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刑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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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一十九章 死地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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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條河水,橫貫地下千裏。

其狹窄處,僅容數人穿行。

寬闊處,足有十餘丈,但見河水流淌不息,慌亂的人影奔忙不停。

不知不覺之間,去勢驟然開闊。

又一個巨大的洞穴,呈現眼前。

流淌的河水,也彷如到了盡頭,卻在洞穴的低窪處,形成一方地下湖泊。而十餘裏的湖麵上,卻是霧氣彌漫、寒意森森。

“這便是忘川穀?”

“嗯!”

湖水邊的空地上,聚集著成群的人影,許是寒意難耐,忍不住紛紛後退。而修為高強者,卻不懼陰寒,或是循著水邊查看究竟,或是四處亂竄找尋出路。另有五人,駐足水邊,左右張望之餘,彼此傳音對話——

“此地的家族弟子,足有七、八萬之眾……”

“遠遠不止,眾多弟子尚在途中……”

“玉真人何時趕來……”

“不會耽擱太久,在此等候便是……”

“霧氣陰寒,甚是古怪……”

“嗯,是陰氣……”

“莫非是陰魂聚集之地……”

“誰知道呢……”

“嗬嗬,又是奈河,又是忘川,豈不就是陰陽輪回之地?”

“夫兄所言,令人費解……”

“典籍有雲,混沌初始,陰陽初分,上極九霄,下極九冥。而九冥,乃是陰魂聚集之所。所謂:死之與生,歸若奈何;生死修短,莫如忘卻輪回之苦。於是傳說中的九冥,有奈河、忘川兩地……”

“此地不過千丈之深,怎會是九冥呢……”

“或為巧合,姑且一說……”

“無先生……”

片刻之後,五人散開。

而其中的無先生,獨自循著水邊,走向霧氣深處,直至四周無人,他撩起衣擺坐下。麵對著寒冷的霧氣,他不由得心神一緊。

人活一世,煩惱不斷,卻又無從擺脫,彷如這揮之不去的寒霧。於是憂愁熾盛,感歎命運的多舛。哪怕是修成仙人,也有放不下的欲念,糾纏不開的情結,以及陷入輪回的恐慌。

奈何?

而人這輩子,何嚐不是一條河,即使深藏地下,也有湍急曲折,或起起伏伏的一生。當最終奔流入海,或是匯聚成湖,誰會在乎曾經的苦難,與艱辛的曆程呢?

逝者如斯,莫如忘卻。

卻又真的別了紅塵,忘了年華?

而古人也糾結不下啊,便有了奈河、忘川……

無咎胡思亂想著,心神一陣恍惚。

而便於此時,一道人影緩緩靠近,似乎有所顧忌,靜靜的站在三丈外,如同鬼魅般的詭異。

“齊家主?”

“嗯……”

那相貌陌生、且神情呆滯的中年男子,正是齊家主、齊桓。他以家族秘法,重塑肉身,卻無暇修煉,神骸難以合一,變成了行屍走肉般的模樣。

“活著呢?”

“嗯……”

問話難聽,而齊桓還是點了點頭。

奈河穀之戰,成千上萬的家族弟子殞命。能夠活下來,並逃到此地,也著實不易。

“何事?”

“見到無先生,甚是欣喜,故而前來相見,還望多多關照。”

齊桓雖然神色呆滯,而軀殼下的他,依然還是曾經的齊家主,他的精明世故一如從前。

“嘿!”

無咎笑了笑,道:“我又不是豐亨子,你該追隨你的那位伯父才是。”

“咳咳……”

齊桓咳嗽兩聲,尷尬道:“豐前輩自顧不暇,早已忘了我這個侄兒。”

“也罷!”

無咎點了點頭,道:“我現出真身的那一刻,你若欣喜如舊,我當如你所願。”

“……”

齊桓的神色中,多了一絲沮喪,他後退兩步,默默的消失在霧氣之中。

他此前有家族弟子陪伴,倒也安危無憂。誰料異變突起,各家的地仙、飛仙,皆忙於拚殺。他隻能隨著眾多的小輩弟子逃亡,途中連番遇險,幸虧運氣不錯,這才來到了忘川穀。而參與拚殺的家族高手,仍未回轉。正當他坐立不安之時,恰好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他便好像看到了一道護身符,悄悄的尋了過來。

他如今的肉身未成,修為大跌。再遇不測,難以自保。倘若跟隨某位高人,無疑多了一條活路。而對方的話語難聽,也就罷了,卻嘲諷不斷,擺明了看他的笑話。

而現出真身,他便是公孫無咎,惡名遠揚的賊人,誰敢奢求他的關照?

唉,曾幾何時,他齊桓身為一家之主,仙道高人,意氣風發,受到各方的敬重。如今卻變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哪怕是懇求庇護,也難以如願……

齊桓離開水邊,神態落寞。

而沒走多遠,一位書生模樣的男子,與一位金須金發的壯漢,攔住了他的去路。

“兩位道兄,我是齊桓啊,曾一同患難……”

齊桓認得夫道子與龍鵲,卻不明其意,急忙報上身份,唯恐惹來無妄之災。而對方的話語,卻讓他更為意外。

“無先生吩咐,由我二人照看齊兄的周全。”

“齊家主,你怎會這般模樣,即使比起人仙,也多有不如啊。切莫擔心,跟著我兄弟便是……”

夫道子與龍鵲,竟是奉命而來。而有了兩位飛仙高人的守護,他再無性命之憂。

齊桓回頭張望。

神識所及,某人猶自坐在寒冷的霧氣中,隻是他孤單的背影,有些模糊不清……

半個時辰後,忘川穀中擠滿了人影。

而更多的人影,從遠處湧現。

“北山道友!”

無咎依然坐在水邊,卻不再胡思亂想,而是舉著一枚圖簡,靜靜的凝神查看。

仲權與章元子,到了近前。

“各家高人已至。”

無咎收起圖簡,飛身而起。

離地數丈,四方盡收眼底。偌大的忘川穀中,聚集了十二、三萬的家族修士。玉真人、豐亨子、樸采子等天仙高人,也出現在十餘裏外。而來時的方向,守著成群的飛仙、地仙,紛紛忙著打出法訣,封禁通往奈河穀的所有洞口。

而隔著十餘裏呢,便聽爭吵聲傳來——

“諸位,你我途中設下禁製,也不過阻擋一時。依我之見,速速離去。而家族弟子眾多,應當分頭行事……”

“玉真人,你要丟下我晚輩弟子……”

“並非如此,反倒是便於晚輩弟子的脫困……”

“如何脫困?失去長輩庇護,晚輩弟子難逃此劫……”

“沐家主所言差矣,隻要引開玉神界的高手,諸多弟子脫困不難,你我趁機前往玉神殿……”

“不成!奈河穀一戰,罹難者、失散者,已達上萬之眾。倘若你我離去,這餘下的十多萬弟子,唯有死路一條……”

“依諸位之見,又如何……”

“這個……”

“總之不能丟下晚輩弟子……”

“而留在此地,一旦刑天追來,隻怕更糟……”

“北山……”

連番遭致追殺,死傷慘重,如今強敵將至,究竟何去何從,高人們各持己見,一時爭執不下。

便於此時,一道人影飛來。

玉真人已是無計可施,忙道:“北山,你去了何處……”

豐亨子與樸采子、沐天元也是焦頭爛額,突然想起了什麽,異口同聲道——

“北山,說出你的計策!”

來的正是無咎。

他拂袖一甩,踏空而立。

十多萬之眾,無不昂頭仰望。其中的二十多位天仙高人,竟然多了幾分期待之色。

此前憑借某人的計策,及時擋住了玉神界的強攻,而他好像還有一條計策,或許能夠再次逆轉危機也未可知。

萬眾矚目之中,無咎低頭一瞥,不慌不忙的背起雙手,淡定出聲道:“十萬裏方圓之內,有三處神族聚集之地,分別是康澤、牧葉與夏鼎。而夏鼎距此僅有萬裏……”

不管是在家族弟子,還是在場的高人,沒誰知道他要說什麽,四周頓時安靜下來。

而玉真人卻聽得明白,急忙打斷道:“夏鼎位於鬥牛、天獬兩郡交界之地,牆高城堅,高手無數,避之不及,你豈敢有非分之想?”

無咎隨聲道——

“唯有堅城,方能為我所用!”

“倘若攻城失手,刑天又追殺而至,內外夾攻之下,十數萬家族弟子誰能逃生?”

“玉神界的各方高手,已齊聚奈河穀,此時的夏鼎城,必然疏於防備……”

“你豈敢斷定?”

“既然走投無路,何不置於死地而後生?”

“嗬嗬,你並非原界中人,怎會介意家族弟子的死活!”

玉真人搖頭冷笑。

他將某人帶在身邊,本想有所借助。對方卻屢次作對,不免讓他有些難堪。而眾目睽睽之下,他又不便發作。他轉而看向豐亨子等人,告誡道——

“原界已久戰力疲,此時攻打夏鼎城,無異於自取滅亡……”

原界的高人們神色凝重,遲疑不決。

便於此時,有人叫嚷——

“連番遭遇追殺,我原界已死傷數萬,這般下去,永無出路……”

叫嚷聲未落,有人響應——

“與其逃亡,不如攻取堅城,唯誓死抗爭,方能求活……”

“我十餘萬眾,豈能任由殺戮……”

“置於死地而後生……”

“誓死抗爭……”

“拚了……”

玉真人察覺異常,急忙辨認出聲附和之人。

而不過轉瞬之間,附和聲已變成吼叫,並響成一片,瘋狂的殺氣隨之充斥四方。

豐亨子與各家高人換了個眼色,他不再遲疑,抬起頭來,急切問道:“北山,依你所言,如何行事?”

無咎早已等待多時,遂即聲震四方——

“各家天仙高人,分出一半人手,與我即刻動身,攻克夏鼎城……”

……

ps:老母親與我住在一起,昨日哥姐們前來看望老人,不免招待陪同,灌了幾杯酒,結果碼完這一章已是後半夜。

祝天下所有的母親,節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