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裏夙夜回眸,淡淡地站起了身來,全身上下散發著的氣場威壓無比:“對。”
他完美的唇線淺淺地勾起,仿佛是在說最普通不過的一件事一般。那雙暗夜般的眸子直視著皇上。
此言一出,一旁的周公公就知道事情要不好。
立刻給皇上倒了一杯茶水,想壓下火氣。
沒想到皇上沒動,隻是安安靜靜地坐著,仿佛在想著什麽。甚至臉上一絲怒意都沒有。
周公公心下更是覺得可怕,額頭上都滲出了汗珠來,這是怎麽了啊?立刻將茶盞遞到了皇上的手邊。
皇上從容地接過了茶盞,無比尊貴地掀開了蓋子,一下一下地驅散著熱氣,開口道:“擬旨。”
“是!”周公公忙不迭拿了黃卷。
“選秀一事,意外頗多,最終的妃子人選……暫時擱置。”皇上淡淡抿了一口茶。
這種情況大大地出乎了周公公的意料之外。皇上竟然沒有公開反對,究竟在想著什麽?果然天子的心,不是奴才們可以妄加揣測的。
“嗬……”百裏夙夜唇邊浮現了一層極其淡的笑,看不出喜怒,離開了禦書房。
望著那道消失的玄色身影,皇上慢慢地歎了一口氣。
現在想要的,未必是以後想要的,但願過了一段時間後,聞人千絕的事情徹底從那個冰小子的腦袋裏消失吧。
聞人府中,聞人雪汐躺在床榻上,兩邊的燭火跳動,將一切都照得通亮。
“嘖……”大夫看了許久,終究還是喚了一旁的丫鬟,將小姐的手臂放回了被褥之中。
“大夫,怎麽樣?”朱氏強忍著,還是忍不了一臉的焦急。她精心培育這個女兒十幾年,就這麽折在了聞人千絕的手下?
她不能忍!
“夫人。”大夫說的小心翼翼:“恕老夫多嘴,二小姐的骨頭斷的很碎,依她這個年紀,不是沒有好的可能,隻是就算好了,使用起來也該萬加小心,大概……是不能練武了……”
大夫的話說一說出來,朱氏的臉色就變了幾變!
別說是她,躺在床上的聞人雪汐驟然聽見,臉色也是瞬間慘白!
那豈不是說,她變得跟那個廢物一樣了?!
“給大夫一些銀子,送他出府吧。”朱氏淡淡道,臉上的焦急已經消失了。
聞人雪汐雖然花盡了她的心血,可是眼下的事情已經擺在這裏了,她就算再不甘心也沒有用……
這個女兒,廢了!
“娘?”聞人雪汐也意識到事情不對,強撐著去看了朱氏的臉色,那種可怕的平靜,讓她的心猛烈地跳動了起來!一股不好的預感湧上了心頭。
“沒什麽。”朱氏淡淡安慰道:“雪汐,你好好休息,娘不會放棄的,一定會找到大夫治好你。”
她說話的語氣極盡溫柔,眼眸裏的神色卻是沒什麽感情的。聞人雪汐不是瞎子,她一眼便看出了門道。
如果說以前自己還是娘親最疼愛的女兒,那麽現在,她隻是一個被娘親廢掉了的棋子!
心瞬間冷透了。不會……根本不會有人再來治療她了。娘會任由她這麽一直殘廢下去!反正還有聞人瀟雨在!
“娘……”聞人雪汐嚐試著伸手,仿佛在抓住自己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可朱氏仿佛沒有看到她伸過來的那隻手,隻是隨便安慰了幾句便說道:“娘還有事,先走了。雪汐,你安心休息,聞人千絕那個小賤人!娘絕不會放過她!”
隻有在提到聞人千絕的時候,朱氏那雙波瀾不驚的眼眸內才生出了不一樣,那是刻骨的恨!恨不能將聞人千絕活剮成碎肉!
朱氏出了門,沒看到聞人雪汐的眼眸裏滲出的,透骨的冷。
她招了個丫鬟:“走,我們去雨兒那裏。”
聞人瀟雨雖然從各個方麵比聞人雪汐差得遠,到底還是一個健全的女兒,她可以慢慢調教!
正在這個時候,迎麵走來了一行人,聞人嚴身後跟著的,是大夫:“皇後派來了一個太醫,讓這位太醫給雪汐檢查一下。”
太醫進門檢查後,確認了:“需要些珍貴的稀有藥材,相信府裏一定會想辦法弄到的。”
朱氏的眼裏這才有了光:“太醫的意思是?”
“二小姐的傷勢可以好,加上補藥,應該跟以前一般無二。”太醫捋著胡子。
“沒問題,隻要能治好雪汐,多少的稀有藥材我們都會想辦法弄來,謝謝太醫了!”朱氏看著聞人雪汐:“雪汐,你有救了。”
“嗯……”聞人雪汐也很開心,不過,那眸子裏始終流露出一種透骨的冷。
出門後,朱氏跟聞人嚴商量著:“老爺,選秀要結束了。那個丫頭也該回府了,老爺打算怎麽辦?”
“怎麽辦?哼……”聞人嚴精明的眸子中,狠厲的神色一閃而過:“還用我教你麽?”
朱氏會意地一笑,狠毒扭曲了她的麵目:“知道了。”
聞人千絕休息了幾天的時間,棠梨館的秀女都走的差不多了,隻剩了她自己。
歐陽君諾每日都會來看她,裴遠歌也不時帶來一些關於案子的消息,白盛落也會來陪伴她。
可是,始終不見百裏夙夜。
“接下來你打算怎麽辦?”歐陽君諾看著她收拾著自己的東西,淡淡開口道。
聞人千絕肩頭的傷口好的差不多了,百裏夙夜的藥很不錯,一點後遺症沒留下,傷口愈合的速度飛快:“先回去跟聞人府做個了斷。”
“了斷?”歐陽君諾淡淡咀嚼著這兩個字,分不清在想什麽。
“嗯。”聞人千絕簡單地收拾好了東西,回眸一笑:“不然呢?你以為經過上次的事情過後我還會回到聞人府,當做什麽事情也沒發生一樣?就算我不嫌煩,聞人府裏可有人能食我肉,拆我骨呢。”
她說話的時候,身上有種隱約的氣度。
讓人感覺她天生便是一個孤獨的王者,不能被任何東西束縛。
“好。”歐陽君諾淡淡笑笑:“事情辦好了我會去接你。客棧就還留上次你住的那間。”
他想的一向比所有人妥帖細致。仿佛全天下都在他的腦中。
也就隻有這樣的人,才能操縱龐大的金錢帝國而不被繁多的事情吞沒吧?
聞人千絕淡淡道:“謝謝。”
“怎麽?”歐陽君諾挑眉,腹黑般的眸子裏,一閃而過的訝異。似乎沒想到她會這麽說。
“沒什麽。”她一向恩怨分明:“隻是我們認識的時間不長,而你幫我良多。”
“如果你說的是這個,大可以不必謝謝。我有我要的東西,公平交易而已。”歐陽君諾陪她走到了外麵,那裏,一輛馬車正在那裏等待著她:“身為掌管錢財的人,我的生活準則是,絕不做虧本的生意。”
他笑的溫柔,說的卻不是假話。
“那很好。我也不習慣欠別人的。”聞人千絕上了馬車,跟歐陽君諾道了別。
到了聞人府的時候,聞人千絕從馬車上步步走下,從容內斂。
門口的小廝一見是她回來了,賊眉鼠眼地立刻跑進門去通報了,好像有人早就交待好了一般。
剛走進了大門,朱氏便從後院裏款款走出來:“聞人千絕,你還有臉回來!”
譏誚的笑意瞬間爬上了她的唇,似乎全天下沒有比這更好笑的事情了,聞人千絕冷冷地睨著朱氏,看這意思,她打算開場便先聲奪人,唱好這出戲了?
“我回來是來拿自己的東西的。”她冷靜開口,倒把朱氏唬得一愣。
千算萬算,沒想到聞人千絕自己會這麽說,接下來準備好的話全都用不上了。
不過朱氏到底是究竟這種場麵的人,隨即便是冷然大喝:“進門不先問姐姐怎麽樣,見到母親也不問好,不義不孝。聞人家怎麽會養出你這樣的女兒!”
“哦?”聞人千絕的笑意更濃,看來,這是要換一種手段了:“我沒有姐姐,我娘隻有我這麽一個女兒。而我娘她,已經不在人世。哪來的不義不孝?”
幾次三番將朱氏噎得說不出話來。
反而讓她越發冷靜,朱氏沉眸。這個小賤人是有備而來。
她要把這個小賤人永遠地攆出聞人府,也要她得到點教訓,絕不能就這麽放過她!私下裏便跟身邊的丫鬟說了幾句。
丫鬟轉身便走。
“聞人千絕,你可還記得,聞人的家法第六條是什麽?”朱氏冷哼,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華麗的衣衫襯出了她滿身的貴氣,還有從小欺負慣了聞人千絕的得意。
“對上不敬,杖責三十。”聞人千絕幾乎沒過腦子,脫口而出。
因為這具身體對這句話,印象太深刻了!
小的時候,朱氏也是拿著這句話來逼迫她,威壓她,給她狗的飯食,讓她做奴隸才做的事情。如果她不願意,便是對上不敬!要杖責三十!
今天這句話又要用在她身上了,很好。她唇邊的笑意愈加豔麗。
那種嗜血的冷酷目光重新回到她的眼裏,聞人千絕慢慢開口:“要杖責?來試試如何?”
朱氏正要招呼人拿著大木棒打她,一見她這個笑容。不知怎麽地,心裏猛然有點害怕。
她定下心神,冷笑道:“我就不信,家法你都不遵從!給我打!”
仆人們拿著壯漢手臂粗的大木棒猛然衝了過來,不由分說,掄著木棒就要往她單薄的身上打去!
那一刹那,幼小的她和現在的她重合。
一樣的仆人,一樣可怕的木棒……多麽似曾相識的場景。
而她,已不再是那個任人欺侮,軟弱不堪的聞人千絕了!
就在仆人要打下來的瞬間!聞人千絕驀然躍起,長腿狠劈!如一道閃電倏忽即逝!
哢嚓!
“啊——”仆人的哀嚎聲響徹整個聞人府。他打向聞人千絕的手臂,已經斷掉了。
聞人千絕漫不經心地彈了彈了身上不小心沾上的灰塵,極其嫌惡地看了一眼那個仆人:“我發現……手臂斷掉的聲音我很喜歡聽呢。”
這一句話毫無疑問地刺中朱氏的心,聞人雪汐的胳膊也斷掉了。
她還沒等破口大罵,突然一道極具怒意的男人聲音從不遠處便響了起來:“聞人千絕!我聞人嚴沒有你這個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