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若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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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6 周而複始 下

蕭瑉抬頭看燕前塵。

時間相隔不長,她再看燕前塵已經是兩種心態,她一施禮,恭敬地問道:“王爺已經知道我的真實身份了吧。”

燕前塵訝異於她的直接,卻沒有表露出來,輕輕點頭。

蕭瑉繼續說道:“既然如此,玉兒不再多言,直接說出想要拜托您之事。”

她的態度謙恭有禮,隻是在兩人之間築起一道生疏的牆。

燕前塵曾經有幾次暗自想象過,蕭瑉死而複生,乍然重逢的情景。想到她可能會對他生氣,卻沒有想到是那種不著痕跡的冷淡,一時心中也有了澀味。

他卻裝作渾然未覺,一徑笑著拉住蕭瑉的胳膊,將她按在身旁的椅子上。

那溫潤的手輕輕拉住她的胳膊,一種溫暖傳遞到她身上。

蕭瑉身子微微一顫,向著燕前塵客氣地一笑,不著痕跡地掙脫開來。

燕前塵看著蕭瑉,白皙的臉上淡雅地笑著:“你不要那麽嚴肅,有什麽事不妨直接對本王講。”

無鋒恭敬地退了出去,安靜地守在門外。

月色如水,窗紙上映出兩個人交談的身影。

無鋒癡癡地望著那兩個身影,潔白的月光照在他身上,灑下了一層清冷的光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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豔陽高照,無情地炙烤著大地,熾熱雪白的陽光刺得人眼前明晃晃的。

即使這樣的大日頭也沒有阻止愛看熱鬧的穆都人,將菜市街口圍得裏三層外三層地透不過氣。

人們用手在眼前搭著涼棚看向那個被吊在高台讓烈日暴曬得奄奄一息的人。

那個人赤裸著上身被吊在高高的絞架上,旁邊一個絡腮胡子的劊子手持著一把尖刀利刃,磨得鋒利鋥亮,氣勢洶洶地站在他的身旁。

毒傷、刀傷、在穆都監獄裏被嚴刑拷打的傷,他的身上傷痕累累。

熱得發毒的太陽光照在那些赤裸在外已經潰爛的傷口上,痛癢鑽心。

如此折磨,王華溢早就從昏迷中醒來。

他狠狠地咬緊牙關,嘴唇被咬出血,才能忍住想要發狂的舉動,使自己保持沉默地麵對這一切。

他閉上眼睛,腦海裏浮現出一張嫻靜如水,嬌柔甜美的容顏。

她現在在哪裏?應該已經脫離危險了吧。

他從來沒有懷疑過小憐會出賣他,如果她想要出賣他,就不必在脫離險境之後又回來救他。

他想起她偏頭說話的樣子,想起她以為將死時,說出對那個老太婆的嫉妒,不由得咧開嘴笑了。

那些圍觀的百姓,吃驚地看到那個受盡折磨的人,嘴角邊溢出一絲幸福的笑意,不可置信地指著他,說道:“快看,那個人笑了,他快要死了,還笑,莫非是瘋了。”

蕭瑉混在人群中,一直神色複雜地盯著王華溢。

看到他忘我的笑意,是誰是什麽事能讓他在此時此刻還保持著笑容,她隨即想起小憐,禁不住輕輕一怔,垂下了眼眸。

陽光越來越烈,炙熱的烈焰下,圍觀的百姓逐漸不耐煩地騷動起來,叫道:“什麽時候,還行刑不了?”

監斬官看看日頭,問著旁邊的下屬:“什麽時辰了。”

下屬躬身回答:“稟報大人,已經到了午時三刻。”

監斬官點點頭,將令牌向地麵上一擲,揚聲說道:“行刑。”

高台上一麵紅漆大鼓被敲響三下,監斬官下麵的一幹衙役齊聲喊道:“行刑。”

王華溢閉著眼睛,腦海裏想著小憐,直如聞所未聞,

劊子手看了一眼王華溢,向兩隻手心裏唾了一口唾沫,搓搓手,手持尖刀利刃便向王華溢咽喉刺去。

後唐的淩遲刑處中,劊子手第一刀必先剜去受刑者的咽喉,防止其受刑時撕心裂肺的叫喊。

劊子手的尖刀在烈日下閃著森冷的寒光,周圍空氣都仿佛因此寒冷起來。

四周的百姓熙熙嚷嚷著向前擠。

一個母親捂住了孩子的眼睛。

劊子手一手按住王華溢的胸膛,一手持刀向王華溢的咽喉刺去。

銀光一閃,人群中疾射出一枚細小的暗器,先打中劊子手中的利刃,哐當一聲,劊子手拿不住他的家夥,掉在地上。

那枚細小的暗器卻又借反彈撞擊之力,回射入驚慌失措的劊子手裸露的胸膛中。

一串鮮紅的血花從劊子手胸膛爆起,他撲通一聲向後摔倒。

人群洶湧起來,有人叫道:“有人劫法場了,快逃啊。”

聲音未落,人群中躍出十幾名蒙麵人,衝向吊著王華溢的高台。

王華溢猛地睜開眼睛,他目光炯炯看向騷亂的人群。

卻意外看到一張熟悉的臉孔,神色複雜地看著他。

是她,怎麽會在這裏,難道擔心穆王殺不死他,特地來送他一程。

食指粗的麻繩緊緊地綁住他,他拚命掙紮著,不管怎樣,如果他能趁亂跑出去,留得一命,就有機會完成他想做的事。

監斬官乍見人群中躍出十幾名蒙麵人,精神一振,說道:“來人,捉住他們。”

穆王安排這次行刑的目的,就是為了引來畫中美女,這群人不顧安危來救王華溢,肯定和畫中美女脫不了幹係。

十幾名蒙麵人剛一衝向高台,就被守衛高台的穆國士兵團團圍住。

他們沒有絲毫遲疑,眼神中一絲不懼,手中長劍舞得虎虎生風,殺人如切菜一般利落,眨眼間圍住他們的穆國士兵已經倒了一片。

圍觀的人群洶湧起來,拚命向外跑,以免受到牽連。

兩邊的街道突然出現盔甲整齊的大隊人馬,正是穆王命令提前埋伏好要捉拿劫法場之人的軍隊。

人群洶湧,向著街道兩邊湧去,穆國軍隊不能屠戮穆國百姓,便被他們衝散了隊形。

蕭瑉夾雜在人群中,看著提前假扮成穆國百姓,此刻在人群中造成混亂,帶著百姓衝散穆國軍隊的無鋒等人。

時間等不及了,這種混亂能爭取到的時間隻有一會兒。

一旦百姓散去,穆國軍隊和逍遙王的手下直接對敵,以眾淩寡對他們十分不利。

那十幾名蒙麵高手武功雖高,遇到的阻力也十分大,一直接近不了王華溢。

蕭瑉看看高台,向那裏衝過去。

她衝上高台,剛要接近王華溢時,幾名穆國士兵手持鋼刀向她砍了過來。

她輕輕閃過,抬手對準那幾名士兵,十幾支連環弩成品字形射了出去,在幾名穆國士兵的胸口.爆出一連串的血花。

蕭瑉顧不上他們,幾步奔到王華溢的身邊。

撿起穆國士兵丟在地上的鋼刀,割破了捆綁王華溢的繩索。

王華溢看著她,費力地問道:“怎麽是你?”

蕭瑉沉默不語,三兩下將王華溢身上的繩子拆開,過去攙扶他趕快離開此地。

王華溢渾身無力,掙不過蕭瑉,卻不肯配合他順著她的力道走,冷聲說道:“你這個女人有什麽居心?”

蕭瑉不理他,可是他更為執拗。

蕭瑉心情也十分複雜,說道:“你不是想報仇嗎,不留著你的命怎麽報仇。還有今天這些人都是為你而來,你若死了,他們真是白白辛苦。”

兩人說著,那十幾名高手已經紛紛中彩,穆國士兵武功雖然不如他們,卻是人多勢眾,不吝惜生命,小小的高台上下,片刻之間已經躺滿了屍體。

王華溢終於肯將身體重量壓在蕭瑉的身上,嘴裏卻說道:“就算你救我,我也不會忘記仇恨。”

蕭瑉冷聲說道:“悉聽尊便。”

她攙扶著王華溢走到高台邊,離地麵有一兩丈高,她一個人尚且能勉強上來,如今帶著王華溢卻是沒有辦法。尤其是王華溢現在的身體,隻怕已經不起一摔。

她正猶豫間,身後湧過來幾名穆國士兵,手持利刃向他們砍過來。

蕭瑉的連環弩已經用完,隻能一手持著鋼刀去應對。

隻是她力氣太小,鋼刀與穆國士兵的鋼刀一碰,虎口發麻,兵器脫手而出。

王華溢側眼看她,心中一時湧起難言情緒,不知道希望她能成功救出自己,還是和自己一起死在這裏,就此也算報了仇。

蕭瑉兵器脫手,對麵的穆國士兵十分得意,立刻抽刀再向他們身上砍來。

蕭瑉眼看著身後的高台,想也不想,帶著王華溢向下跳去。

卻遲遲沒有摔落在地的疼痛感,空中似乎有一個柔和的力道護住他們,讓他們穩穩落在地上。

蕭瑉抬眼望去,不遠處,燕前塵微笑望著她,長袍舒卷,剛才定然是他助他們一臂之力。

他獨自站在人群中,並不參與爭鬥,卻也沒有人能接近他的身邊。

他就那樣笑了一下,隨即隱入人群中不見。

蕭瑉心頭雪亮,燕前塵是不會加入廝殺中的。

他之所以不現身去救王華溢,隻為了把這個天大的人情留給自己。

隻是,她苦笑一下,王華溢是絕對不會承她的情。

她不去想那麽多,看到不遠處有拴在柱子上的高頭大馬,那是他們提前準備好的,專為救到王華溢的人撤退用。

她拉著王華溢走到馬旁,冷聲問他:“你還行嗎?”

王華溢冷哼一聲,拉住韁繩,踩住馬鐙,一下子翻身上馬。

他用力過大,剛剛坐穩,身上的傷口綻開,疼得他冒了滿頭冷汗。

蕭瑉瞥他一眼,不發一言,也躍上馬匹,坐在王華溢的身後。

王華溢的弱者之姿如此明顯,心生懊惱。

蕭瑉不理會他的心情,一抖韁繩,向著城外衝去。

兩人騎著馬絕塵而去,穆國官兵立刻奮馬直追。

蕭瑉拚命抽動馬鞭,間歇時張皇地向後望去,遠處一陣馬匹的嘶喊,穆國士兵的戰馬紛紛倒地,那是追擊他們的穆國士兵受到攻擊。

隨即遠遠有一騎尾隨而來,風馳電掣的馬匹上,端坐著溫潤如玉的一個人,淡灰色的袍子,流雲一般。

是燕前塵一直跟在他們身後,保護他們。

蕭瑉再無後顧之憂,放心地打馬狂奔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