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刑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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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百六十九章 凶險迷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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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個白晝。

風雪,依然籠罩四方。

龍鵲帶著一群夔龍衛的兄弟,劈砍岩石,試圖拽出戰車,將其收為己有;

虞青子、盧宗帶著原界弟子,修複陣法,加固石牆,重整防禦;

無咎與萬聖子、鬼赤、豐亨子、樸采子、沐天元等人,則是站在石牆上,就此居高俯瞰。

城下的雪原上,成群的神族弟子來來往往,卻不再攻城,而是忙著收拾骸骨。即使相隔甚遠,那濃重的血腥,與淩亂的殺氣,依然透過風雪衝天而起。

“昨夜一戰,死傷無算啊!”

“我原界的各家家主,在無咎老弟的率領下,全力施展神通,使得昨夜的守城之戰有驚無險。”

“也幸虧無先生及時應變,摧毀了白鳳郡的戰車,否則後果難料呢……”

“哎呀,以老萬看來,不如趁著神族收殮屍骸,你我再去殺戮一番……”

“老萬,你不懂規矩!”

“什麽規矩?”

萬聖子很不服氣。

無咎猶自打量著城外的景象,分說道“兩國交兵,大戰間歇,雙方收殮骸骨,彼此互不侵犯,乃是不成文的規矩。”

“你凡俗的規矩,與仙道無關。”

“雖也無關,而道理相通啊!”

“老萬不懂。”

“凡俗的將士,收殮袍澤的骸骨,有敬重之情,有善後之意,也不怕自家棄屍荒野啊。”

“所言何意?”

老萬還是不懂。

無咎轉過身來。

卻見豐亨子伸手扶著銀須,說道“神族的族人收斂骸骨,隻為再戰!”

這位豐家主雖然修為大跌,卻沒了私欲困擾,反而心智不惑,直接點破了雲闕城的危機所在。

樸采子與沐天元也恍然大悟,出聲道——

“苦戰半宿,實屬不易。諸位道兄,且稍事歇息。”

“你我尚要四處查看,無咎老弟、豐兄,失陪!”

兩位家主拱了拱手,轉身返回城內。

餘下的各位家主,則是各自散去,繼續參與小城的防禦,以便隨時應對不測。

無咎打量著四周的情形,暗暗點了點頭。

倘若各家齊心,令行禁止,帶著兩萬多人衝殺戰陣,與他當年所帶領的八百弟兄也沒有什麽不同。而二十多位天仙,均為萬裏挑一、獨當一麵的人物,再有數十飛仙與數千地仙,隻要指揮得當,原界家族緣何不能成為破陣營,而衝鋒陷陣、所向無敵呢!

無咎想著心事,示意道“齊兄,攙扶豐家主回去歇息!”

齊桓與齊香子攙扶著豐亨子,便要離去。而豐亨子卻掙脫攙扶,遞過來一枚玉簡。

“這是……”

“我豐家的族人,死絕了。而這兩個異性的後人,沒有嫌棄老朽的無能,反而盡心盡孝,殊為難得啊!”

無咎接過玉簡,聽豐亨子又說——

“老朽也是慚愧,

有心將豐家傳承交予兩個小輩。而在此之前,請無咎老弟幫著參詳一二。”

無咎微微錯愕,本想拒絕,又忙雙手高舉玉簡,鄭重躬身一禮。

豐家主明明在傳授功法,卻稱參詳,一樁天大的恩情,被他刻意忽略而過。

無咎直起身來,麵前沒了人影。

豐亨子在齊桓、齊香子的陪伴下,已返回城內。

有人適時出聲——

“豐家的《雷玉訣》很是厲害,無先生得大便宜了。”

是萬聖子,又羨又妒的模樣。

無咎就地盤膝而坐,拿出一枚空白玉簡,稍稍凝神拓印,順手扔了出去。

“如你所願,休得煩我!”

萬聖子一把抓過玉簡,心滿意足道——

“哈哈,鬼兄,過來瞧瞧……”

兩人走到幾丈外坐下,然後湊在一起分享著玉簡中的功法。

而無咎沒了煩擾,也看向手中的玉簡。

《豐氏族典》,像是族譜,卻拓印著一套家族功法,所謂的《雷玉訣》僅是其中的一門法訣。也就是說,豐亨子將他豐家的傳承拱手相送。

無咎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卻又不願多想。他將《雷玉訣》記下,正想著參悟一番,神色微微一動,翻手拿出魔劍……

魔劍天地中,冰靈兒獨守陣法,繡著她的花兒,不為外物所動的恬靜模樣。

陣法之外,擺放著百具戰車,隨著禁製的開啟,湧出一道道人影,正是神族的弟子,足有數千之多,卻在煞氣的禁錮下,不斷的肉身崩潰。有的直接魂飛湮滅。有的元神強大,四處逃竄,恰見空曠之間矗有座陣法,便從遠處撲了過來。

如此荒絕之地,竟然矗立著一座陣法。而更為驚奇的是,陣法中坐著一位妙齡女子。

成群的元神撲到陣法前,驚訝於女子的美貌,又以為找到生路,隨即攻打、衝擊起來。陣法雖無聲響,卻微微搖晃、光芒閃爍。其中的冰靈兒受到驚擾,抬眼觀望,恰見鬼影般的元神在衝擊陣法。那一張張猙獰的麵孔,無不透著求生的欲望與獸性的瘋狂。她左右環顧,卻孤單無助,頓感驚慌,禁不住緊緊抓著手中的絲帕而又無能為力。

便於此時,四頭巨大的黑影突如其來,猛然將侵擾陣法的元神之體撕得粉碎,遂即又肆無忌憚的追殺而去。

隻見昏暗天地間,成群的元神在拚命逃竄。而四頭黑影便如風卷殘雲一般,轉瞬便將所有的元神盡數撕碎殆盡、吞噬一空。

危機遠去,四方靜寂依然。

而冰靈兒怔怔許久,餘悸漸消的她,突然感到有些孤單,輕輕拂動衣袖。黑光閃爍,榻上多了一個頭頂金角的卷毛怪物,卻僅有尺餘大小,且顯得頗為乖巧,直接躺倒在她的身旁,貪吃貪睡的模樣一如從前。

“嘻嘻——”

冰靈兒的小臉兒綻開了久違的笑容……

與此同時,無咎也放下魔劍。

昨夜劫掠的戰車,隻為補充龍鵲的損耗。至於禁錮的神族弟子,則是純屬意外。而吞噬了數千元神的四頭獸魂,仿佛已境界大成,究竟是凶獸,還是凶煞、或是魔煞呢?

而讓他感到慶幸的,還是靈兒。韋尚的罹難,使她備受打擊。而生逢亂世,朝不保夕,如今又置

身異域,每日都在生死掙紮,根本不容她過度的沉迷於悲傷之中。而她已漸漸走出了自我的困境,但願那個淘氣貪玩的小丫頭早日歸來。

不過,雲闕城的處境卻愈發的艱難。

無咎緩了口氣,睜開雙眼。

昨夜一戰,神族折損十萬之眾。而此時此刻,遠處的雪原上,聚集的人影、獸影非但沒少,反倒是愈來愈多,已達三百萬之數……

無咎皺起眉頭,神色憂慮。

自從闖入玉神界以來,縱使大戰連連、苦戰不休,也未遭遇過如此重圍。三百萬之眾啊,倘若持續不斷的拚死強攻,足以耗盡原界的所有天仙的修為法力,便是他無咎與萬聖子、鬼赤也休想幸免。而雲闕城陷落的頃刻之間,原界家族的兩萬餘人,亦將隨之灰飛煙滅。

畢節與垓複子要幹什麽,為了死去的長老與神族子弟報仇?也不至於帶著婦孺老幼,擺出闔族拚命的陣勢?而赤蛟郡的普重子敗退之後,必然不會罷休,卻遲遲沒有現身,他究竟有何企圖……

無咎想到此處,禁不住握緊拳頭,筋骨“劈啪”作響,卻依然愁緒難消。

從神洲,至賀洲、部洲;從飛盧海至盧洲,至原界,再至玉神界;踏遍天涯末路,曆經生死幾回,窮盡光陰數十載,如今與玉神殿僅隔著一個青龍郡。而愈是如此,愈是膽戰心驚。怕啊,怕功虧一簣,怕失去所有,怕夢想成空、執念化作塵埃散盡……

無咎翻手拿出酒壇,大口灌著酒。

不知為何,他突然想著吃口烤肉,品嚐煙火的味道,然後與人肆意說笑、放浪形骸。怎奈置身於雲端之城,而放眼所及,不是風雪,便是血腥,還有那無邊的寒意。

便於此時,龍鵲帶著夫道子等人落在石牆上,他舉手致意,笑道——

“無先生,龍某又撿得一具戰車!”

岩壁上的戰車,被他收為己有,又幫著修複了陣法,為此他很是得意。

無咎飲著酒,突然問道——

“龍兄,你的戰車尚存多少?”

“沒有啦……”

“哼!”

“一百……一百五十有餘吧,已不足搭載兩萬人……”

無咎拿出魔劍輕輕揮動,城內的空地間、房頂上頓時多了一百具戰車。

“龍兄接管戰車,隨時候命!”

“哈哈,遵命!”

龍鵲大喜過望,舉手稱是。而他帶人離去之際,虞青子與盧宗飛上石牆。兩位家主走到無咎的麵前,皆神色遲疑。

“無先生,計策有變?”

“龍鵲已吩咐各家晚輩弟子搭乘戰車,難道是……”

“有備無患吧。兩位有何指教?”

無咎問道。

兩人換了個眼色,相繼分說道——

“雲闕城位於峰巔之上,雖然易守難攻,而護城大陣卻有頭重腳輕的隱患。一旦神族強攻城下,後果難以想象。”

“而陣法改造,頗耗時日。倘若就此補救,莫說人手不足,隻怕也於事無補,唯有稟報於無先生知曉。”

“哦?”

無咎微微愕然,沉默不語。少頃,他翻手拿出了一枚圖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