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瑉滿腹心事,打起精神將其餘將領召集起來,仔細叮囑諸將加強夜間城防要務,不可以有一點疏忽。白日三場對戰,雖然勉強平局,但是天心白和張清泉的傷勢仍然讓諸將有點憂心,隻是他們從蕭瑉淡定從容的微笑和神采奕奕的眸子看不出一點端倪,精神也跟著振作幾分,簡單碰麵過後,便各行其是去了。
蕭瑉不敢耽誤,立刻去找天心白和她說了楚王病危召她回去之事,又叮囑她千萬保密,以免引起軍心動蕩,便決定連夜動身趕回楚都探視楚王。
她回到自己休息的室內,將東西收拾整齊,看著燈光下牆壁上自己的煢煢孤影,稍有點恍惚,突然牆壁上多出一名男子挺拔熟悉的身影,越來越近,直到走到她身後,將她身影覆蓋住。
她一怔,腰間一緊,已經落入一個溫暖結實的男子懷抱。
蕭瑉猛地轉過去,看見賀蘭藏俊逸的容貌,一雙明澈深邃的眼睛牢牢盯住她清秀的麵容,心頭一動,凝聚好的氣勢不知怎麽弱了幾分,還是生氣叫道:“難道你真以為我不敢叫人捉你,深更半夜,一個人當武都城是你穆軍軍營,來去自如?”
賀蘭藏輕輕一笑,魅惑地說道:“你不是不敢,你是舍不得。至於你武都城的守衛嗎,若是我願意當真可以來去自如。”
蕭瑉一咬嘴唇,冷聲問道:“你來幹什麽?”
賀蘭藏從懷中取出一個細小的紙卷,向著蕭瑉麵前一晃,笑著說道:“我還以為你等著我來回信。白日你將這小紙卷夾在箭羽上射給我讓我做的事,我專程來告訴你,我會盡快查清楚告訴你。其實你即使不說,我也不會坐視不理,我不能讓你一個人在他們中間。”
蕭瑉垂下眸子,想到那方錦帕,心中一絲淒楚,問道:“那錦帕你從何得來?”
賀蘭藏看她神情,眸色一沉,輕撫著她柔滑的發絲,說道:“穆都城外山神廟,五國締約被你們搗亂搞垮那一夜,十八事後去那裏檢查發現的,想來是他打鬥時遺落的。”
蕭瑉壓住心頭難受的感覺,最難過的是昨天,整整一夜,苦苦思索未眠,想要查清楚真相。隻是她身邊的人都是楚國人,或者是燕前塵派來的人,她還沒有自己的勢力,隻能求助於賀蘭藏。
賀蘭藏看她神色,心中十分痛惜,問道:“你收拾行李要去哪裏?”
蕭瑉略一沉吟,說道:“我要離開此地回楚都。”卻不談楚王重病之事,賀蘭藏畢竟是敵軍將領,若給他知道這個消息,隻怕對武都城更為不利。
可惜賀蘭藏心思如電,並不容易隱瞞,他眉毛一挑,問道:“莫非楚宮有什麽事?難道楚王有什麽問題?”
蕭瑉神色複雜地看著賀蘭藏,他略一思索,說道:“燕前塵處心積慮將你安插到楚國,如今你根基已穩,楚安又被立為王儲,楚王老當益壯,燕前塵胸圖天下,哪裏等得那麽長時間,隻怕他要對楚王不利。”
蕭瑉略一沉思,心中頓悟,她本是玲瓏剔透的聰明人,隻是慌亂中沒有細想,聽賀蘭藏如此一說,不由得有些憂心。
賀蘭藏在穆國時,知道楚王曾經想用幾座城池來換被俘的蕭瑉,想必楚王對蕭瑉極為看重照顧,如果燕前塵真的和楚國大動幹戈,隻怕蕭瑉心中左右為難,難以取舍。
隻是他卻不想讓她繼續逃避,接著說道:“當今天下,表麵上穆楚爭雄,後唐皇朝積弱不堪,幼帝不問政事,徒有一個皇帝的名銜,兩國君主稍加威脅便可逼他禪讓退位。實際上,穆國楚國勢不兩立,後唐逍遙王燕前塵暗中積蓄力量,妄圖恢複後唐雄風。你無法置身事外,與三方都有關係,你不能優柔寡斷,隻能痛下決心,趁早做出選擇。
蕭瑉心中不由有些混亂,低頭沉默不語。
賀蘭藏不忍心繼續逼她,將她摟在懷中,輕聲問道:“你走了,武都城你要作何打算?”
蕭瑉本來有心想請賀蘭藏暫緩攻擊武都城,卻又很難開口,隻能問道:“你想要怎麽辦?”
賀蘭藏抬頭看她,明眸中帶著一絲狡黠笑意,問她道:“明明是我先問你的。”
蕭瑉麵色一變,她本來有心請賀蘭藏暫緩攻擊,此刻看他眼中得意,竟然像占了上峰一般,不由得心中羞怒,賭氣說道:“你讓我說什麽,我說讓你退兵,你可會聽我的話。如今情勢,我們楚軍在城牆之上,你們穆軍在城牆之下,你們雖然人多勢眾,我們卻是居高臨下,不見得就輸給你們,至多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罷了。”
賀蘭藏目光中一片詫然,說道:“是嗎,我還以為暫時休戰一段,日後再做計較,想不到你是這樣想的,也罷,就按照你的心願,否則顯不出你們楚軍精明強幹。”
蕭瑉聽他如此說,大為著急,追問道:“你說什麽,你願意暫時休戰。”
賀蘭藏看她驚喜之色,眼睛深處亮晶晶地閃動起來,笑著說道:“暫時休戰可好。”
蕭瑉不敢相信地抬眼看他,英俊容貌上是忍笑神情,心中一動,今夜一別,再相見不知又是何年月有何變故,不由得低下頭去,惜別之情溢滿心間。
一支修長白皙的手指已經挑起她的下巴,一雙認真神情的眸子望進她的眼中,說道:“我可沒耐心的無限期等下去,一個月,若是你不回來,我便攻破武都城,長驅直入到楚國去見你。”
蕭瑉心頭一震,賀蘭藏已經狠厲的鷹隼一樣落下來,噙.住她的嘴唇,流連輾轉,整顆心都跟著他憐愛的親吻柔軟起來,她雙手緊緊攬住他的脖子,主動地回應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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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行夜宿,一路快馬加鞭,經過一個又一個驛站,不停地更換快速堅固的馬車,仍然走了快二十日才到了楚國都城。
遠遠望見楚國都城巍峨高聳的城牆,一切如舊,並沒有國喪重孝的裝扮,蕭瑉才微微安心,楚王書信發出已經一月有餘,她真擔心趕不及見到楚王。
現在想想,離開蕭國的時間裏,她絕大部分時間都是在楚國都城度過,不管和楚安婚事為何,她也算作半個楚國人,因此遠遠行來,竟然有了近鄉情怯的感覺。
四乘馬車前掛著明黃的楚國皇宮令牌,一路暢行無阻,狂奔著到了楚宮。
蕭瑉急匆匆下了馬車,來不及回到自己的住所換上幹淨秀雅的女裝,便跑著到了楚王休息的翔雲閣,早有宮人通報了進去。
蕭瑉走到閣外,楚安的母妃明妃、楚安、繡玉正站在翔雲閣外,看見她遠遠過來,麵色神情各異。
明妃向來圓潤的臉上已經消瘦不少,看見蕭瑉回來,一把拉住她的手,眼淚已經撲簌簌地掉落下來,說道:“玉兒,你父王怕是不大好了,隻是一直盼著你回來。”
蕭瑉心中也十分難過,拽著明妃的手,說道:“父王的身體到底是怎麽了?”
明妃看著蕭瑉說道:“自從你離開楚國,到穆都去破壞他們五國締約,他就犯了咳喘的舊疾,後來穆國派來使者說你被他們捉住了,要用城池交換,他不知怎麽就突然病倒了。你人卻沒有回來,失去蹤跡,他便一直不太舒服,身體時好時壞,直到你前段時間派人捎信說你安全回來,他的身體見好,可是你再要求派兵支援時,明明是好消息的,他的身體卻又撐不住了。一直叫著要你趕快回來,呆在他的身邊。”
蕭瑉點點頭,被明妃感染的眼睛也濕潤起來,卻感到身上有兩道炙熱的目光緊緊盯著,她轉過頭去,楚安癡癡地盯著她,不肯移開眼睛。
她麵上一紅,想起賀蘭藏,心中又有點慚愧。
她看向楚安身後緊緊貼著繡玉,如今已經大不一樣,華美名貴的宮裝,價值連城的珠玉簪在發間,襯得容顏更加秀美。
繡玉看她的眸子有點怯怯的,又帶著一點來不及遮掩的嫉恨,蕭瑉心中幾個念頭閃過,不肯再去看她。
正想著,突然禦醫從內室中走了出來,看著蕭瑉說道:“大王聽到公主回來了,精神振作起來,讓公主趕快進去。”
明妃等人答應一聲,便要一同進去,似乎楚王已經知道眾人都會進去看他,早已叮囑過禦醫,那名禦醫說道:“大王說,先隻讓公主獨自進去,他說完話,自會叫明妃你們再進去。”
明妃和楚安等人麵麵相覷,她們本來以為蕭瑉作為王儲妃,大王生病,想讓她回來探視,不足為奇,卻想不到是真的有要緊話和她要說,竟然要瞞著他們,不由都有點狐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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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無意外,每月都會雙更,月底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