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刑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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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二章 當悟則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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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咎,坐在榻上。

自從來到了穆家老店之後,便在穆源的勸說下,躲入石屋地下的密室中。密室的四周,為一種海中的特有的鐵木打造,再有陣法的防禦,如此一方所在,不僅能夠避開神識,而且極為的隱秘。他樂得躲著清靜,借機煉製了一枚鬼芒。耗時三日,接著拿出五色石吸納調息。沒敢施展月影古陣,以免毀了密室的陣法。而雙手沒有閑著,便是屁股底下也墊著一層五色石,接連不斷的吸納行功,卻也收效顯著。數百五色石,便是數萬靈石呢。十餘日之後,他已穩穩提升至人仙二層的修為。

進境驚人?

一點也不。

他可是渡過飛仙天劫的高手,而如今距他重塑真身,已過去二十多年,卻僅僅恢複到了眼下的境界。可見他的進境,並非盡如人意。奈何其中的苦衷無從分說,也沒人訴說。

“穆道友,所為何來?”

無咎撇開修為不提,詢問穆源的來意,旋即又以主人般的口吻,笑道:“請坐——”

榻上散落著晶石碎屑,便是木幾也被扔在一旁,除了當間盤膝而坐的某人,根本沒有能夠安坐的地方。

穆源擺了擺手,便要推辭,而眼光一閃,又禁不住愕然道:“我外出兩日,夥計便給我抱怨藏酒失竊。哦,原來是你幹的好事……”

木榻對麵的牆角,擺著一排酒壇子,上下兩層,足有二三十之多,卻原封未動,顯然是剛剛搬到此處不久。

“嘿……”

無咎的笑聲,有些心虛。隨著拂袖輕甩,一股旋風突如其來,瞬間已將晶石碎屑盡數卷入塌下的夾縫中。自覺清爽了,他這才說道:“穆家老店的酒窖過於狹窄,我便幫著倒騰一二……”  

穆源抬手掐著胡須,搖頭道:“倒騰一二?酒窖都被你搬空了!”

“我忙於修煉,尚未品嚐……”

“你還尚未品嚐?兩、三百壇老酒呢,所剩不過一成。正所謂家賊難防,誠不我欺……”

“哎呀,一時雅興,卻被你說的如此難聽,我與你不見外,你又怎能如此小氣呢?”

“我並非小氣,而是想要給鋪子的夥計留下一點本錢……”

“哦,此話怎講?”

“且聽我說來——”

無咎煉製了鬼芒之後,自然要飲口酒而稍事歇息。突然想到穆家老店,便悄悄潛出密室。果不其然,後院地下藏著一處酒窖。他也不客氣,將所藏之酒搬了個幹淨。返回密室,又在牆角擺放了二三十壇,隻為順手品嚐方便,誰料忙於修煉而無暇飲酒,竟被突然造訪的穆源逮個正著。

嗯,很尷尬。       

而穆源也並非斤斤計較之人,隻見他站在榻前,臉色凝重,說道:“我外出兩日,便是為了打探風聲。據悉,飛盧海的高手與鬼族大戰了一場,所幸道崖前輩,請來他的好友夫道子相助……如今地明島成了是非之地,不宜久留,我欲暫避一二,便將店鋪交給夥計打理,卻沒了藏酒,又如何營生……”

“夫道子?”

無咎沒有心思理會穆家老店的前景,而是被一個熟悉的名諱給嚇了一跳,愕然失聲道:“便是那個頭頂鐵簪的家夥,玉神殿的祭司,他也來到飛盧海?”

“你認得那位高人?”

“我當然認得!正是他隱匿修為,隨同前往部洲,最終害得仙門死傷慘重,並追殺元天門的門主瑞祥,哦,怪不得……”

無咎道出實情,禁不住暗暗驚詫。

夫道子現身於此,不難猜測。也幸虧自己躲了起來,不然被他撞見,那才是大禍臨頭。

“不過,據說他已返回盧洲。”

穆源倒是沒有多想,接著說道:“如今雙方再次講和,並許下三月時限……”

他話語稍頓,似有遲疑。

無咎神色一動:“哦,莫非又與我有關?”

“正是!”

穆源斟酌片刻,說道:“鬼族要飛盧海在三月內,將你交出來。否則,將不惜死戰!而道崖前輩,便是我曾提起過的那位祭司,自知不敵,便請求夫道子稟報玉神殿,同時下令死守北水鎮,並竭力找尋你的下落,死活不論……”

無咎臉上的笑容沒了,微微皺起眉頭。

飛盧海雖然遭到鬼族的入侵,卻並不想與對方開戰。而找到鬼族索要的仇人,並交出去,顯然便是化解恩怨的最為簡單,也是最為省力的法門。而這也是自己聽從勸說,並躲起來的緣由。或許正如所言,不該來到地明島。而倘若自己一走了之,又是否輕鬆而問心無愧?

“……時至今日,沒人知曉你的存在。道崖的計策落空,便與各家島主達成一致。月底之前,若是依然找不到你的下落,便封死整個北水鎮而就地堅守。北水鎮乃是飛盧海的門戶,一旦陷落,不堪想象……”

話到此處,穆源終於道出來意:“你來自賀洲,乃星海宗弟子,於情於理,我都不能看你落入鬼族之手,故而,趁著眼下尚能出入,隨我離開地明島!”  

“此時離去?”

無咎愕然道:“我記得你說過,各家高手正在找尋我的下落,根本不敢現身,又為何……”

穆源卻沒答話,而是走到密室角落的空地間,低頭稍加尋覓,伸手拋出六根石柱。石柱為白玉打造,刻畫符文,手臂粗細,尺餘長短,瞬間插入地上,儼然便是一座法陣。他退後兩步,扭頭示意:“此乃艾方子煉製的傳送陣,可傳送至五千裏外,足以擺脫鬼族與飛盧海的耳目,之後再行遠去不難!”

“咦——”

無咎飛身下榻,趨近查看,驚奇道:“穆源,想不到你還藏著一手,早知如此,我又何必躲到今日!”

穆源搖頭:“我並非想要瞞你,而是此陣僅能開啟一次,非到生死關頭,萬萬不可使用!”

“哦,這是你保命的手段,卻拿來共享,我很是意外啊!”

無咎回頭打量,兩眼狐疑:“你前幾日外出,莫非與人相會?”

此前的穆源,可謂謹小慎微,而半個月不見,變得極為果斷,且富於冒險,便好像是突然頓悟,或者說到了某種點撥。而他聲稱外出兩日,不能不叫人有所聯想。    

穆源又是搖了

搖頭,道:“倘若不測,我也要受你牽連。事關生死存亡,豈敢僥幸!”他拿出六塊靈石置於陣法的石柱之上,示意:“正當此時,速速離去——”

他說的也是實情。隻要無咎遭殃,穆家老店,以及他這個掌櫃,都要受到牽連。多年來的辛苦經營,亦將毀於一旦。恰逢北水鎮的大陣尚未開啟,不妨悄然脫身而遠遠離開這是非之地。

而他尚未啟動陣法,卻聽語出驚人:“我想……留下!”

“你要留下?”

穆源轉過身來,詫然道:“來日雙方難免一場惡戰,而你留在此處,但有不測,必死無疑啊!”

無咎抬手一招,一個酒壇子飛到手中。他拍開酒壇的油紙泥封,走到榻前坐下,然後舉起酒壇,“咕嘟、咕嘟”狂飲不止。

穆源隨後跟過了來,兀自不解:“莫非以為鬼族心慈手軟,或飛盧海為你網開一麵?”

無咎隻管飲酒,似乎置若罔聞。

穆源攤開雙手,急切而又無奈道:“即便尋死,也該有個說法啊……”

“砰”的一聲,空酒壇落在榻上。

無咎擦拭嘴角,悠悠吐出一口酒氣,斜眼看著穆源,終於出聲道:“鬼族也好,飛盧海也罷,都想殺我而後快,對此我再也清楚不過。或許我不該來到地明島,而既然來了,又如何走得脫?否則無數的凡人、修士,因我而喪命,我……”

他本是個能言善辯之人,而說到此處,突然不知如何措辭,竟張口結舌起來。

“唉——”

穆源似乎弄明白了原委,歎道:“你已自身難保,卻顧及別人的死活。而鬼族與飛盧海恩怨如何,與你一個域外之人又有何幹?你怎能如此迂腐不堪呢,身為仙者,當看破虛妄,方能諸己諸人,我真不敢相信你能活到今日!”     

  

無咎翻著雙眼,苦著臉道:“哎呀,所謂的明哲保身,不立危牆,等等的大道理,我也懂得,而眼下卻說不清楚呢……”

  

穆源繼續勸說:“你陷入窠臼,難以自拔,我勸你當悟則悟,莫為一時俗念而自亂心境!”

無咎默然片刻,自言自語:“當悟則悟?是我惹的禍,我怕一走了之,問心有愧……”見穆源還想出聲,他堅決搖頭:“我就是一個俗人,不懂得更高的境界!”

“你……”

穆源雖然不甘放棄,卻無言以對,轉而擺了擺手,原地來回踱步。

無咎反而咧嘴一笑,安慰道:“距鬼族約定的時限,尚有兩個半月。凡事沒有定數,一切尤未可知呢。而即使逃走,我也要給雙方一個交代!”

言下之意,他惹的禍,他來扛,若是扛不住,再逃不遲,至少逃得光明正大,逃得轟轟烈烈。

“既然如此,也罷……”

穆源已無力勸說,索性也不在強求,翻手拿出一枚圖簡遞了過去,示意道:“倘若有緣,來日再會!”他拱了拱手,便要順著原路返回。   

  

“哦,你要獨自遠去,何不借助陣法?”

“我與各家高手相熟,脫身不難,那座陣法留給你了,告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