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簡安返回辦公室,路上遇到幾個同事,大家看她的眼神多了一抹質疑和不信任。
她隻能加快步伐躲回辦公室,打開某新聞門戶網站,財經、社會甚至娛樂版上都刊登了芳汀花園在建大樓坍塌的消息。
社會版質疑陸氏的誠信,財經版分析這次事件對陸氏的衝擊和影響,娛樂版甚至有人懷疑韓若曦是發現了陸氏的問題,才會決定離開陸氏……
一切言論都對陸薄言和陸氏十分不利。
蘇簡安關了網頁,在辦公室裏踱來踱去。
很久以後,她仔細回想一切巨變開始的這一天,無論如何都記不起來這半天除了煎熬和不安,她還有什麽感覺。
下午兩點多,坍塌事故中遇難的工人家屬從外地趕到A市,到警察局認屍。
蘇簡安躊躇了片刻,起身,江少愷立馬把她按住,問:“你去哪裏?”
“停屍房。”蘇簡安說。
“瘋了!?你不能去!”江少愷把蘇簡安按回座位上,“家屬認屍的時候情緒容易激動你又不是不知道,萬一他們知道你跟陸薄言的關係,誰敢保證他們不會失控出手打你?”
“可是不去看看,我過不了心理那關。”蘇簡安說,“我會注意的。”
江少愷知道自己拗不過蘇簡安,認命的鬆開手:“我跟你一起過去。”
遠遠就聽見停屍房裏傳來哭聲,警務人員站在一旁,一臉同情,卻也無力回天。
蘇簡安走過去,遞給家屬一張紙巾,安慰的話堵在唇邊,卻怎麽也說不出來。
這是一條人命,昨天還活生生的、還承載著一家人的希望、和家裏人通話的人,今天僵硬的躺在這裏,沒了呼吸和心跳,再也不能睜開眼睛……
死亡麵前,再真摯的安慰和歉意,都倍顯蒼白。
衣著樸素的婦女接過紙巾,抬起頭來,“謝——”另一個“謝”字,哽在她的喉間。
她看著蘇簡安的瞳孔慢慢的放大,聲音近乎顫抖:“你是那個地產公司老板的……太太?”
蘇簡安的聲音很輕:“是。抱歉,我們……”
“你把我丈夫的命還給我!”女人突然失控,抄起手邊的包包就狠狠的往蘇簡安頭上砸去——
“哎,住手!”警務人員大吼。
還是江少愷的反應快,攥住蘇簡安的胳膊就把她往後拉,但包包還是擦過蘇簡安的額頭,金屬塊重重的磕上她的額角,一陣鈍痛,但她連眉頭都不曾皺一下。
江少愷聽見聲響,知道蘇簡安還是被打到了,不由分說的把她推到身後,一把攥住女人的手:“你這是襲警知不知道!”
女人明顯沒從江少愷的話裏反應過來蘇簡安是警察局的工作人員,哭得更凶:“叫她把我丈夫的命還給我!”
“這位太太,你丈夫的死不關她的事!”江少愷說,“法律和事故的責任方會給你一個交代。”
“不關她的事?”女人歇斯底裏,“地產公司的那個奸商是不是她老公?奸商的老婆能是什麽好人!?”
哭著,女人又要朝蘇簡安撲去,警務人員及時的攔住,江少愷拉著蘇簡安回了辦公室。
江少愷想看看蘇簡安的傷口,但她的頭發遮著額頭,他始終隻是她的朋友,不方便做撩開她頭發這麽曖|昧的動作,隻能沉著一股怒氣問:“剛才是不是被打到了?”
蘇簡安按了按還隱隱作痛的額角:“隻是被金屬塊磕到了,沒什麽大礙。”
江少愷不知道是生氣還是開玩笑:“我發現你真的不適合見死者家屬。”
從陳璿璿大姐的命案,到蘇媛媛的死亡,再到今天的事故死者,沒有誰的家屬不想對蘇簡安動手。
蘇簡安坐下來,沉吟了片刻說:“陳璿璿的母親是無理取鬧,但今天這位太太……”
“你能理解她,誰來理解你?”江少愷打斷蘇簡安的話,“行了,不關你事就是不關你事,陸薄言也不會希望你牽扯進這件事裏。在這裏好好呆著,別再去見家屬了。”
時間也不知道是怎麽過去的,蘇簡安回過神來,已經是下班時間。
她從後門離開,錢叔已經打開車門在等她。
她坐上去,錢叔邊發動車子邊說:“少夫人,少爺讓我送你回家。公司那邊,應該很忙。”
蘇簡安點點頭,回家後也沒有心思做飯,打開電腦不斷的上各個網站瀏覽新聞,特別是八卦網站,八卦版幾乎要被坍塌事件刷屏。
這麽大的八卦熱情,就和一排樓同時坍塌一樣詭異,蘇簡安記起陸薄言的話——康瑞城會操縱網絡輿論,讓所有矛頭直指陸氏。
既然這樣,這些帖子已經失去存在的意義了。
蘇簡安關了電腦,不停的給自己找事做,到了十一點,她躺到床上想睡覺,卻翻來覆去怎麽也睡不著。
最後昏昏沉沉之際,也不知道自己睡著了沒有,隻感覺到熟悉的氣息越來越濃,睜開眼睛,果然是陸薄言。
他應該是剛回來才洗過澡,正準備睡覺,見她睜開眼睛,錯愕了半秒:“吵到你了?”
蘇簡安搖搖頭:“幾點了?”
陸薄言的手越過蘇簡安去拿床頭櫃上的手機,看了看時間:“一點。”
收回手的時候,他的手肘不經意間碰到蘇簡安的額頭,蘇簡安“嘶”了聲,他蹙著眉撥開她的頭發,看見光潔的額角上一塊怵目驚心的淤青。
神色當即沉下去:“怎麽回事?”
如果不是被他碰到,蘇簡安這一天都心神不寧的,都要遺忘這個小傷口了,支支吾吾,見陸薄言目光越來越冷,隻好實話實說:“下午遇難工人的家屬去停屍房認屍……”
陸薄言已經猜到事情的來龍去脈了,長指撫過她的傷口:“是不是很痛?”
“還好。”蘇簡安摸了摸額角,“當時江少愷拉了我一把,她的包隻是從我臉上擦過去了,意外磕到了額頭而已,又沒有流血。”
陸薄言下樓去拿了醫藥箱,找到一支祛瘀的噴霧,捂住蘇簡安的眼睛往她的傷口上噴藥。
雖然沒有流血,但傷口還是被金屬擦破了皮,噴霧一噴上來,舒服的清涼和刺痛感就一起襲來,蘇簡安咬著牙愣是連哼都不哼一聲,隻是用手護著傷口。
陸薄言放好醫藥箱重新躺回床上,見蘇簡安孩子似的捂著傷口,拿開她的手,也用哄孩子的方式哄她——往她的傷口上吹了一口氣。
蘇簡安心頭一暖,刺痛感奇跡般消失了,鑽進他懷裏:“不痛了!”
“簡安,”寂靜中,陸薄言的聲音顯得格外低沉,“對不起。”
蘇簡安不解的眨巴一下眼睛:“你為什麽要跟我道歉?”摸了摸傷口,“是我去見家屬的,又不關你事。”
陸薄言想說什麽,卻被蘇簡安打斷且轉移了話題,她問:“事情怎麽樣了?”
“警方還在調查事故原因。”頓了頓,陸薄言抱緊蘇簡安,“不早了,睡吧。”
蘇簡安想到明天陸薄言還有大把的事情要處理,“嗯”了聲,環住他的腰閉上眼睛,不一會就陷入了沉睡。
就如江少愷所說,現在她能做的,隻有陪在陸薄言身邊。
不管發生什麽,都永遠這樣陪在他身邊。
陸薄言好像知道蘇簡安在想什麽一樣,收緊環在她腰上的手,卻遲遲沒有閉上眼睛。
夜色中,他的深邃的雙眸冷沉又銳利,像充滿未知危險的深潭。
先是暗中舉報,接著製造事故,康瑞城給了他這麽多“驚喜”,他不送個回禮,怎麽對得起康瑞城的熱情?
市中心某夜總會——
“行動!”
閆隊一聲令下,“嘭”的一聲,某包間的大門被一腳踹開,穿著便一裏麵卻套著防彈衣的警察井然有序的包圍了包間,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裏麵的人:“都別動!”
包間裏的人全都愣住,正在交易的兩人手上還拿著“貨物”,閆隊的槍口對準他們的腦袋,他們也隻能僵硬的保持著這個動作。
人證物證俱全,時間把握得非常好。
閆隊滿意的示意手下把人銬上,一行涉案人員無論是國內的還是國外的統統被帶出夜總會,警車很快駛離這一片燈火酒綠。
停在夜總會對麵的一輛轎車看完這一出好戲,也緩緩發動,朝著城東的某別墅區開去。
“七哥,”阿光邊開車邊問,“康瑞城要是知道我們破壞了他這麽大一單生意,會不會報複?”
穆司爵非常目中無人的冷哼了一聲:“就怕康瑞城沒膽子報複。”
阿光:“……”七哥,你這是輕視對手,赤|裸|裸的輕敵啊!
回到別墅,許佑寧還翹著腿在客廳看電視,一見穆司爵回來就衝上去:“你們幹什麽去了?為什麽不帶我?”
穆司爵淡淡的瞥了許佑寧一眼,脫下外套扔給她:“女孩子家,少摻和這種事。”
“女孩子家就要給你當傭人嗎?!”
許佑寧作勢就要把外套給穆司爵扔回去,穆司爵一個冷冷的眼風掃過來,她瑟縮了一下,扔的動作很沒骨氣的改為了整理,乖乖把他的大衣掛到手臂上。
阿光眼觀鼻鼻觀心,低頭道:“七哥,沒事的話,我先走了。”
穆司爵“嗯”了聲,阿光就一陣風似的從別墅消失了。
許佑寧知道是問不出什麽來了,轉過身朝樓梯走去:“我也去睡覺了。七哥,晚安。”
還來不及邁出第二步,突然被人揪住了後衣領,她回過頭瞪著穆司爵:“夜深人靜孤男寡女的你要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