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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牆上,無咎盤膝而坐。
他來到此處之後,沒有離去,而是擔負起了雲闕城的防禦重任。樸采子、沐天元等家族的高人,則是返回城內,召集弟子嚴陣以待,以隨時應對不測。
既然錯失棄城的良機,且就地守望而隨機應變。。
透過陣法看去,不計其數的人影聚集湧動,猶如群獸在雪原上遊蕩覓食,或將隨時撲向雲闕城,盡其獸性之瘋狂。而那成群的神族弟子,依然聚集在百裏之外,似乎在等待著什麽……
便於此時,身後有人出聲——
“有無先生參與防禦,雲闕城必然無恙!”
雲闕城的石牆,兩丈多寬、兩丈多高,為山峰劈砍而成,再有陣法的加持,顯得極為的堅固。即便如此,依然有原界弟子在四周巡弋。
卻見玉真人出現在石牆之上,踱著步子,麵帶笑容,不懷好意的樣子。
此時城外並無異常,他緣何去而複返?
無咎回頭一瞥,本不願理會,而稍作忖思,出聲示意——
“玉兄,請坐下敘話!”
“嗬嗬!”
玉真人好像早有所料,欣然從命,走到兩丈外,盤膝坐下,不忘順手打出禁製封住左右。然後他眼光一閃,似笑非笑道:“是否遇到難處,亟待求助啊?”
“嘿!”
無咎轉過身來,報以微笑,竟點了點頭,拱手道:“還望玉兄不吝賜教!”
“說吧!”
玉真人倒是寬宏大度,善解人意道:“我身為兄長,總不能看你走投無路。說吧,要我如何幫你?”
且不管他的用意如何,他的問話卻是一言中的。
原界家族陷入困境,無咎也遇到了難處。如今幾經周折之後,他備受各家信賴,儼然成為了原界至尊,再有豐亨子的托付,他不得不肩負起原界的生死存亡。而以原界的兩萬餘人,衝破重重圍追堵截,便猶如翻越一道又一道天塹,根本看不到任何的指望。卻又不敢放棄,或是後退,否則前功盡棄,最終依然是死路一條。
往前,是死。後退,是亡。
故而,他隻能帶著原界修士,與一群夥伴們,咬著牙繼續前行。
而他雖然鬥誌昂揚,戰意不減,卻再次陷入重圍,麵對神族的百萬之眾,身心疲憊的他不免有些惶惶難安。
原界的兩萬多人,乃是原界的傳承所在。但有不測,他無咎罪莫大焉。
而絕地求生,又談何容易!
不過,值此困頓迷惘之時,有人前來相助?
無咎打量著玉真人,沉吟道:“既然如此,本人便直言不諱了!”
“嗬嗬,你何曾這般的虛偽造作?”
玉真人的笑聲中,多了一絲嘲諷的意味。
“嗯,實不相瞞,我不怕城外的百萬之眾,也不怕神族的長老,卻怕玉神殿之行有變……”
“哦?”
“倘若我帶著原界殺出重圍,僥幸抵達玉神殿,玉虛子突然發難,後果又將如何呢?”
“……”
“玉虛子不會放過本人,也不會偏袒原界,到時候誰能活下來,玉兄能否如實相告?”
“嗬嗬!”
玉真人默然片刻,笑道:“無咎兄弟,是天不怕、地不怕,唯獨懼怕尊者啊!”
“嗯!”
無咎沒有否認。
他與神族的七位長老交過手,斬殺四個,重創一個,僅有畢節、垓複子、普重子與他互有勝負。憑借如此戰績,他足以傲視玉神界。而他之所以憂心忡忡,關鍵還是來自於玉虛子的威迫。
那位神秘的高人,已許久不曾現身,一旦他突然出手,不管是對於他無咎,還是原界家族,都是一場滅頂之災。屆時所有的辛苦與執著,無數的人命盡皆枉然。試想,誰不害怕、誰不擔憂呢?
“嗬嗬!”
玉真人笑聲輕鬆,道:“我已有言在先,無咎兄弟不會忘了吧?隻要原界的高人隨我拜見尊者,稟明原委、道出實情,尊者他老人家,必然網開一麵!”
無咎依舊是顧慮重重。
“神族死傷甚重,豈肯罷休?”
“尊者自當主持公道,加以安撫……”
“如何主持公道,又如何安撫神族?”
“隻問首惡,不問脅從!”
“誰為首惡?”
“有目共睹!”
“難道不是你玉真人?你挑唆原界強闖玉神界,途中帶人四處突襲,前後釀成雙方的數十萬傷亡……”
“如你所言,沒人相信啊!反倒是你的威名,玉神界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公道何在?”
“天道已亡,公道焉存?”
“天道亡了?”
“不然怎會降下劫難,懲戒萬物生靈?”
“無從逆轉?”
“天意如此!”
“……”
無咎陷入沉默。
玉真人的言外之意,玉神界之亂由他無咎一手釀成。原界家族受他脅迫,或可免除責罰,而他這個首惡之人,則是難逃懲處。
也就是說,玉真人掌控原界未能得逞,看似失意的他,竟然早有蓄謀,便是將他所幹的壞事,盡數歸咎於他無咎的頭上。顛倒黑白,不外如此。他卻無從申辯,因為天道、公道已亡?
“嗬嗬,不必憂慮,有我幫你說情,或能求得尊者的寬恕也未可知!”
玉真人笑得像個好人,提議道:“而古人有雲,退一步海闊天空。你不妨找個地方躲起來,數百年之後,便能安然無事。”
“嗯!”
無咎點了點頭,若有所思道:“躲起來,未嚐不是一條活路……”他似乎疑慮難消,又道:“玉虛子,真的會放過原界?”
“尊者為天下至尊,悲憫為懷,不會過於苛責,否則如何服眾?”
“悲憫為懷?”
“不然你豈能活到今日?”
“我倒是要謝謝那位高人的饒命之恩……”
無咎像是大徹大悟,轉而問道:“普重子的寶鼎,頗為不俗,有何來曆呢,玉兄能否賜教一二?”
玉真人以為他聽從了勸說,笑容更加輕鬆,不假思索道:“你指的是玄蛟鼎吧?尊者有意煉製九尊寶鼎,鎮守玉神界,奈何元會量劫降臨,他老人家僅僅煉製了玄鯤、玄鳳、玄蛟與玄龍四尊寶鼎,分別賜予四郡的長老。每一尊寶鼎,加持了他的一至三成法力,足以滅殺任何一位天仙高人。你能夠僥幸逃生,運氣不差!”
“嘿,狗屎運氣!”
“什麽……”
“青龍郡的玉介子修為高強,他緣何沒有現身呢?”
“玉神殿有規矩,各郡長老不得擅離屬地,怎奈原界之亂,各郡已自顧不暇。而赤蛟、青龍兩郡,依然不敢違規,否則玉神殿有失,誰也擔待不起!”
“玉神殿無人看守?”
“三千神衛,絕非擺設!”
“刑天的神衛弟子?”
“神衛弟子,為尊者所有,他僅帶走了百人……”
“除此之外,有無其他的高人呢?”
“所問何意?”
玉真人禁不住收起笑臉,質疑道:“我已為你指出活路,你依然要前往玉神殿?”
無咎誠懇道:“我答應了豐家主,不能丟下原界……”
“有我代勞,你隻管放心離去!”
“我放心不下!”
“你尋死不成……”
“若是躲藏數百年,與尋死何異?”
“我好意幫你,你竟然執迷不悟……”
無咎的劍眉斜挑,深邃的眼光微微閃爍,嘴角露出不羈的笑容,凜然而又淡定道:“我本落魄一俗人,教書為生,自甘墮落,卑微隱忍,又借仙門躲避仇殺,隻求苟活而已,竟被玉神殿逼上絕路,被迫殺出神洲,曆經九死一生,唯有抗爭到底。而玉兄說我執迷不悟,嘿……”他微微一笑,又道:“隻要玉虛子撤了神洲結界,道出元會量劫的真相,再幫著天下人逃脫這場劫難,我便送上這條命由他擺布。否則我與那個老兒,不死不休!”
“你……”
玉真人始料不及,惱怒無語。他怔怔片刻,拂袖而起,又搖頭冷笑,然後撤去禁製揚長而去。
與其想來,某人走投無路之下,唯有向他求助,誰料對方騙他說出相關的隱秘之後,遂即露出本來的麵目。
不死不休?
哼,無知無畏……
而無咎卻是不以為然的樣子,轉身麵向城外,抬手拿出一壇酒,有滋有味的飲了起來。半壇酒水下肚,他吐著酒氣,兩眼眯縫,眸光微微閃爍。
玉真人著實煞費苦心,竟借著神族恐嚇要挾,勸說他放棄西行,找個地方躲起來。而且一躲數百年,全然無視元會量劫的存在,與坐以待斃何異,與自尋死路有什麽不同?
那個家夥,壞啊!
而壞人,也並非一無是處。
至少他無意中泄露的口風,幫著自己驗證了幾個猜測,打消了幾分疑惑,也緩解了幾分擔憂。
一個,玉介子不會參與雲闕城之戰。
再一個,玉虛子並不介意原界與神族的恩怨。否則玉真人也不敢坑害神族,並殺了十數萬神族弟子。也就是說,抵達玉神殿之後,也許原界能夠避免滅族之災。
最後一個,玉真人依然將玉虛子尊若神明,他所謂的背叛玉神殿,純屬欺詐之言。不過他似乎另有顧忌,或另有所圖,卻孤掌難鳴,一時難以興風作浪。
此外,玉神殿竟然有三千神衛弟子?
刑天帶著百名神衛,便已所向無敵。三千神衛之強,難以想象……
無咎尚自忖思,神色一動。
與此同時,神識中傳來久違而又熟悉的笑聲——
“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