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刑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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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爭風吃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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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偷的東西,沒人說得清楚。而某位弟子的悲慘遭遇,早已傳遍了整個玉井峰。

而身為當事者,全無遭遇厄運的沮喪。原本枯燥的日子,反倒被他過得有滋有味。

窩棚正南方的數裏之外,便是懸崖峭壁。而挨著懸崖峭壁的山坡上,則是遠近錯落著一個個大小不一的山洞。此處便是諸多玉井弟子的又一處居所,美其名曰:洞府。

無咎連夜搬家來到此處,根本無從落腳。山坡上那些山洞,不管是舊的,還是新的,早已有了主人。故而,他這位後來者,隻能在湊合一夜之後,便開始自己的築巢大計。

這日的午後,天光正好。霧靄如波,蒼穹如碧。

在山坡西側,一塊巨石的下方,有青煙嫋嫋升起,還有淡淡的焦香隨風飄蕩。一位年輕男子坐在火堆旁,正低頭吹著火苗,並翻動著燒烤的鳥肉,還不忘捏起鹽巴、香料揮灑,忙的不亦樂乎。

在他的身後,則是用樹枝、枯草圍成了一圈柵欄矮牆,或是小小的院子。一人寬的院門,則是用樹枝、破衫當做門簾。院子的裏麵,則是鋪著床板與席子,並堆放著壇壇罐罐,以及瑣碎的日用物品。所在雖然簡陋,且看著寒酸,卻上有巨石遮雨,下有茅草擋風,前方雲霧皚皚,左右風光無限。對於主人來說,有這樣一個睡覺的地方,足矣!

主人當然就是無咎,連夜在此安家之後,翌日早早下井,采完玉石提前收工。因為有言在先,向榮與勾俊兩位管事並不過問。於是他從窩棚拆來了床板,在林間撿來了樹枝、幹草,忙活了半日,總算是有了一塊遮風避雨的地方。隨後的幾日,又理直氣壯地尋找戈奇討要了壇罐等物,溜到灶房討來了鹽巴、香料,接著拎著把短劍四處尋覓,但有飛禽小獸、山珍野果,隻要是能吃的全不放過。修仙者以修煉為天,他則是以填飽肚子為先。

須臾,鳥肉烤得焦黃。

無咎抓起樹枝上的烤肉,伸手撕了一塊塞入嘴裏,頓時燙的直吹氣,忙甩了甩手,再繼續享受美味。待吃罷了肉,扔了骨頭,他轉身穿過院門,拿起陶碗從罐子裏舀水喝了幾口,這才意猶未盡般地嘿嘿一樂。陶罐子裏裝的是山泉,很是清冽甘甜。

返身而回,堆火早已熄滅多時。

無咎伸手將配發的短劍懸在腰間,不忘摸了摸懷中的另外一把短劍。雙劍傍身,平添幾分膽氣呢。再拿起拿著樹枝扒拉著灰燼,兩隻鳥卵從中滾了出來。且用袖子將其裹著,走到幾丈外的一塊青石上盤膝坐下,接著敲開外殼而一口一個。野生的鳥卵就是不錯,比起雞卵還要鮮美。下回換個吃法,煲湯如何?

此處風景甚佳,所在的幾丈之外,便是千丈懸崖,再遠處則是群峰疊嶂,間或風雲變幻。放眼望去,使人心曠神怡而悠然忘我。

靈霞山,好地方!

且百裏方圓之內,有山有水。關鍵是還能尋到吃的,再不用理會夥房派發的那些稀奇古怪的清湯、肉塊。為此,遭來雲聖子的一通抱怨。

而地方不錯,卻四處斷絕。即使接連查看數日,也不見有下山的路。據說此處距最近的紅霞峰,也有百裏之遠。曾就此詢問過宗寶,又該如何前往其他幾座山峰。他回答幹脆,言簡意賅一個字,飛!

總覺得那家夥在故作玄虛,要麽就是身份低微而不知詳情,這才一味胡扯。玉井峰上不見有誰會飛,又該如何往來?而本公子當然也飛不了,隻能暫且忍耐而隨機應變。說不定紫煙仙子會來探望,嘿嘿……

無咎是個心寬的人,吃飽喝足之後,自我安慰了一番,禁不住樂出聲來。少頃,他舒展雙臂伸了個懶腰,緩緩躺在石頭上,並架起一隻腳,兩眼半睜半閉而嘴角含笑。

如此清風寫意,觀雲聽濤,不是神仙,勝似神仙。那些井下勞作的弟子們,則是耽誤了大好時光啊!

恰於此時,一道劍光由遠而近。少頃,有人影從天而降。

那是一位身著黑袍的男子,二三十歲的模樣,相貌英俊,氣度不凡。他將四周的情形看在眼裏,微微搖頭。

此處倒也僻靜,而那塊數丈的巨石下麵,則是樹枝、野草淩亂不堪,歪歪斜斜的柵欄中還擺放著床鋪,以及壇壇罐罐等雜物。左近的地上,更是散落著灰燼,與鳥的羽毛與骨頭。乍然看去,那根本不像修士住的地方,反倒似個凡俗間的豬圈,或是一個乞丐的棲身之所。

不過,此間的主人卻是安逸,兀自躺在不遠處的石頭上,還搖晃著腳掌。天曉得他是遇見了什麽好事,抑或是在白日夢!

來人神色疑惑,忍不住出聲道:“無咎……”

誰在呼喚?呦!那緩步走來的,不正是玄玉道長嗎!必然是紫煙怕我惦記,這才讓他前來代為探望。真是想啥來啥!

無咎的兩眼閃開一條縫,旋即猛然睜開:“原來是玄玉道長,多日不見,有失遠迎……”他慌忙站起身來,喜不自禁舉手行禮。

玄玉在兩丈外止住腳步,神色不明:“看來你這七八日過得不錯,緣何沒有下井采玉?”

無咎直起身來,沒作多想,而是手指四方,灑然笑道:“此處勝過玉井多矣!有道是,黃鳥情多,常向夢中呼醉客;白雲意懶,偏來僻處媚幽人,嗬嗬……”他一時得意,禁不住露出了從前才有的豪情與隨意。

“哼!你分明是偷懶成性!”

玄玉卻是臉色一沉,叱道:“一個凡夫俗子,成為賤役都不配,還敢在此故作風雅而大言不慚!若非是我幫你遮掩,你一日都混不下去……”

這位怎麽翻臉與翻書還快?還當他是個好人,看了並非如此啊!

無咎嚇了一跳,怔怔半晌,茫然道:“玄玉道長,你既為紫煙所托,又何必這般……”

玄玉的眉梢輕挑,嘴邊閃過一抹冷笑,隨即話語放緩:“我正是為此而來……”他兩眼掠過無咎,轉而看向遠方:“你曾說過,你是紫煙的救命恩人。尚不知詳情如何,竟讓她留下了極為貴重的仙門令牌當作信物,且給我老實交代,不然莫怪我將你扔下山去!”

這回不是翻臉,卻比翻臉更無情!

無咎才要應答,又稍稍遲疑,抬眼看向玄玉的背影,心頭莫名一哆嗦。少頃,他已重回往日的文弱怯懦,而說出來的話語也是透著迂腐與固執:“玄玉道長,你且將我扔下山吧!此處沒吃沒喝,枯燥難挨;看我強作歡顏,實則度日如年,唉……”他接著又歎:“仙境縱有千般好,不及凡塵暖人心呐!”

玄玉有些意外,眼光斜睨:“扔下山去,屍骸無存。你不怕死?”

無咎點了點頭,很是悲壯而又可憐無助。

玄玉神色不屑,寬宏大度道:“且如實答話,我放過你便是。”

無咎卻得寸進尺:“你先答應放過我……”許是底氣不足,他又低下頭而呐呐不語。

玄玉則是暗舒了一口悶氣,煩躁道:“好吧,我先答應放過你……”

無咎伸手拍了拍胸口,帶著劫後逢生的慶幸,答道:“還請道長見諒,紫煙有言在先,我與她的過往種種,乃是我二人之間的隱秘,不得與外人提及……”

玄玉像是遭受了戲弄,兩眼中寒光一閃。

無咎渾然不覺,自顧又道:“紫煙還說,我若有變,她必然不肯獨活!還請道長轉告與她,切莫牽掛……”他話沒說完,身前突然掀起一道勁風,隨即一張扭曲的人臉逼近,唾星四濺而怒不可遏道:“紫煙冰清玉潔而性情孤傲,豈能看上你這個下賤的凡人……”

無咎駭然色變,失聲大叫:“道長言而無信!哎呀……”其話語聲未落,便已倒飛了出去。而人在翻滾,猶自慘呼不已:“紫煙,回頭夢中相見,莫忘替我報仇……”

慘叫聲在半空中久久回蕩,而等待中的災難並未降臨。

一道劍光倏然而去,又在途中稍稍一頓。其上的人影回首一瞥,暗暗啐道:“紫煙會喜歡一個油嘴滑舌,且膽小如鼠的凡人?真是笑話!我且留著你,以免髒了我的手……”他冷冷自負一笑,轉身飄然遠去。

無咎猶自躺在地上,靜靜聽著過耳的風聲。過了片刻,四周依然不見異常。他這才從懷裏抽出了緊握短劍的右手,隨即又是驚噓了聲。幾尺外,便是千丈懸崖。掉下去,怕是隻能與紫煙在夢中相見了!

不過,那個玄玉道長竟然真的走了?

無咎慌忙爬起,遠離懸崖,察覺上下無恙,又不禁暗呼了一聲僥幸!

今兒算是領教了!靈山仙門看似高高在上,且神秘莫測,卻什麽人都有,與市井凡俗沒啥兩樣!

果然不出所料,紫煙乃是清麗脫俗,且人見人愛的仙子,仰慕者必然眾多。玄玉那家夥則是其中之一,隻是為了討好仙子,這才將本公子帶上山來,卻又度量狹窄而心懷妒忌。說白了,他就是來爭風吃醋的。哼!當年在都城的時候,風花雪月見得多了。修仙咱不行,若是在人前賣弄文雅、搶個風頭,還真的沒輸過呢!

而本公子是意外救了紫煙,卻不能實話實說。否則被那家夥摸清了底細而再無顧忌,說不定此時早已被他扔下山崖。要知道說真話不難,而有時候的真話卻能叫人送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