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裏鳶愣了一下：“你為了我，受了這麽嚴重的傷，我當然得關心啊。”
“隻是因為這個？”無癡循循善誘。
他不明白，人類已經很奇怪了。女人這種生物更奇怪，不該多想的時候偏要多想，該想想為什麽的時候，又變成了傻子。
如果今天掉下懸崖的是他不關心的人，他會舍命飛落，給人當肉墊子麽？
“啊！就是因為這個啊！”
百裏鳶被問懵了。
心裏想著自己是不是在無心穀的時候欠了無癡什麽人情，走的時候還沒有還清楚。為什麽無癡看自己的樣子，像是要自己還錢的樣子呢？
“唔。”
無癡別過臉，仿佛剛才的問題沒有問過，他看著高聳的山崖：“我帶你上去吧。”
“這麽說，你真的好了？”
百裏鳶鬆了一口氣，這個人情欠的大，還不算致命，以後可以彌補。
無癡不置可否，走過去，一把攬住百裏鳶纖細的小腰，整個人騰空而起，仿佛騰雲駕霧，極穩……
山河樹木在腳下緩緩地變小，跟百裏鳶近在咫尺的是他完美的側顏。
被喜歡的人抱在懷裏是什麽感受，短短上山的時間變得很長，每一分每一秒都很煎熬，心在狂跳。而這長長的時間又像是轉瞬。
鬆開了手後，心裏驀然間有點失落。
無癡順利地把百裏鳶帶到山崖上麵：“我們出去吧。”
“嗯。”
百裏鳶應了，悄悄地深吸了一口氣，慢慢吐出，小跑上去跟上了無癡的腳步。
走了大概半日的時間，百裏鳶看看左右，仍舊是茂密的林子。
她雖然不想，還是不得不說：“那個，剛剛這裏我們來過了吧？這裏有我做的記號呢。”
“哦。”無癡看了一眼，臉不紅心不跳地轉頭，換了一個方向，“往這邊走。”
走了沒多遠，百裏鳶看了看身邊的樹木，指著一個白印道：“好巧，這裏我們也走過了。”
你不會是路癡吧……
這句話在百裏鳶的心裏憋了很長的時間，念在無癡是自己救命恩人的份兒上，她沒能問得出口。
“換這邊……”
“換這邊……”
無癡帶的路，兜兜轉轉幾次，都回到了原點。
他隻是不想承認，來的路上也因為路癡的緣故，才遲遲沒有趕上聞人千絕和百裏夙夜，速度很快，隻是瞎亂撞而已。
最後能遇到百裏鳶被皇後推下去，純屬是……巧合！
“那個，我們這邊走吧。”百裏鳶忍受不了了，決定自己帶路。
這一次，很快就出了茂密的林子，到了外麵的十裏坡。雇上一輛馬車，很快便到了皇宮的門口。
“謝謝你。”嘴裏的話幾個轉彎，出了口的，最後隻有簡單的三個字。
百裏鳶聳聳肩，故作輕鬆道：“回頭我會讓人把宮裏好的傷藥全部拿來給你用。這些凡品終究沒有穀主自己煉製的好，到時候不要嫌棄哦。”
“沒有別的要說了麽？”
無癡掩飾不住濃濃的失望。
原來愛上一個人是這種感覺，對方的一顰一笑，都那麽牽動你的心。
隻怕一點點的征兆，看出來對方對自己並沒有同樣的感覺。
“沒有了，穀主早點回去休息吧。”百裏鳶特意囑咐馬車給無癡送到別館。
那紅衣之人最後沒有講話，聽完百裏鳶的最後一句，隻是撂下了馬車的簾子，那玉樹臨風的身影一點點被黑暗吞噬了。
目送那輛馬車走遠，百裏鳶深吸了一口氣，自己告訴自己：“記住以前的事情，同樣的錯誤絕不可以再犯第二次。”
“回來了回來了！”
七飯啪嗒啪嗒地小跑進了聞人千絕看書的地方：“娘親，前方探子回報，姑姑回來了哦。看起來全身上下都很好，沒有受傷的跡象。”
“嘖嘖，我調教的無癡果然不錯。”聞人千絕對無癡的所作所為甚是滿意。
“嗬……”
一聲明顯嘲諷的笑容響起。
聞人千絕黑下了臉：“殿下不滿意？”
“唔。”百裏夙夜對這個蠢女人無奈了，“不知道是誰哭著喊著不肯走，非得在山崖上蹲到大半夜吃冷風。”
“誰哭著喊著了？”聞人千絕眉頭一皺，就要反駁。
“咳咳咳咳咳……”某小孩拚命咳嗽著，提醒自家娘親，“露餡了露餡了。”
這不就是承認自己非得在山崖上等到大半夜，等人家在下麵恩愛麽？
聞人千絕索性披衣起身：“我去看看。”
公主殿裏一向都是歡迎太子妃的，見到她過來，侍女們都圍上來七七八八地講。
在見到百裏鳶之前，聞人千絕就知道，她是真的沒受傷。
身體沒受傷而已，據說回來的時候並不是帶著笑容的。
“他替你擋了一下還不好？”聞人千絕戳著百裏鳶的腦門，似笑非笑。
百裏鳶愁眉不展：“話是那麽說，總歸是欠下一個人情的。”
她太過於驕傲，付出之後並不想要什麽，隻想全身而退，而無癡的做法，必然使兩人之間又有了羈絆。
欠下他一個救命之恩。
這情分，欠的不小。
“你打算怎麽還。”聞人千絕握著茶杯，半斂著眸，三分試探七分調笑地說道，“無癡那人什麽都不缺，不然你就，以身相許吧？”
百裏鳶瞪大了眼睛：“那怎麽可能？”
是無癡不要她的，他已經有了夏如心了。
百裏鳶一直覺得，自己比夏如心好上了千倍百倍，就算是以後真的能跟無癡有希望在一起，想起夏如心的種種，她也會始終記得，無癡看上過一個輸她很多的女人，並且為了這個女人，傷害過她。
“哦對了。回來後一直沒有找機會跟你說。夏如心死了。”聞人千絕吹了吹茶水，啜飲了一口。
“啊？死了？！”
鳶兒瞪大了眼睛：“真的假的啊？她在無心穀中，無癡那麽寵愛她，誰敢殺她？”
“哦……沒誰。我一激動斷了她的手。殿下結果了她的性命。”聞人千絕神色不變，語氣清清淡淡。
百裏鳶反應了一會兒，還是拔高了聲音：“你們在無癡的眼皮子底下，把夏如心給殺了？！無癡沒有動怒麽？”
“沒有啊。”聞人千絕道，“夏如心不是人。是一種古獸。天生淫佚，喜歡勾引男人。她有一種特殊的能力，無癡想利用她。她也想利用無癡，僅此而已。”
百裏鳶失笑。
原來自己不是輸給過一個女人。
而是，輸給了無癡想得到的能力。
不過想想，他又不喜歡自己，對夏如心的一切都可以解釋了。百裏鳶忽然覺得很釋然。
聞人千絕抬了眼皮，看著若有所思的百裏鳶：“怎麽樣？”
“什麽怎麽樣？”百裏鳶覺得自己身邊的人怎麽都變得神神叨叨的。
“沒什麽。”
聞人千絕臨走的時候又甩下一條消息：“我聽說鬼靈的複原是表麵的身體恢複，還是會有極其嚴重的內傷，你自己看著辦吧。”
內傷，自然是沒有的。
無癡的恢複能力不是人力可以達到的。
聞人千絕內心歎道：“我也隻能幫你到這裏了。”
隔天，百裏鳶便覺得不是很放心，在皇宮內搜羅了一批藥材，打算給別館那邊送過去。
聞人千絕則一直沒有露麵，皇後的事情她必須得如實報告給皇上，屍體也已經找到了。還有百裏初辰……
果然從那日起，便再也沒有回來過。
皇後不在冷宮幽閉，朝局穩定，皇上昭告天下，皇後身染惡疾離世，百裏初辰出於孝道，在皇後離世前曾請旨去照顧母後。
結果也不小心染上惡疾，不治身亡。
葬禮那天，舉國哀痛。沒有人懷疑。
皇榜張在各地，上麵還有皇後和百裏初辰生前的畫像。
“他們這是決定讓你這個人，永遠地從世界上消失了。”皇榜前，兩個穿著很厚的灰衣人站著，頭上都戴著大大的鬥笠。
說話的聲音很低，聲音冷豔魅惑。
姬無情饒有興趣地看著皇榜上的內容，揶揄著身邊的人。
她身邊的灰衣下麵，一張俊美的麵龐冷似寒鐵，正是畫像上“已死”的皇子——百裏初辰。
“他們早就當我死了，不隻是今天。”百裏初辰壓低了鬥笠，靜靜地看著上麵的名字，嘴角的笑容陰鷙。
“都讓一讓，讓一讓！”
鳴鑼開道，兩邊的人紛紛散開。
然後便是皇家隊伍撒著紙錢，奏著哀樂，從他們麵前走過。兩口棺槨，被包圍在隊伍當中，安靜的可怕。
“你的棺材裏有什麽，真想去看看。”姬無情的手指輕盈地點著下巴，語音輕快仿佛少女。
百裏初辰知道，姬無情雖然動作樣子很像是少女，其實完全不好惹。
他隻能恭敬回答道：“或許隻是放了一些碎石頭吧。”
葬禮辦的風風光光的，入了皇家陵寢下葬，所以沒有任何人對此事提出異議和懷疑。尤其是，皇上也沒有立即另立皇後。
“走吧。”
姬無情看著漫天紛揚的值錢，忽然看夠了，意興闌珊地轉身。瘦削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人群中。
百裏初辰也死死看了一眼那兩口棺槨。
大胤，屬於他的東西，無論如何他要奪回來。
死了好，下葬的好，從今以後再歸來，他便是地獄當中的惡鬼，會來找他們索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