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霄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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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兄弟

經過一天的艱難跋涉,這天傍晚,他們終於到達了曄城。

馬背上,上官鵬對薛懷恩笑道:“薛將軍,我聽說,曄城現任的城主樂毅,是你的結拜兄弟?”

薛懷恩點點頭,答道:“不錯,我們一共有結拜兄弟五人,樂毅是我二哥。”

曄城城主樂毅也是秦無極的弟子,薛懷恩的二師兄,薛懷恩早已事先遣人通報了他,此時雖已入夜,城頭卻是燈火通明。

城門口黑壓壓站了一群人,統一的青衣紅傘,在一片冰天雪地的世界之中顯得格外矚目。

一人站在列隊陣前,見車隊行近,便上前一步,抱拳行禮道:“曄城樂毅恭迎永寧王大駕。”

天色陰霾,紅傘輕旋,傘下的男子一抬頭,便像是有一道光落到了他臉上,雋永持久。

樂毅竟也是個豐神俊朗的美男子。

上官鵬在馬背上回了一禮:“有勞樂城主。”

薛懷恩從馬背上翻身下來,向樂毅抱拳道:“二哥,別來無恙?”

樂毅看著他一笑:“五弟,好久不見。”

上官鵬問道:“你們兄弟有多久沒見了?”

薛懷恩道:“大概有三年了吧。”

上官鵬略帶驚訝地道:“三年不見?那你們今天晚上可要好好的敘一敘舊了。”

樂毅微微頜首道:“卑職已經命賤內在驛館內備好了接風酒宴,今天晚上給幾位接風洗塵。”

上官鵬微笑道:“樂城主太客氣了。”

聽了樂毅的話,薛懷恩卻詫異道:“二哥娶親了?是什麽時候的事情?怎麽沒有告訴小弟一聲?”

樂毅剛硬的臉上掠過一絲不自然的神情,隨即轉瞬即逝:“三個月前。”

上官鵬隨口問道:“不知令夫人是哪裏人氏?”

樂毅答道:“是本城一位學究的女兒。”

薛懷恩不滿道:“如此重大的喜事居然不告訴我,今天晚上無論如何也要罰二哥三杯!”

樂毅笑道:“好好好,到時候我一定自罰三杯,算是給五弟賠罪!”

一陣寒暄之後,車隊便進入城中,跟隨迎賓的隊伍前往驛館。

驛站門口,一名紅衣女子站迎在那裏,一張瓜子臉,精心修飾過的柳眉深入淺無,一雙眼睛妖嬈多情,黑發高高地挽起,發上別著盛開的粉色絹芙蓉,當真是人比花嬌,嫵媚風流。她先給上官鵬和薛懷恩行了禮,看到碧華下車,她親親熱熱的迎了上來,拉著碧華的手笑道:“想必這位就是孫修儀吧?”

樂毅笑著對碧華道:“這是賤內。”

碧華對她微微頜首道:“樂夫人好。”

樂夫人拉著她道:“這麽大的雪,大家辛苦了,快裏邊請進。”

說話間,一行人進入到驛館中。

說是驛館,其實不過是一排瓦房,比較老舊,幸好打掃得很是幹淨,庭院中還栽種了許多植物,在大雪之中全都化為一片銀白。

在驛館安頓下來之後,屋內的宴席已經擺好,眾人依次入座。樂毅與薛懷恩是多年未見的結拜兄弟,是以女眷也並不回避,樂夫人便陪坐在碧華身邊。

既然是招待貴客,今日的菜肴用足了心思。

砂鍋煨鹿筋、鳳尾魚翅、白雲豬手、串炸鮮貝、蝴蝶蝦卷、菊花裏脊、山珍刺五加、玉筍蕨菜、鮮蘑菜心……

菜一道道的上來,擺滿了一桌子。

樂毅斟滿了酒,敬向上官鵬道:“王爺遠道而來,末將謹代表曄城,敬王爺一杯。”

說罷,他舉杯一飲而盡。

“樂城主客氣了。”上官鵬回禮,也將杯中的酒飲下。

一杯酒下肚,上官鵬眉峰一動,說道:“這是三十年陳的杜康。”

樂毅笑了,薛懷恩也笑了。

樂毅笑道:“想不到王爺也是個品酒的大行家。”

薛懷恩在旁邊說道:“末將曾經在永寧和王爺喝過一次酒,王爺命那個掌櫃的一口氣上了十八種酒,我們一人九壺,一個一個的品下來,十八種酒名叫得分毫不差,十八壺酒也喝了個幹幹淨淨,直把掌櫃的給看得傻在了當場。”

樂毅笑道:“王爺海量,下官也早有耳聞,今日既然碰上,王爺可要不醉不歸才是!”

說罷,他舉杯又來敬上官鵬。

“多謝樂城主盛情。”上官鵬端著杯子一飲而盡,脫口吟道:“慨當以慷,憂思難忘。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樂夫人二十餘許年紀,眉目靈動,性情活潑,她在旁邊笑著讚道:“賤妾早就聽說王爺文武雙全,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簡直是出口成章啊!這詩是王爺作的麽?”

她的話一出,在座的眾人都是微微一怔。

上官鵬微笑道:“我可不敢掠人之美,我剛才念的是曹孟德的句子。”

樂夫人呆了呆,又笑問道:“這位曹孟德是王爺的朋友?”

碧華在旁邊接口道:“曹孟德是幾百年前的古人,後人尊稱他為‘魏武帝’。”

樂夫人這才醒悟過來,連忙道:“哎呀,賤妾不才,讓大家見笑了。”

上官鵬微微一笑,“哪裏,樂夫人明朗率真,和樂城主極為登對。”

一時間場上的氣氛有些微的尷尬,薛懷恩忽然笑著對樂毅道:“二哥,你和二嫂成親,如此大的喜事居然不通報小弟一聲,是不是應該罰酒?”

樂毅連忙舉杯道:“該罰,該罰,我自罰三杯,給五弟賠罪。”

於是大家又把酒言歡,好不熱鬧。

接風宴在一片其樂融融的祥和氛圍中進行著。

樂夫人對碧華笑道:“他們男人喝他們的,我來敬妹妹一杯。”

碧華端起酒杯,淺淺地呡了一口,樂夫人知道她酒量淺,給她上的是酸酸甜甜的果酒,別有一番滋味。

“這是自家釀的梅子酒,妹妹覺得味道如何?”樂夫人笑道。

碧華不由得讚道:“這酒味道不錯,甜甜的。”

樂夫人又殷勤的給碧華斟酒。碧華無意間朝她瞥了一眼,忽然隱隱覺得不對,樂夫人有一雙骨節粗大,虎口帶著薄繭的手。

那雙手,似乎不是作為書香門第的小姐應該有的。

更奇怪的是,她居然不知道曹孟德是誰。

而樂毅作為薛懷恩的師兄,成親這麽大的事情,他不聲不響的就辦了,沒有跟薛懷恩知會一聲。

不對勁。

碧華忽然問道:“樂夫人喜歡釀酒?”

樂毅在旁邊笑道:“賤內的一點小玩意而已,讓修儀見笑了。”

碧華道:“我以前在家閑著沒事的時候,也喜歡釀酒玩,不知道這梅子酒是怎麽個釀法?夫人可以告知一二麽?”

“這個……”樂夫人微微怔了一下,臉上流露出不自然的神色:“這梅子酒是我奶娘釀的,具體的釀法,我忘記了。”

看到她支支吾吾的神色,碧華心中已經有幾分了然。她微笑道:“如此真是可惜了,我還想跟夫人學學釀酒之法呢。”

樂夫人連忙道:“這個好說,明天我讓奶娘把釀酒之法寫下來,交給修儀便是。”

碧華道:“如此就多謝了。”

至此,碧華已經可以確定,這位樂夫人,是個冒牌貨。她剛剛還說是自家釀的酒,轉瞬就改口說是奶娘所釀,她不是出身書香門第麽?不知道曹孟德是誰,不知道梅子酒的釀法,還有一雙長滿薄繭的手,這一切都太不合情理了。

酒桌上,三個男人喝得正歡。

碧華忽然悄悄自桌子底下,輕輕扯了扯上官鵬的衣角,上官鵬看著她,目光中透出詢問之色。

碧華低聲道:“我有點暈。”

上官鵬連忙放下杯子道:“怎麽了?”

碧華道:“可能是這酒太烈。”

樂夫人笑道:“這梅子酒雖然甜,後勁可大著呢。”

碧華用手撐著頭,說道:“樂城主,薛將軍,樂夫人,我多喝了兩杯,有些頭暈,想先行告辭。”

“修儀不要緊吧?”薛懷恩關切地問道,碧華垂下眸子搖搖頭,

樂毅站起來,說道:“修儀身體不適,下官也不留修儀了,修儀慢行。”

上官鵬起身道:“我扶你回去。”

碧華點點頭。

上官鵬對樂毅道:“樂城主,你們慢飲,我去去就回。”

樂毅笑道:“王爺,要不讓賤內送修儀去休息吧?”

上官鵬道:“不了,還是我親自送她。”

樂夫人本來已經起身,聞言隻好重新坐下,笑道:“王爺對修儀可真是照顧得無微不至啊。”

上官鵬笑笑,並不答話,扶著碧華出了屋子。

剛剛出了門,外麵樂毅的仆人已經迎了上來,躬身道:“王爺,修儀,請往這邊請。”

上官鵬微微點頭,扶著碧華,在他的帶領下,來到碧華住的房間。

進了門,上官鵬扶碧華在椅子上坐下,反手關上了房門。

碧華忽然抓住他的手,在他的手心輕輕寫了兩個字,“不對。”

他亦是在她的手心寫到:“我知道。”

碧華一怔,看著他,

上官鵬微微一笑,忽然高聲問她:“現在頭還暈不暈?”

她點點頭,道:“還是很暈。”

他忽然從懷裏掏出一個白色的玉瓶,從瓶子裏倒出一顆暗紫色的丹藥,對她道:“我這裏有解酒的藥丸,你吃一顆吧!”

碧華一時不明白他想幹什麽,但是仍然毫不猶豫的將那顆藥丸塞入口中,這藥丸並不難吃,芬芳馥鬱,入口即化。

她好奇的問道:“這是什麽?”

上官鵬壓低聲音,在她耳邊道:“這是我娘臨走時贈我的‘辟塵丹’,服下它,三日之內,百毒不侵。”

碧華心頭一凜,輕聲問道:“難道剛才的酒菜?”

上官鵬點點頭:“不錯。”

碧華低聲道:“霄鴻,我們該怎麽辦?”

上官鵬站在窗前,以食指輕叩桌沿,低聲道:“此地凶險,不宜久留。”

碧華道:“薛將軍會不會跟他們……?”

上官鵬斷然道:“薛懷恩若要害我們,在破廟的時候就可以動手,不必等到現在。”

碧華急道:“那他此刻不是危險?”

上官鵬的瞳孔在收縮:“隻能看他自己的了。”

碧華急道:“那怎麽辦?”

上官鵬沉吟道:“算時間沈放也快回來了,我們隻能靜觀其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