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從容若斯的悠女卻露出了這樣的表情,王紗涼輕擰了眉毛問:“弄軒的母親,怎麽會這樣?”
“我也想著你什麽也還沒敢問太後。她啊——”悠女又往那山穀處望了一眼,“總之,還是等弄軒回來再說吧。看他,是不是願意對你說。”
“等他回來……”王紗涼想到什麽又問,“他去了藍淵國?”
悠女嘴角的笑容有些無可奈克,“你知道那是什麽地方?”
“我隻聽過些許軼聞。不過,剛才母妃說……”
“她若說那裏危險便是沒錯。”悠女道。
“那你幹嘛又讓他去?”王紗涼抬眉道。
聽罷,悠女忽然緊緊盯住了王紗涼,“說實話,我不太相信你是因為擔心他這麽問。你是怕以後做了什麽對不起他的事會良心不安吧?”
“偏偏帝王玲瓏悠,朝同歡歌暮同酒?”王紗涼壓下心裏的一絲不安,笑道,“這句話傳遍北陵大街小巷。人人都以為,你將是未來的王後。可是,我來了,你這樣說,看來真的對我的芥蒂很深啊?”
悠女輕歎了口氣道:“你這樣與我爭論又有何意?弄軒不愛我,可我能守在他身邊,為他做事。你呢?就算你和靳樓彼此相愛,又怎樣呢?這種情況,不是不如不愛麽?”
王紗涼怔住,雙手捏緊了裙裾。不如,不愛麽……
第一次,有人直截了當把在心裏盤旋已久的東西毫不留情地揭露出來。
“之前查過你的很多事,像是旁敲側擊地在了解你。你在我眼裏,是一個迷一樣的傳奇女子。不過,你也是人不是?而且是未滿十八歲的女子。有時候和弄軒貧起嘴來,也不過像個孩子罷。我不是同情你,隻是——我知道你承受得的確太多了。難以想象,從小在皇宮裏養尊處優的公主,怎麽能承受這些。”
王紗涼揚唇一笑,隱盡眼中的薄涼,“若我真的是養尊處優的公主,我今日也不會站在這裏。”
好似也察覺到了什麽,悠女輕抬眉毛:“你在宮裏——”
“悠女既不打算告訴我我想知道的事,我們還是抓緊時間回去吧。弄軒不在,你不是還有許多事要處理麽?”王紗涼自嘲般笑了一下,這樣說道,便徑直向山下走去。
悠女垂了下眼瞼,亦未再多言,向山下走去,看著前麵嬌小的背影,微微眯起了眼睛。
之後下山的一路上兩人各走各的,平靜。而今後的五日,並無特別的事發生。想著那個可怖“母妃”的囑咐,王紗涼心裏縱然再不悅,也隻有硬著頭皮時不時去山裏陪她。每次出來,她都像是經曆了什麽浩劫般得筋疲力盡。——等弄軒回來後,要讓他幫自己想個辦法。王紗涼這樣想到。
這天回到王宮時,她竟意外看見悠女在入口處等待。
“怎麽?”王紗涼揚起眉毛。
悠女皺眉:“我也是為你好。太後……是讓你去陪她麽?我知你不敢拒絕,不過,還是找個借口不要去了。幸而,已過五日,弄軒該回來了。”
王紗涼點頭表示認可後,便和悠女一起向宮內走去。
隻是進入王宮,聽到一侍衛狂奔到兩人麵前,驚魂未定地說了一句話後,王紗涼和悠女都驚了心。尤其悠女,一臉慘白,徑直走道侍衛麵前,用略帶了顫抖的聲音問:“你是跟去的侍衛?具體,是怎麽一回事?”
“王……王失蹤了……二十精騎也皆數消失!我們雖名為侍衛,實則隻是負責後勤上的,是以進入藍淵境界後,王便讓我們在外候著,獨自帶著二十精騎進藍淵。後來,遲遲沒有王的消息,我們便進去找,可是翻遍整個堯石山,也沒見著半點蹤跡。”
“沒有屍體?”悠女繼而問道。
“沒……沒有……”像是聽到了極為忌諱的詞,侍衛抖索得更厲害。
“沒有就好,這件事還有誰知道?”悠女忙問。
“小的……小的一回來聽說悠姑娘去了宮門外,便一直在這兒守著,還未來得及告訴別人。”侍衛低頭道。
“那便好,切勿聲張!也別忘了轉告其餘侍衛。”悠女緊接著道,握緊了拳,而後頭也不回地說,“另外,請王後待在寢宮,哪裏也別去。”
王紗涼凝眉問道:“怕我泄密?怕我泄露給誰?”
“王朝,殘曄,甚至再扯出第三國都有可能。”悠女說完頭也不回地向前走去,“王後請安心地待在寢宮,悠女會找人保護你。”
“保護我,你直接說監視我吧。”王紗涼皺了皺眉,“你呢?你要怎麽做?”
看著悠女凝眉的表情,王紗涼又道:“你也不知道吧。你巴不得趕快去找他,可不放心丟著朝政不管惹人懷疑,交給我更是不放心怕我泄密。但若不去,你對他的安危更是擔心。”
“那你想如何?”
“我去找他吧。”王紗涼道。
“你?”
“我不會半路跑回王朝或是跑到殘曄泄密,你信我一次可好?”
“可是……我不得不去……我在這宮裏的話——”
“你也絕無可能把奏折、北陵的軍事機密什麽的讓我看,又不放心我一個人在王宮倒騰出點什麽事。那麽,我們一起去?”王紗涼輕挑著眉毛,看著悠女的反應。
悠女怔了片刻,似沒有猜到王紗涼會這般一樣,半晌後才開口:“他不會死。他是北陵之王,怎麽會如此輕易死掉。”
語畢,悠女兀自轉身便向前走去。
王紗涼嘴角揚起一絲苦笑,又走向前道:“你真的如此淡漠?他是王,他也是人。他——”
“他不會死。”悠女頭也不回道。
“那你不去找他,我自己去?”
“你也不能去。”
“為何?”
“他擔心你。”未曾轉過頭的悠女,麵上也都是苦笑,“那地方那麽危險,就算是遂他的願,我也不能讓你去。”
“你——”王紗涼也沒有料到悠女這般回答自己,“你這人——”
“好好呆在這裏,我們一起等他回來。”悠女又開始向前邁步了,“退一萬步,若他真的出了事,最有資格在王宮裏主持大局的,還是你我。”
這次怔住的是王紗涼。她凝眉,那個女子,怎能理智如此?就算自己清清楚楚地看見她的肩膀在顫抖,聽見她的聲音也打起了顫,她卻還是那麽理智地,盤算著一切。
若不是身為女子,隻能待在這宮內,而非朝堂之上,若不是愛上了弄軒,她也該更有為吧。王紗涼還是禁不住歎了一句,繼而才慢慢走回了承和宮。碧辭見到她亦是歡喜,端茶送水,如平日一般。
“咦,公主,我聽說王出遠門了,他去哪兒啦?那他不是陪不了你了?”碧辭笑道。
“王,之為王,自然有很多事需要操心啦。你這丫頭啊。”王紗涼笑了一下,兀自坐在了榻上。
突然發現,自己有好多事要擔心。
殘曄與王朝的邊境該已是劍拔弩張之勢,除了雙方在當地駐紮的軍隊外,各自派遣的軍隊也該按著各自的路線向邊界走去。弄軒說了靳樓下了戰書,可是按理,兩軍交戰,開戰尤為重要,他會下戰書明明白白說明進攻的日期?還是,他兵先行,戰書後至?
——念及於此,王紗涼緊緊拽緊了裙裾。
而眼下,弄軒終是為了自己身臨險境。好歹,也和他相處也一個多月了,彼此之間,嘴上的互不相擾,他的痞氣偶爾也讓自己甚為惱火,但終究,自己是和他三拜了天地、喝下合歡酒了。又是為何呢?王紗涼心裏也有些疑惑——隻是一個儀式而已,自己並未真正嫁與他。需得如此擔心麽?但,這一個月勉強自己過得也算平靜吧。“王後”這一稱謂自己也算習慣了。要是那個整天陪著你,沒事兒帶了點調戲地對待自己、開幾句玩笑的人就這麽消失了,會不習慣吧?
她深深吸了口氣,接著又見碧辭忙活著,給自己送來晚膳,道:“公主,你想什麽呢?發呆都發了好久呢。”
王紗涼抬頭,“罷,沒事兒。對了,碧辭你去把悠姑娘請來吧。我怕啊,現在這個情景,她是飯都吃不下。”
碧辭點點頭跑開,須臾後帶著一臉疲憊地悠女走進屋內。
“怎麽了?”王紗涼問。
“不敢派太多人過去,免得引起懷疑。我又派去了二十名高手……來這兒不是吃飯,給你說一聲,我待會兒要去請師父。至於你麽,我還是不能夠放下戒心,所以待會兒會有侍衛守在外邊。你別出去了。”悠女輕輕皺眉道。
“什麽,你……你要把公主軟禁!”碧辭一下子叫出聲,雖然自己平常甚是害怕這個平素看起來極為嚴厲的女子。
“好好陪著她吧。現在可到處都不安穩呢。”頗有些不耐煩地說出這些話,悠女轉身離開。
桌上的食物漸漸冷卻,碧辭歎息著看了一眼王紗涼,又欲讓宮女們再送些食物過來。
王紗涼拉住她,“罷,湊合著吃吧。這裏有什麽東西也說不好。不要出去了,免得要是真的出了什麽事兒,悠女第一個懷疑的就是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