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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啪——”
寂靜中,一聲脆響。
隻見高高的石柱上,有人飛躍而下,卻少了飄逸靈動,便如石頭墜落而身不由己。而不過十餘丈,他猛然抖動腕子,甩出一道黑色的繩索,彷如鞭子般的快疾而瞬間環繞石柱。如此稍稍借力,身子淩空倒卷。他再次抖動手腕,繩索倏然而回。他這才翻滾著收縮腰身,“砰”的雙腳著地。
“嘿——”
無咎咧嘴一樂,自鳴得意。
以他的修為,莫說三十丈,便是從三百丈,也摔不死他。而此前接連遇險,又接連飛越絕境,使他僥幸之餘,不免想要鬆弛釋放。
便像是一頭逃脫枷鎖的困獸,九死一生之後,總要舔舐傷口,自我慰藉一番。
不過,這昆侖之虛,雖為上古秘境,卻也是個巨大的牢籠。或許,真正的凶險尚未降臨。
那是……
落腳的地方,為青石高台。高台之上,矗立著一座高大的石屋。四周錯落著十多根石柱,如同陣法一般,似乎禁錮著莫名的氣機,卻又叫人難明究竟。石柱過去,則是環繞著淡淡的霧氣而更添幾分神秘。
無咎慢慢走向石屋。
石屋占地十餘丈,為木石建造,挑角飛簷,門窗通透。而高大的門楣之上,懸著匾額,刻有字跡,好像是“虛宿宮”。
一座宮殿?
那是上古文字,竟也能夠辨認。表明上古傳承延續至今,從未斷絕。
無咎走到門前,神色謹慎,稍作遲疑,抬腳踏入殿內。
寬敞的所在,有些陰暗,且空空蕩蕩,異常寂靜。迎麵一道白玉石壁,遮住了大半個殿堂。其上坑坑點點,像是圖畫、或是符文。
星圖?
無咎見識過諸多幻境,也琢磨過玄天經緯圖。故而,他對於日月星辰並不陌生。
玉璧上的符文刻畫,應該便是一張星圖,或許過於高深玄妙,一時看不出個所以然。
無咎抬頭仰望,禁不住伸出手來。他想要觸摸玉璧探查究竟,卻又揮袖一甩而搖頭作罷。
置身莫測之地,切忌亂碰亂動。否則惹禍,純屬咎由自取。
玉璧兩側,另有去處。
就此右行,便繞到了星圖玉璧的背後。
無咎腳步謹慎。
玉璧的背後,擺放著石榻、石幾。而石榻之上,坐著一道人影。之所以說是人影,因為沒有服飾,沒有須發,隻有白色的骨骸,維持著人的形狀……
正是一具人的骨骸,盤膝而坐。其左臂斜倚石幾,右臂與頭顱伸展,好像在眺望遠處,又或凝眸端詳而神態悠然。
無咎凝神再看。
骨骸伸展的右手指尖上,竟有一隻小小的蝶兒,色彩絢麗,栩栩如生,展翅欲飛……
無咎錯愕不已。
沒有生機的白色骨骸,仿若活著的彩色蝶兒,如此鮮明的反差,卻又和諧的相互存在的景象,著實令人匪夷所思。
就此推測,這具骨骸來自於一位上古的修士,或在浩劫降臨之際,猶自欣賞著美麗的蝶兒。他自知劫數難逃,隻將平生夙願,與尚未達成的夢想,寄托於指尖的蝶兒。願輕盈的蝶翼,掙脫宿命的束縛,去那廣闊的天地,繼續縱情飛舞……
而骨骸指尖的方向,乃是宮殿的牆壁。牆壁之間,開著丈餘寬的窗口。
卻見窗外日光明媚、山水相映、花紅草青、鳥蝶飛舞……
咦,窗外另有天地?
錯愕之下,無咎挪動腳步。而他剛剛靠近窗子,那仙境般的畫麵突然扭曲起來,遂即霧氣蒙蒙,而什麽也看不見。
禁製!
宮殿內外,雖然看似尋常。而上古禁製,卻無處不在。
忽而心頭一動,無咎轉過身來。
白骨指尖的彩蝶,仿佛要展翅高飛,而隻是微微顫抖,竟慢慢失去色彩。持續了萬千年的豔麗,瞬即消褪殆盡。繼而雙翼成灰、成塵,跌落虛無……
莫非是自己的到來,觸動了禁製?
無咎愣在原地。
彩色的蝶兒,已無影無蹤。而骨骸憑幾遠眺的形態依然如舊,並未隨之崩潰,不過那骷髏的神態,與翹起的白骨指尖,似乎多了一絲悵惘的意味,彷如塵夢癡纏而又孤獨莫名……
無咎不敢妄動,悄悄後退。繞過玉璧,返回殿堂。又衝著那玉璧投去不舍的一瞥,他這才帶著落寞的心緒而走出殿門。
玉璧上的星圖,過於玄妙,奈何不敢觸碰、也帶不走,隻能作罷。
而那上古修士,應該是位仙人,法力無邊,怎會死去呢?
難道昆侖虛的陣法,雖然能夠維持秘境的存在,而浩劫降臨之時,卻天地阻隔、生機斷絕,致使仙人無從逃脫、也難以存活?
倘若沒有昆侖虛的陣法呢,是否能夠逃脫幸存?
豈不見原界、本土,乃至於賀洲、部洲、神洲,雖然飽經災難,如今依然生機勃勃……
無咎在宮殿門前駐足良久,心頭的困惑依然不得其解。他循著石階,慢慢走下高台。
據說,昆侖虛足有數萬裏的大小呢。如今原界的上萬修士,已隨後追來。總不能困守等待,還當多方查看、尋覓。至於所謂的機緣,全憑運氣,收獲如何,也姑且不論。且設法弄清秘境的虛實,以求擺脫追殺而最終逃出此地。
高台過後,又是石頭階梯。
再去二十餘丈,沒路了……
無咎收住腳步,探頭觀望,微微愕然,轉身右行。
片刻之後,他從左方出現。竟圍繞著高台轉了一圈,回到了原地。當他再次止步,依然難以置信。
所在的高台,如同一座小山,僅有百餘丈的方圓,當間為十餘根石柱拱衛的宮殿。而小山的四周,盡皆懸空。並非懸崖峭壁,而是真正的懸在半空之中。
小山雖然不大,卻也重逾萬鈞,是如何懸在半空,又如此的穩穩當當?
應該是昆侖虛的陣法所致。
如此陣法,堪稱神奇。
而神奇倒也罷了,本先生又如何離去呢?
無咎有些為難。
以他的修為境界,根本看不出陣法的端倪。卻見頭頂之上,天光朦朧。四周雲霧淡淡,神識難以及遠。而雲霧之下,似有山林起伏,又隱隱約約,同樣的難辨虛實……
無咎伸出右手,露出腕子上纏繞的捆仙索。而他遂即又微微搖頭,麵露自嘲之色。
此前憑借捆仙索,輕鬆躍下石柱。而所在的懸空山,與地麵相距足有千丈之高。若是再想弄機取巧,顯然不合時宜,卻也並非沒有離去之法,故技重施
便是……
無咎繼續低頭觀望,默然片刻,退了兩步,抬手擲出一把靈石。
“砰——”
靈石炸碎,光芒閃爍。
無咎抬腳踏去,隨同光芒憑空消失……
下一刻,他已出現在一片山穀中。
而他雙腳落地的瞬間,忍不住抬起頭來。
隻見千丈高空,懸浮著一座小山,應該便是來時的虛宿宮。而除此之外,四周另有山體漂浮,如同懸空之島,或倒懸之山,竟有七八個之多,且大小各異、高低錯落、遠近不同,煞是壯觀而又奇異非凡。
無咎微微瞠目,轉而繼續凝望。
朦朧的天穹之下,似乎還有懸空的山體,奈何雲霧遮擋、且相距甚遠,一時看不清楚。
記得來的時候,曾飛越雲霄天門。誰料想秘境之中,出現如此奇觀。據此推測,莫非整個昆侖之虛都是懸在半空而自成一方天地……
“公孫無咎?”
便於此時,叫喊聲響起。
前方的山崗上,冒出一群修士的身影,其中不僅有地仙,還有兩位飛仙,恰見有人站在山穀中,各自稍稍詫異,遂即大喊大叫起來。
以原界的地域之廣,家族之多,卻沒誰不知道某人的模樣,以及他傳播四方的大名。
“賊人在此——”
二、三十位修士,越過山崗,揮舞飛劍,直奔山穀撲來。
無咎退後幾步,轉身便跑。
而沒跑幾步,又微微一怔。
前方是座石山,百丈峭壁陡立,倘若沒有遁法加持,難以飛越而去。而此時莫說遁法,便是禦劍也不能。
無咎急忙轉向,試圖另尋出路,而片刻之後,他不得不停下腳步。
山穀的左右方向,也相繼冒出成群的人影,均為原界的家族弟子,許是聽到了叫喊聲,從遠處馳援而來。
而此前追趕的修士,已逼近到了數十丈外。
既然無路可走,唯有殺出重圍。
無咎伸手抓出一道紫色的劍光,便要大開殺戒。
而不過是轉念之間,遠處的人影愈來愈多,便彷如狼群聚集,一時之間絡繹不絕。
搬運術,固然好用,卻一不留神,墜入了狼窩啊!
無咎沒了拚殺的心思,轉身繼續奔跑。短短幾個起落,百丈峭壁就在眼前。他離地飛躍三五丈,“鏘”的劈出手中的劍光。峭壁上劃出一道火星,他借勢騰空而上。隨即又是劍光閃爍、火星不斷,他矯健的身影漸飛漸高……
須臾,已是百丈崖頂。
無咎落下身形,稍稍緩了口氣。
而兩百多個修士,蜂擁到了峭壁之下,各自揮舞飛劍,奮力攀援而上。
無咎不敢耽擱,轉身便走。他要翻越山頂而去,就此擺脫糾纏。而疾行十餘丈,尚未飛身躍下,他又猛然止步,暗暗叫苦不迭。
山頂的另一側倒是頗為平緩,卻聚集著上百人影。應該各家弟子在此歇息,突然受到驚擾,隨即紛紛起身,齊齊衝著山頂看來。
唉,這狗屎運氣!
無咎歎了口氣,頗感無奈。
而便於此時,兩道人影翻上山頂,二話不說抬手一揚,霎時符籙炸開而殺機呼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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