無可閃之際,蕭瑉用力一掙,向前擋在他的身前,賀蘭藏盛怒之中的玉笛猛地一聲拍在她的背後。

蕭瑉如一個斷線的風箏,又如被猛地推出去的布娃娃,向著無鋒身上撞去,嘴裏的鮮血噴了他一身,她卻借著這股力量猛地推開無鋒,那是沒人包圍的方向。

無鋒吃了一驚,心頭如被雷擊,放聲大叫:“公主。”

蕭瑉麵如金紙,勉強笑道:“快跑,等你來救我。”

事出突然,賀蘭藏趕快向前接住蕭瑉向後癱倒的身子將她抱在懷中,感覺她身輕如紙,氣若遊絲,嘴角溢出一絲鮮紅的血液,心中巨痛,他又氣又怒,想要繼續猛攻無鋒,卻被那隻纖纖素手拉住,說道:“好疼,好疼……”

賀蘭藏身子一頓,嘴裏吼道:“你死活與我何幹。”雙手掌心已經緊緊貼住蕭瑉後背,暗自運功為他療傷。

無鋒想要衝過來,卻被風十八等人擋住去路,他看著蕭瑉,蕭瑉卻又轉過頭來,命令道:“走。”

無鋒緊咬牙關,向著王華溢和十八等人緊攻幾劍,隨即身形暴起,一起一落遠遠逃在外麵。

十八等人正要向他追去,聽到賀蘭藏在身後喊道:“回府。”隻能眼睜睜看著幾個起落,如飛鷹一般消失在遠處了。

賀蘭藏坐在轎中,隻恨不能插上雙翼,帶著蕭瑉飛回府中。

他看著懷中的蕭瑉,秀美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喘息極輕,她的內腑已經被自己震傷,若不趕快救治,危在旦夕。

賀蘭藏緊緊摟住她,白玉雕成的手緊緊捏成拳頭,青筋綻露,恨聲說道:“替他死值嗎?”

蕭瑉神智已經有些迷糊,輕微地說道:“什麽值不值……,死……就死了,我的命早就不是自己的了。”

賀蘭藏心中一痛,如萬箭穿心,一麵繼續將內力灌注在她身上,護住她的心脈,一邊貼在她的耳旁命令道:“你給我挺住,你這個該死的女人,你要是死了,我絕不放過你。”

蕭瑉在他懷中輕聲笑道:“原來你也會著急……,能再見到……你……”

賀蘭藏心急如焚,除了灌注內力給她什麽也做不了,隻能緊緊地摟著她,緊緊地握著她的手,大聲吼道:“說話呀,你繼續說話,千萬別睡著。”

蕭瑉被他從昏厥中吵醒,虛弱的一笑,全然不複往日精靈古怪的神氣,輕輕說道:“能再……見……”

她的聲音那麽輕,以致於聲音還沒有到他的耳中就散了,賀蘭藏傷心地將耳朵貼在她的嘴邊,感受到她微弱的呼吸,還有那也許不到最後時刻絕不會出口的真心話:“見到……你……很好。”

賀蘭藏微微一怔,隨即一顆水珠從他的眼角溢出,掉在蕭瑉的胸前,不許你死,不把話說清楚絕對不許你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