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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彩雲穀,果樹旁,有人坐著,有人站著。
坐著的無咎,攤開雙手,懷裏的果子撒的滿地都是,兀自咧嘴傻笑,嘴角還掛著血紅的果漿。他好像已經察覺不妙,用力搖晃著腦袋,卻依然神色迷離而身不由己。
站著的玄玉,同樣神色愉悅。
他打量著彩雲穀的美景,嗅著濃鬱的果香,緩緩踱了兩步,這才如釋重負般地長籲了下,轉而帶著憐憫而又不屑的神情,幽幽說道:“俗語有雲,禍從口出,病從口入。你如此貪嘴,合該遭此一劫呀!”
無咎似有恍然,疑惑自語:“這……這果子……有毒……”
“嗬嗬,這果子沒毒!”
玄玉微微搖頭,笑道:“不過,這逍遙果雖然沒毒,卻比毒藥更為可怕!鳥獸吃了果子之後,將會昏迷不醒,直至死去,猶然樂在夢中。倘若修士誤服,雖不至於送命,而一個時辰之內,難免神魂顛倒而修為盡失。”他話到此處,得意問道:“此時此刻,滋味如何呀?”
無咎緩緩抬起雙手看了看,又無力放下,仿佛已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卻又無從擺脫既定的厄運。他好像很是憤怒,口齒不清道:“你……你害我……有何企圖……”
“嗬嗬!你與常先一唱一和,必然有所苟且,無非想要獨吞《天刑符經》,又豈能騙得了我!”
玄玉神色嘲諷,便是笑容也變得冷漠起來:“我隻有將你製住,真相自然水落石出!”
無咎張了張嘴,難以置信道:“你……你索取經文隻是借口,你意在神劍……”
玄玉哼道:“哼!我本來對於神劍不敢奢求,如今不妨一並笑納!”
無咎絕望道:“你……你要殺我……”
玄玉話語一寒,兩眼中殺機閃動:“靈霞山的掌門弟子,借外出遊玩之際,擅自遠逃而下落不明。兩把神劍,也隨他一同消失。事後幾位長老詢問起來,本人雖有小過,卻無大罪,最終隻能不了了之!”
言罷,他再不羅嗦,抬腳往前,探出手掌抓去。與其想來,麵前的小子已喪失了修為而神魂顛倒,隻須伸出一根手指頭,便能碾死他。蟄伏忍耐了數月,收獲就在今朝!
而便在此時,一黑一紫兩道光芒霍然閃現。淩厲凶悍的殺機,似乎曾經有過領教。
與之瞬間,冷笑聲起:“嘿嘿!我就知道你不是好東西……”
玄玉暗暗一驚,順手召出飛劍,而他才將應變,一道黑紫的劍光呼嘯而至。
“砰——”
攻守碰撞,威勢強橫。
玄玉猝不及防,閃身後退,雖無大礙,卻被嚇了一跳。他急忙催動劍光盤旋,以防不測。
而那道原本萎靡不振的白衣人影則是倒滾著飛了出去,直接將果樹撞斷,這才踉蹌落地,已然到了十餘丈外,猶不作罷,反手一拋。與此瞬間,一道三丈多長的黑紫劍光再次騰空而起。威勢所致,竟是卷起滿地的落葉草屑,無邊的殺氣浩浩蕩蕩,使人不由得膽戰心驚!
玄玉錯愕難耐,不及多想,抬手一指,劍光大盛。他所祭出的飛劍雖然隻有三尺長短,而凶猛之勢尤勝一籌!
“轟——”
一聲轟鳴炸響,凶猛的殺氣橫虐四方。
三尺劍光依然懸在半空而咄咄逼人,那看似強大的紫黑劍光卻已崩潰殆盡。
玄玉心下稍緩,便要還以顏色。而不過刹那,又是暗暗一驚。
隻見那已崩潰的劍光並非消散,而是突然化作點點星芒,隨即漫天而來。便如千樹萬樹花開,又似道道星虹墜落,或也微不足道,而點點片片匯集而至,威勢瞬間暴漲數倍、乃至於十數倍,幾如毀天滅地而勢不可擋!
玄玉稍稍遲疑,他的三尺劍光已在星芒的連番轟擊下搖搖欲墜,而那詭異的殺機愈發強盛,並滔滔不絕鋪天蓋地而來,隻怕稍有疏忽,便將湮沒在疾風驟雨之中。他不敢大意,抽身暴退,順勢腳踏劍光拔地而起,轉眼之間到了百丈高空,這才堪堪躲過一場莫名的浩劫,猶自心神忐忑而惶惶不已。
與此同時,漫天的星芒漸漸消散無形。
無咎站在一堆草木碎屑之間,怔怔看著自己伸出的雙手。他的臉上帶著幾分意外與幾分失落的神情,默默體會著體內兩把神劍的異常與不同。
適才放手一搏,無意中使用了並不熟悉的《古劍訣》的法門,許是無心插柳,或是意外巧合,竟然使得兩把神劍的威力大增!如此看來,九星劍並非徒有其名,唯有借助天地星辰之力,方能展現出它的神異與不凡。怎奈修為所限,還是殺不了玄玉那個家夥!
無咎甩了甩手,眼光一斜:“玄玉,給我下來!”
玄玉倒也聽話,不甘示弱,按下劍光,緩緩落在十餘丈外。而他依然神色戒備,狐疑道:“你……你怎會安然無恙?”
無咎抬腳邁過一地的狼藉,不以為然地抖動著衣擺,隨聲罵道:“笨蛋,真的當我傻啊?”
這是凡俗罵人的俚語,很粗俗也很難聽!
玄玉無暇理會,看著某人嘴角尚存的果漿,疑惑道:“我分明所見……”
無咎走到空地上,聳聳肩頭,又帶著譏誚的神情抬眼一瞥,教訓道:“那逍遙果樹的四周,全無鳥獸的痕跡。既然鳥獸都不敢觸碰的果子,顯然不同尋常。此乃凡俗小孩都懂得的道理,卻被你拿來自欺欺人,真是久居仙門,十足愚蠢不堪!”他說到此處,原地轉了圈子,雙手比劃著,賣弄道:“我根本沒吃逍遙果,而是吞下的與之相仿的赤湯果,就等著你使出陰謀詭計,果不其然呐……”
玄玉這才明白過來,羞怒難耐。
那人早有提防,之前又是嘴饞,又是踢果樹,又是手忙腳亂,純屬裝傻賣呆,不過是為了將計就計而已。他裝傻的用意隻有一個,那就是將你當成傻子,不,是笨蛋!
玄玉的身邊劍光閃爍,眼角抽搐:“你待怎地?”
無咎昂首看天,無奈歎道:“我打不過你,你想殺我也不容易,既然如此,又能怎地!”他踱著方步走向來處,自言自語著:“算計我的人到處都是,也不多你一個。走吧,還是躲在洞府中安逸啊……”
他好像還是那個與世無爭的人,凡事得過且過。而他的苦衷,隻有他自己知道。在尋到第三把神劍之前,他不得不返回靈山繼續當他的掌門弟子。至於不斷出現的溝溝坎坎,權當滿地的爛果子,腳下小心也就是了,並不妨礙彩雲穀的風景。
玄玉雖然自取其辱,卻也不想鬧得難以收場。他見對方有意息事寧人,悻悻收起了飛劍。
無咎腳下不停,回頭一瞥:“你再敢背後害我,我便將你奪取神劍、背叛師門的企圖傳揚出去,哼哼!”
玄玉陰沉不語,神情中似有忌憚。
無咎恫嚇之後,轉而又嘿嘿笑道:“玄玉啊,你若是幫我殺了田奇,我不妨告訴你經文的下落……”
玄玉默默前行了片刻,忍不住出聲問道:“田奇是誰?”
……
天近正午時分,外出的兩人回到了靈山。
無咎有心前往紅霞峰一趟,去看看他的紫煙仙子,唯恐耽誤對方閉關,又怕遭到葉子的叱罵,於是便直接返回洞府而閉門不出。
玄玉跟著回到了赤霞峰,臨崖獨坐。當他默默打量著那條懸空的棧道,以及棧道盡頭的洞府,他的臉上不由得堆起一層陰霾,便像是四周彌漫的雲霧,鬱鬱堆積而消散不開。
曾幾何時,那隻是一個任由宰割的凡俗書生,如今卻憑著一身近乎於羽士圓滿的修為,兩把威力驚人的神劍,成為了堪比築基高手的存在。正如所說,以自己築基五層的修為,想要勝他不難,殺他卻是不易。除非驚動仙門,而到時候隻怕又添變數。尤其他舍棄了曾經的怯懦與無知,變得狡詐多變且行事無忌。不用多想,如今遇到的乃是一個極為難纏的對手……
便在玄玉鬱悶的時候,有人卻是頗為悠閑自在。
洞府之中,無咎伸開四肢躺在褥子上,兩眼睜著,嘴角咧著,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
今日出門逛了一圈,差點遭到暗算,雖說虛驚一場,倒也不無收獲。
玄玉那個家夥整日糾纏不去,無非是受了妙源長老的指派。而他監管之餘,又想假公濟私。不過,先是在靈霞台硬碰硬,今日又在彩雲穀以牙還牙,他以後應該有所顧忌。即便他賊心不死,以後也無須怕他。至少憑借著兩把神劍,有了說話的本錢!
想不到自己終於有了麵對築基高手而不再狼狽逃竄的時候,這幾個月的苦功沒有白費!
無咎想到此處,內視氣海。那兩把神劍一如既往,靜靜盤旋。
少頃,他緩緩閉上雙眼,回味揣摩著雙劍合璧的漫天星芒以及那令人震撼的強大威力,不知不覺發出輕輕的鼾聲。
當夜色降臨,鼾聲漸止。
片刻之後,一道身影沉入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