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刑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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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六章 砍柴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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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餘裏的山穀,並不難行。而半個時辰之後,有千丈山峰擋路。

人在山腳下,四周晦暗,霧靄蒙蒙,抬頭不見天。唯有峭壁之上,一道石梯穿雲而去。

同行的砍柴弟子,共有十一位,均有著羽士一層、或是兩層的修為,卻又都是沒精打采的樣子,途中誰也不說話,隻管埋著頭趕路。此時到了石梯前,還是默不作聲,陸續拾級而上,一如往日的情景。

無咎沒有忙著登山,而是背著包裹、繩索,腰裏插著砍刀,扭頭打量著晨色中的山穀。他的衣衫,已被露水打濕,便是滿頭的亂發,也黏糊糊的有些沉重。與其說他是外出砍柴,倒不如說更像一個遠征的旅人。

最後一人走過身旁,是個二十出頭的男子,倒也長著黑發,卻褐眼、塌鼻子,個頭短小精悍。

無咎閑悶難耐,忍不住伸手拍去:“這位兄弟,你我前往何處砍柴,又往何處挑水啊?”

他是想要拍拍肩頭,以示善意,誰料對方猛一躲閃,伸手抓向腰間的砍刀,回頭瞪眼道:“你待作甚?”

“我……”

既然同為地藏洞的弟子,彼此打個招呼,寒暄兩句,難道不是應有之義?

這位弟子卻是讓人無語,竟是打架拚命的架勢。

而不管是眼前的遭遇,還是以往的經曆,從中不難看出,對待賀洲的異族中人,絕不能以常理度之,否則便要招惹是非。正如此時,我怕了你還不成嗎?

無咎連忙擺手,後退兩步。

那位弟子終於鬆開腰間的砍刀,又帶著戒備的神色狠瞪一眼,然後一蹦一跳爬上石階,好像是一頭上山的野狼。

無咎歎了口氣,隨後跟著登山。

石梯陡峭,環山而上。

不知不覺間,晨靄淡去,萬道霞光磅礴而至,頓然天地明朗而群峰競秀。一時仿如破雲而出,隻將萬裏風光入懷。

無咎看著那漫天的霞光,以及火紅的朝陽,不由得心懷大暢,濕漉漉的衣衫、亂發也隨風飛揚起來。

又過了小半時辰,順著石階爬到了半山腰,已將地藏洞拋在山峰的背後,來到了一片向陽的所在。此處毗鄰著另外幾座山峰,但見叢林茂盛,溪水飛瀑,野花吐香,清風徐徐,別有洞天。

弟子們就此停下,稍歇片刻,紛紛爬上左近的一座山峰,並在山林之間尋覓起來。少頃,“叮叮咚咚”的砍伐聲響起。

無咎並未忙著砍柴,而在山坳之間東遊西逛。

哦,在此處砍柴,在彼處挑水。倒是個不錯的地方,少了地藏洞的幽暗逼仄,多了明媚的日光,以及天高雲低的風景。

前方水聲滔滔,一道飛瀑從天而降,再又匯集成潭,然後又順著峭壁飛流直下。

無咎走到幾丈方圓的水潭邊,前後張望。

潭水清澈,應該甘冽清甜。飛瀑下的山穀,則是雲霧縹緲,亭台

樓閣掩映,呈現出一派仙門該有的景象。

嗯,是先砍柴挑水,還是先洗漱幹淨呢?

無咎昨日遭到毆打,落得灰頭灰臉,便想洗漱幹淨,再換了衣衫服飾。奈何無處可去,最終酣醉沉睡了一宿。

隻是接下來還要砍柴挑水,回頭再洗去一身臭汗也不遲。

無咎丟下包裹,扭頭走向就近的山峰,然後手腳並用,轉瞬爬到了山林之間。

稍加尋覓,一株合抱粗細的老樹之上有枯枝倒掛。或是大風所致,也或是遭到雷火之殃,其中的一截樹幹已然枯死,卻離地高懸十餘丈。也許它離地太高的緣故,砍伐吃力,這才留到今日,而地藏洞的弟子們各自散去,除了劈砍的動靜傳來,遠近見不到人影。

記得瞰水鎮玄雀山的阿熊,說過砍柴的規矩,萬物皆有靈性,不能砍伐活著的樹木。那孩子的話,很有道理。也許他此時已順利回到了家中,不要惹他爹娘牽掛才是。

無咎抬頭仰望,稍稍凝神,隨即腳尖點地,高高躥起。人在半空,伸手抓向堅硬的樹幹。“撲哧”,十指抓入樹幹三分。再又雙臂交替用力,“蹭蹭”往上爬去。不過少頃,離地十餘丈。他猛然飛躍,抬腳踢去。“哢嚓”一聲,枯枝折斷墜下。其本人則是趁勢而落,甚是靈巧輕盈。

枯死的樹幹,足有兩三丈,尺餘粗細,怕不有數百斤重。將其帶回地藏洞,足以應付三五日的苦差。

無咎抽出砍刀,手臂用力。一道銀光劈下,樹幹“啪”的炸開。他又揮刀不斷,地上頓時多出一堆手臂粗細的劈柴。再用繩索捆了木柴,順手抓起背在身後,轉而順著來路走去,他漸漸的奔跑如飛。

數百斤的木柴,對於他來說頗為輕鬆,如今有無人阻礙打擾,索性便也放開了手腳。

來的時候隻有十餘裏的山路,卻耽擱了兩個時辰。而他返回,也不過用去小半時辰。

地藏洞的弟子們業已起身忙碌,有的在清理打掃,有的坐在石頭上閉目吐納,還有人站在石階之上虎視眈眈。

恰見某人背著小山似的木柴大步而來,弟子們紛紛側目。

無咎直奔鍋灶所在的山洞而去,“砰”的丟下木柴,又撿起扁擔水桶,轉身踏上來路。至於弟子們詫異的目光,以及那個大師兄狐疑的神情,他隻當沒有看見,頗有幾分砍柴弟子的本色。

而曾經的公子,先生,或是將軍,雖也文武雙全,唯獨沒有挑過水。他見扁擔兩頭的水桶不聽使喚,索性扔了扁擔,手拎水桶,在山穀間奔跑起來。須臾,他又拎著兩桶水出現在地藏洞。

一個水缸,最多四桶水便能裝滿。隻要應付了今日的苦差,餘下的時辰,便能隨意支配,如此想來倒也不差。

無咎拎著水桶,跑向山洞旁邊的那一排水缸。

而未到近前,便聽有人喝道:“不得投機取巧,這邊來——”

出聲的乃是仲子,兀自站在“地藏洞天”石碑前的台階上。隻見他滿臉的陰沉,抬手一指,旋即搖晃著粗壯的身軀,竟是頭前帶路的架勢。

別的地方,還有水缸?

無咎隻得拎著水桶,隨後而去。

踏進另外一個山洞,又穿過一個洞口。一個十餘丈的洞穴出現在眼前,地上有個水池,僅剩下半池水,並有流水的小孔通往洞外。乍然一見,使人不明究竟。

仲子走到池邊,下巴一抬:“倒水——”其話音未落,竟寬衣解帶,露出毛茸茸的身子,又晃動著健碩的肌肉,然後走入池水躺了下來,愜意之餘不忘厲聲喝道:“日落之前,將此處裝滿。若敢怠慢,我饒不了你!”

無咎愣愣看著碩大的水池,以及泡在水中的仲子,又看了看手中的木桶,禁不住重重喘了口粗氣。

這是水缸嗎?

分明一個水塘啊!

即使拎來幾百桶水,也是徒勞無功。況且還有流水不斷,根本難以裝滿。而辛苦拎來的水,並非飲用,而是給大師兄洗澡的,這……

無咎愕然片刻,卻也沒有爭執,隻管將桶水慢慢傾倒,然後拎著木桶轉身走開。不過,他的臉上已沒有了來時的輕鬆,而是多了一層陰霾,整個人透著莫名的寒意。

他本來想的很簡單,無非應付苦差了事。之所謂: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入鄉隨俗,隨遇而安;忍所不能忍,成所不能成。等等。這些道理,他都懂得。即使挨了頓打,也咬牙認了,依然不妨苦中作樂,隻圖尋找靈石。一旦恢複修為,小小的元天門還能困住自己不成。而如今倒好,一番隱忍之後,從砍柴弟子,變成了打洗澡水的。若是被神洲的祁散人與太虛知曉實情,該笑成啥樣子!

機緣不會從天而降,又何必一味苦守呢……

無咎拎著兩隻木桶,返回到了來時的山坳之上。砍柴的弟子們收獲頗豐,一個個背著木柴奔著山下走去。他視若未見,擦肩而過。而之前與他瞪眼的弟子卻伸手阻攔,質疑道:“你莫非偷懶,怎會如此之快?”

那邊砍柴未罷,這邊已拎著水桶跑了個來回,

眾人也是暗暗好奇,紛紛駐足觀望。

無咎被迫止步,不予分說,猛地掄起雙臂,兩個木桶“喀嚓”摔在地上變成粉碎。擋路的弟子嚇得後退,又禁不住抓向腰間的砍刀。他卻嘴角一咧,突然劈手如電,已將對方的砍刀奪下,旋即“嗚”的一聲扔下幾十丈外的山崖,這才麵帶冷笑揚長而去。

誰不喜歡偷懶呢,逍遙舒服啊!而如今來到賀州,真的不曾有過半點懈怠,誰若說我偷懶,那是冤枉人!況且一個羽士弟子,也敢驕橫跋扈,真以為我軟弱好欺呢,哼!

無咎將一群目瞪口呆的砍柴弟子拋在身後,走到了水潭邊,撿起地上的包裹,便想著洗漱一番。

而順著飛瀑看去,懸崖的下方似有洞口,並另有潭水聚集,顯得頗為隱秘。

無咎不想洗漱的時候有人打擾,於是背著包裹順著山崖攀援而下。尚未落地,恰好一道飛瀑傾瀉而至。他始料不及,兩腳一滑,差點摔出懸崖,猛然閃個趔趄,又禁不住一頭撲倒。隨即一股強勁的力道襲來,竟然根本不容躲避。他驀然一驚,瞬間沒入潭水之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