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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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玉如意

“喂,沉幻丫头,好好准备,二日后可是你我的吉日。”

——还隔的老远,王纱凉就听到这样弄轩的声音。不禁意蹙了眉,心里却蓦地腾起一股暖意。

“为何不把我送回去?”王纱凉抬起头,看向窗外站着的他。

“这一仗,早晚都要打。”弄轩耸了下肩,又轻轻一笑。

“其实……牵制我没什么用。”王纱凉说完又苦笑,“他们最在乎的,都不是我。这样,你……还是真的会娶我么?”

“是啊,我还说得不够清楚?”弄轩摊开手问。

“你愿意,像一个丈夫一样照顾我?”王纱凉扬起眉。

“自然,北陵的汉子很守承诺的。”

“好,那我就嫁。”王纱凉又笑了。

——突然而来的,带了那么多释怀的笑容。

“不过,那些臣子还有百姓,该怎么说呢?”

“悠女会去处理。”

“悠女?那么,悠女爱你,你可知?”王纱凉问着,眼里突然有了些哀愁。为自己身边的种种人,无论跟自己亲不亲密。——事与愿违,难道是每个人的归宿?

“之前的事你不知道。”又提到过去,弄轩眼里不禁意再度闪过一丝不明朗的情绪,道,“悠女,是我从小到大唯一的朋友,我不想失去。这也是,我不能娶她的原因。”

“娶了她,你就不能让她当你的左右手了?难道是这样么?”王纱凉眯了眼睛。

“啊——”弄轩笑着撇了下眉毛道,“果不其然啊,华月公主冰雪聪明。”

“你怎么不说我太过敏感?”王纱凉亦一笑,“这些……与你小时候的事儿有关?罢,你想说的时候,再说就是。”

“啧啧,王后关心孤,孤很开心啊。”

王纱凉不屑地转身,“你的事我才不感兴趣,你想说,我到时候顺便一听便是。”

嫁给他么……王纱凉眼里亦是迷茫。

若自己像苏溪眉一样,执着地守着,就算是偏执,但也是为爱,那么她早就该和靳楼安稳地在一起,若再狠一点,她也许也有机会平步青云,而不是如今这个局面,再会欺骗一点,她亦可以让王箫连永远照顾自己、不让自己受一点委屈。

“喂,沉幻你这样让人很受伤,我,堂堂北陵之王,对你说话时,你却总是走神?”弄轩又怪叫一声。

王纱凉转过头,又看向了窗外的弄轩。风有些大,打落的树叶在他肩膀上画了几个圈,才簌簌落下。

盛夏,已走到了尽头。

在这一刻,他忽然有了拥抱她的冲动。

于是,少有地隐去了所有痞气与顽劣,他缓缓走上前,伸出手,隔着窗棂,不自主抚上的眉毛。

王纱凉这才如梦初醒,赶紧向后退去,再狠狠瞪了弄轩一眼。

“喂,都要成亲了,还这么害羞?”弄轩面上又恢复了顽劣。

“呵。”王纱凉伸手便拉着窗子“啪”得一声关上,差点夹到弄轩的鼻子,她不由得又是一笑。

“臭丫头啊。”——弄轩依然在窗外怪叫。

是不是,我做得再多,守望得再久,却也终敌不过她的一个梨涡浅笑?——不远处,悠女苦笑着想。

两日后,申时,王纱凉再度披上了嫁衣。虽是赶制,也是精美华贵无比。

不到一年的时间里,自己可以穿三次嫁衣。王纱凉颇有些自嘲地笑了。

而此刻,弄轩拉着她的手站在大殿上,面对的,是北陵的文武百官,王孙贵族。

透过红纱,她仿佛仍可以看见那些人不甚满意地神态,不过还是尽力笑开,因为弄轩把她的手握得很紧,似在安慰和鼓励。

召呈宫。

独自回屋等着时,红烛燃得绚烂,王纱凉心里倒也还安稳。她当然没忘,手持灵磐剑的那个大哥就在身边。这样看来,自己每一次出嫁他都陪着自己呢。王纱凉笑着想。

差不多又过了一个时辰,弄轩走进门来,微微有些醉,却还是按着中原的礼仪,从宫女手中接过玉如意,放在了王纱凉的盖头下。这是一个不费吹灰之力的动作,他却迟迟没有把那盖头揭起。

“怎么?”良久后,王纱凉问道。

弄轩还是没有揭开盖头,而是又坐了下来,道:“之前一直说要娶你,是别有目的我承认,你我之间,也却没有什么感情,不但如此你上次还说过要恨我一世云云,所以一直觉得这成亲,走个形式而已。不过,此刻我倒觉得我是真要娶你了。”

“仪式太正式了么?”王纱凉笑道。

“嗯,也许吧。”弄轩不可置否地点点头,看着静如处子的她,才终于又抬起玉如意,掀开了她头上的红纱。

他看着她骤然绽放的容颜,却才真正呆住。

接下来,喝合欢酒,一人一杯,手臂交错时,他抬头看她,她却只是低着眼睑喝酒。云淡而风轻。

顿时,自己饮下的,仿若却成了苦酒一般。

放下酒杯,所有宫女都退出房去,只有红烛摇曳,映着纱,映着人影。烛摇影动,完美的光景。

弄轩痞笑着靠近,王纱凉本能地缩了一下,而后眼波一转——“我……头疼?”

“头疼?”

“嗯……”——该如何呢?嗯……装晕吧?就算明知道他猜得到,王纱凉还是毫不迟疑地“晕”了过去。

“说晕就晕?”弄轩叫了一声,嘴边却有悻悻的笑,把她安稳地放好之后,自己睡在了床的另一侧。

——终究,两人都是许久才入眠。

他们的结合,终是彼此都怀着各自的目的,既已说开,如今也算是安然。

只是,一夜难眠的,怕还有两人。远在天涯两边,残晔的靳楼,王朝的王箫连。

再睁开眼睛,弄轩已不在身边,王纱凉吐了口气,起身觉得了不舒服,是因为连繁琐的嫁衣都尚未褪去。

她叫来了宫女,简单洗漱,便又吩咐宫女去把碧辞找来。料得已过这么多日了,什么礼仪也她应当学完。

过一会儿,碧辞倒也来,但同行的还有悠女。

碍于在自己眼中甚为严厉地悠女在此,碧辞也不好太随意,便行了个礼,冲王纱凉眨巴了下眼睛后退到一旁。

悠女亦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拜见王后。”

“悠女不用见外。”王纱凉道。

悠女看着王纱凉依旧是穿着嫁衣的样子,眼里一瞬即逝的不知是喜悦还是惊讶,只是过了一会儿又了然。

“悠女……有话想说?”王纱凉问道。

“嗯。只是想告诉王后一声,王不顾众人反对娶了你,我这些日努力了许多,却还没有完全平息。”

“那么,你说这番话的目的是……”

悠女抬头,“只是告诉王后一声。另外,若王后有好的建议,也希望提出来给悠女参考。”

“你这样说,看来是已经有策略了。想征得我同意么?”王纱凉扬眉道。

悠女轻笑,“王后心思细密如斯,悠女便也不隐瞒。这次的事甚为奇怪,所有的事都是残晔的一面之词。可是这种事讲的不是证据,不是真实性,只要能给残晔一个借口,残晔的目的便达到。王朝作何回应,北陵管不着。”

“所以,你想说,王朝和北陵和亲的这一层关系根本算不了什么。”王纱凉亦笑,“我理解,历史上此种事发生的可不少。和亲,暂时的策略便是。何况我一开始的目的还不仅仅是和亲呢。”

“王后看事如此通透,看来悠女之前的担忧倒是多余了。那样也是我看低王后了,王后见谅。”悠女说道,眼里夹着一丝钦佩,“不过……王却也许会因为王后的原因影响判断。”

“可是他既然一开始答应这场亲事,不就已经决定与王朝一方了么?这一点你不会不知道。”

“我自是知道,我们前几日还说这事儿来着。只是,我要告诉王后,时机还未到。北陵还没有准备好。当初王答应婚事,是表明立场不错,不过他也没想到异变发生得这么快。”

王纱凉眼角抽搐了一下,复而苦笑,“那么……我可以告诉你,靳楼倒应该是准备好了。在我的印象中,他还没做过准备不充分的事呢……”

“这样么……总之,悠女也没有别的要说了。嗯,今日中午王很忙,不能同王后一起用膳,悠女转而告诉王后一生,望王后见谅。”

“知道了。”王纱凉道完,便看见悠女行过礼离开。

再一转头,碧辞似懂非懂地看着自己。

“碧辞那么聪明,我们大概在说什么你也猜出来了吧?”

“公主……我还是很晕呢……”碧辞嘟着嘴道。

“慢慢来。以后是怎样一个局面谁都不知道,你也要学习怎样保护自己才是啊。”王纱凉笑道。

午后,碧辞倒在床榻上睡着,王纱凉体内安静了多时的神经却又开始蠢蠢欲动。这些天的闲暇里,她在这王宫里倒是没有少转悠,自然是也发现了一些不寻常的地方。比如,据说是冷宫而现在闲置了的骆阳宫。她偷偷进去了,目测后发现,屋内的尺寸和外面看来并不相同。唯一的结论是骆阳宫内设有密室。只是当时由于时间仓促她没来得及仔细查访,现在反正无聊,也想自己不要去想那些恼人事,加上一点好奇,她换了身简单的衣服后,便径直向骆阳宫走去。

刚至宫口,欲推门而入时,王纱凉却又觉脚前传来股大力,惊讶地后退几步,才发觉那是一股剑气。剑气催动地上的灰尘,尘土移动,而后地上清晰地现出两个字“误入。”

再度凝眉,她听见了灵磐剑的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