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種種誓如昨日死,夏凝看著躺在雪白病床上的最後遺容,想起十多年前,她與歐以軒的第一次相遇,仿佛就隻是昨天發生的一樣。
他的斯文,他的抱負,她為之深深折服。
她不依不舍的追了他八年,他將將就就般讓她追了他八年。
她知道的,他並非無情之人,這八年間,他是愛過她的。
要怪,就怪這萬丈紅塵,怪這勾心鬥角的世間!
她與他的感情,終是敵不過‘權’和‘利’兩個字。
既然他做了選擇,她隻有轉身離開。
想不到的是,最先離開的那個人,到最後竟如此的舍不得放手。
“一定要幸福……”
如此簡單的一句話,飽含著他對她的留戀和不舍。如何的讓她不傷心?
畢竟,她愛了他八年!
她與他之間,有著太多的錯過和牽絆。最終,她與他錯過了這輩子。
人已經離去,生前所做的事,都化作了雲煙。夏凝閉上眼睛,放開了歐以軒的手。
但願,下輩子,不要再有遺憾。
華小苒,是從惡夢中驚醒過來的。
一睜開眼,就看到了坐在病床旁的人。
年近古稀,卻依然精神煥發。
手上戴著的那枚戒指,深深的刺痛了她的心。
“戴維斯公爵……”她最後見這個人,最後說句話的時候,是在二十多年前。
一種仿如隔世的感覺。
戴維斯公爵雙眸微微一掠:“那麽多年,你還記得我。”
華小苒在被子下的手緊緊的握成了拳,這個男人,她一輩子都記得!
化了灰都認得!
“公爵,你怎麽會在這?”
戴維斯公爵挑了挑眉:“這句話,我倒是想回給你。不是簽了協議,這輩子不再相見的嗎?”
心裏一跳,華小苒不由自主的倒抽了一口冷氣:“這是……巧合。我怎麽知道你會在這裏。我男朋友受了傷,我是跟他一起來的醫院。”
“是嗎?”深遂的雙眸掠過一抹輕蔑,對於華小苒這句話,戴維斯公爵不認同:“你男朋友嗎?我看著不像。剛才醫生說你男朋友救不活了,你醒來後的第一反應,實在是讓老夫十分不解。”
華小苒心裏一驚:“你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華小苒,你口口聲聲說愛著你的男朋友,但直到現在,我都沒看出你有多在乎他。起碼,”戴維斯公爵微微俯近身:“你還在這裏跟我這老不死的聊天。”
華小苒眼眸裏掠過一抹慌亂,但很快鎮定下來:“你是英國皇室貴族,我不可能如此怠慢你……”
“噢,這也是。”戴維斯公爵打斷華小苒的話:“二十多年前,你也是本著這份心來見我的是吧?小苒,我記得你說過,我在你心中永遠都是第一位的。對嗎?”
咬緊著牙,華小苒心底湧出陣陣寒意。
見他,她盼了二十多年。但現在見到他,卻讓她如此的害怕!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華小苒故作鎮定道:“公爵,你誤會了,我真沒有別的意思。”
“嗯,我知道了,你的確沒有別的意思。我今天跟你的見麵,完全是個巧合而已。”戴維斯公爵說這話時,眸裏一片的笑意。
“不管你怎麽想,我就是這個意思。”指甲深深的陷進肉裏,華小苒轉頭看向戴維斯,這個讓她又懼又畏的男人:“他現在怎麽樣了?”
聽到這話,戴維斯雙眸一黯,語氣一下子冷了下來:“很好,好得永遠都不用你操這份心!”
心內掠過一抹竊喜,擔心被戴維斯捕捉到,華小苒別過了臉:“你誤會了,他跟著你,比跟著我好。這點我明白。”
戴維斯公爵直直的看著眼前的女人,她是那麽的弱不禁風,那麽的惹人愛憐。
但這隻是她的外表而已,女人,心底裏永遠都沉睡著一隻惡魔。
當惡魔醒來的時候,女人會變得比惡魔更加可怕。
他年紀是很大,但他還未老懵了。
他的一生當中,擊敗過不計其數的敵人。他很清楚,哪怕隻是一時的懈怠,一時的放鬆,他都會萬劫不複!
要他相信華小苒的出現隻是個巧合?隻是個誤會?
下輩子吧。
“嗬,可能真是個誤會。”戴維斯公爵笑了笑,站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埃’:“既然誤會澄清,我也不作多逗留了。你去看看你男朋友吧。”
說完這話,戴維斯公爵走到病房門口,守衛在外的保鏢已經將門打開,戴維斯公爵走了一步,像想到什麽似的回頭:“中國人有句俗語叫‘老牛吃嫩草’,我以前是這樣。現在你也不差!”
門被關上,戴維斯公爵走了出去。華小苒隨即轉過頭來,狠狠的瞪著那扇門。
以前是她年少無知,現在既然真的遇上,那就證明……
上天再給她一次機會。
一次讓她奪回一切的機會!
歐以軒沒什麽親人,他的殯葬儀式舉行得很簡單。
人生前無論做過什麽,死後也就一切靜寂了。
夏凝站在棺材旁,靜靜的陪著歐以軒。
華小苒沒有來,她現在的身子,受不了刺激。華小苒哽咽著對她說無法麵對以軒的離去。
夏凝歎了一口氣。
到頭來,還是她送他最後一程。
她想過通知伊靜思,畢竟伊靜思與歐以軒夫妻一場。但想到伊靜思的到來,事必與她發生衝突,倒是擾了歐以軒最後的清靜。
他咽下最後一口氣前,心心念念的是她,既然如此,她要讓他走得安心。
靈堂裏響著哀樂,仿佛在緩緩的播放死者生前的一幕幕。夏凝此刻的心情,是說不出的悲痛。
但她的手,一直被易雲睿緊緊的攥在手心裏。
從手心傳過來的暖意,溫暖著她悲涼的心。
她愛過歐以軒,兩人差一步就結成夫妻。她知道易雲睿表麵上沒什麽,實際上他一直的關切著她。
她不知道易雲睿此刻的心情如何,說實話她這樣做,其實是很對不起丈夫的。
但她知道這個男人,無論發生什麽事情,都會在她旁邊,為她擋風擋雨,給她送來溫暖。
包括歐以軒這次的出事,都是易雲睿暗裏默默的張羅一切。
她真的很感激。
看向歐以軒,夏凝心裏說了句:“以軒,你放心吧,我一定會幸福下去的。”
突然,靈堂裏傳來悲淒的哭聲,夏凝轉頭一看,是華小苒!
她不是說過不會來的嗎?
“以軒啊!”哀叫一聲,華小苒撲向歐以軒的靈柩。哭得肝腸寸斷。
夏凝想安慰她,手卻被易雲睿緊緊的握了一下。
她不解的看向易雲睿,易雲睿對張海使了一個眼色,張海會意,走到華小苒身邊。
易雲睿伸手將小妻子摟在懷裏,帶著她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這時警衛兵遞來一杯熱茶,易雲睿接過:“老婆,你站了很久,喝口水吧。”
夏凝點了點頭,喝了一口白開水,隨即感覺舒服了不少。
剛才的悲傷讓她忘記了身體的疲累,直到現在她才發現自己不能再這樣下去。
她可是懷了小寶寶的。
再怎麽傷心,她也得控製著自己的心情。
易雲睿看了一眼華小苒:“老婆,我們離開吧。”
夏凝一愣:“這麽快就走?”
“嗯,華小苒已經來了,我們就沒必要留在這裏了。”
夏凝皺了皺眉,心裏某根弦微微的被撥動了一下,看向哭得倒在靈柩旁邊的華小苒,歎了一口氣。
都是可憐的人,生離死別,都是這麽的孤單。
話說回來,華小苒也是無親無故的人嗎?
看著妻子不放心的神情,易雲睿柔聲道:“你放心,我會處理好歐以軒的後事的。張海在這裏,你不用擔心華小苒的。走吧,好嗎?”
既然丈夫都安排好了一切,夏凝也無話可說了。朝易雲睿點了點頭。
讓夏凝奇怪的是,戴維斯公爵竟然站在靈堂門口!
一下子的,夏凝感覺不好意思起來,快步走向戴維斯公爵,向他躬了躬身:“公爵,因為我朋友的事,怠慢了你,真的很對不起。”
“傻孩子,又對老公爵這麽客氣了?”戴維斯公爵笑了笑,眼眸裏一片慈祥:“記著,以後別對我這麽客氣了。老公爵會很不習慣的。”
夏凝笑了笑,點了點頭。
話雖是這麽說,問題她做不到啊!
在英國,戴維斯公爵可是連英女皇對他都畢恭畢敬的,她可不敢。
“易軍長,”戴維斯公爵看向易雲睿:“小凝可是懷著孕的,這樣的場合,讓她少出席為妙。”
易雲睿點了點頭:“是的,我準備現在就將我老婆帶回家裏,讓她好好休息一下。”
“你倆快回家去吧。”戴維斯公爵揮了揮手:“我出來得也夠久了,該給我那小子打聲招呼了。”
老公爵這麽一說,夏凝才想起裏昂的話。裏昂找父親已經找了很久了。
莫非老公爵一直到現在都沒給裏昂一個消息?
好幾個月了,不急死裏昂才怪!
“老公爵您有多久沒回英國了?”夏凝擔憂道:“裏昂可是一直在找你呢。”
“我知道那小子一直在找我。”老公爵眸裏微微一掠:“辦完那件事情後,我就會回英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