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霄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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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落水

第一百一十七章、落水

用過了早膳,碧華和薛懷恩便背著醫箱告辭出門,上官鵬親自將他們送出王府,剛剛出門,碧華忽然怔住了,隻見王府大門外的空地上,搭起了一個大大的竹棚,四周用藍布屏蔽,自成了一方天地,上官鵬微笑道:“我昨天命人在這裏搭了個善堂,兩位今天就在這裏收治病人吧。”

碧華點點頭,低聲道:“多謝王爺。”

碧華來到善堂裏,隻見這裏分為內外兩間,內間是大夫坐堂問診的地方,外麵的病人等候的地方,內外用一道簾子隔開。

碧華來到內間,在書桌旁坐下,薛懷恩則搬了個凳子坐在門口,沉著臉一言不發。

或許是因為是新開的善堂,他們坐了一早上,一個病人都沒上門。

碧華看著薛懷恩,忽然道:“大哥,你來一下。”

薛懷恩看著她,“什麽事?”

碧華輕歎了一口氣:“你像個門神一樣,一臉戾氣的坐在我的門口,誰還敢到我的善堂來看病?”

薛懷恩被她一句話逗得笑了起來,他起身進了內堂。

想起薛懷恩手上的傷勢,碧華道:“大哥,你手上的傷好些了嗎?”

薛懷恩不以為意地道:“早就沒事了。”

碧華道:“過來給我看看。”

薛懷恩於是老老實實的在碧華身邊的凳子上坐下,乖乖地伸出手,碧華解開他手上的紗布,隻見他的傷口已經結痂,心裏微微鬆了口氣。

“我來給你換藥。”說著,她低頭在醫箱裏找出一個白色的小瓷瓶,撥開瓶塞,將藥末抖在他的傷口上,看著藥粉浸下去,才用幹淨的紗布將他的傷口重新包好。

薛懷恩忽然低聲道:“二弟,今天早上,你故意的是不是?”

碧華手一抖,抬頭看著他:“你說什麽?”

薛懷恩道:“如果你不想留在這裏,我們馬上走。”

碧華沒好氣的橫了他一眼:“走?這滿城的百姓怎麽辦?回去跟師父怎麽交代?”

薛懷恩呆了呆,苦笑了一下:“你還是早點想出辦法,把這疫症的病因找出來吧,再這樣下去,我都快瘋了。”

看到他眉目間的悒鬱,碧華歎了口氣,她放下他的衣袖,低聲道:“大哥,對不起,要你戴著麵具做人,還要天天陪著我演戲,實在是太難為你了。”

薛懷恩低聲道:“我倒不是在意這個,隻是經過了昨晚的事情之後,我覺得,永寧現在已經是危機四伏,我是怕……怕那些人又回來對付你……”

碧華斷然拒絕道:“越是這樣,我越不能走。”

薛懷恩靜靜的看著她,眼神複雜:“明知道危險還要留下來,我不知道是你傻還是我傻,可是我竟然甘願陪你這樣傻下去。”

碧華慢慢的垂下眸子,不再說話。

情到深處即生憂怖,薛懷恩在擔心她,她何嚐不知道。可是,她也放不下另外一個人,所以,於公於私,她現在都不能走。

她知道自己太貪心,一邊貪戀薛懷恩帶給她的溫暖,一邊卻又不能給他任何承諾。

她希望能一直這樣下去,青山常在綠水長流,年年歲歲歲歲年年,每一個春夏秋冬日升月落,都有這兩個男人陪伴,可是明明知道,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疫情解除的那天,她就要在這兩個男人之間作一個選擇,走,或者留下。也許自此和另外一個人,此生不複再見。

想到這裏,她隻覺得胸口冷熱交煎,有如冰炭摧折。

看到她泫然欲泣的神情,薛懷恩在心裏長長的歎了口氣,忽然隨口道:“二弟,你覺不覺得,這裏太空了一些?”

碧華回過神來,問道:“什麽?”

薛懷恩道:“人家大夫的善堂裏掛滿了病人送的錦旗,我們這裏一個都沒有。”

碧華失笑道:“想要錦旗?那也得有人送啊。”

就在這時,外麵一個聲音道:“請問大夫在麽?”

碧華抬頭望向門外,隻見一個衣著華貴,頭發花白的夫人從馬車上緩緩下來,在她身後,跟著一個丫鬟,丫鬟的手裏,抱著一個四五歲的孩子。

碧華心頭重重一震,幾乎站立不穩,一個聲音在心裏狂呼道:“母親、母親……”

察覺到她的失態,薛懷恩在旁邊扶了她一把,他的手粗糙堅硬,沉穩有力,她滿心的浮躁立刻沉澱下來,她輕聲道:“我、我就是大夫,不知這位夫人有何貴幹?”

孫夫人道:“我兒子這幾天一直不大好,麻煩你幫我看看吧。”

碧華顫抖著手,抱過辰傑。

辰傑奄奄的,抬頭看了她一眼,又無力的將腦袋擱在她的肩上。

碧華伸手一摸他的脈,心頭一沉,連忙道:“大哥,趕緊拿我的銀針來!”

薛懷恩連忙道:“好。”

他打開碧華的醫箱,送上銀針。

碧華點燃一支蠟燭,她讓丫鬟抱著辰傑在椅子上坐下,伸手拿過銀針,在火上烤了烤,迅速刺入辰傑周身的幾處穴道之中,過了片刻,辰傑的身子抖了抖,‘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碧華又回身坐在案前,提筆寫了一個方子,對孫夫人道:“這個方子您拿著,趕緊抓藥回去熬給他喝,還有,這副藥,除了病人之外,最好府上的人,每人都喝一碗,以防大家染上疫症。”

孫夫人連連點頭。從袖子裏取出一錠碎銀,塞入碧華手中,說道:“這是診金,何大夫趕緊收著吧。”

碧華仿佛被火燙了一樣,將那迭銀子塞回到孫夫人手中,說道:“不用不用,我怎能收您的錢?”

孫夫人有些奇怪的看著她,道:“大夫收診金,這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麽?”

碧華連連搖頭,道:“反正、反正我不能收您的錢……”

孫夫人將那診金硬塞到她手中,道:“何大夫難道是嫌少?”

聽她如此一說,碧華隻好接過診金,低低道:“那就多謝夫人了。”

孫夫人微微一笑,道:“那我們走了。”

說罷,她讓丫鬟抱起辰傑,登上馬車離開了這裏。

目送著她們的馬車漸漸遠去,碧華眼中的淚水,一滴滴的掉落在手中的碎銀上。

身後,一隻大手輕輕按在了她的肩頭。

碧華一回頭,是薛懷恩。

碧華深吸了一口氣,拭去臉上的淚痕,對他強笑道:“我沒事。”

薛懷恩輕輕拍了拍她的肩,一切盡在不言中。

孫夫人走後,慢慢的,也有三兩個病患來到善堂請碧華看病,碧華當然是手到擒來,不在話下。

傍晚時分,碧華和薛懷恩剛剛走進王府,吳媽就滿麵堆笑的迎了上來:“兩位回來了?王爺在花廳等著你們吃飯呢。”

碧華點點頭,看著她勉強笑了笑:“我知道了,多謝你,吳媽。”

碧華在自己的屋子裏放下醫箱,和薛懷恩一起來到花廳,上官鵬正坐在那裏等著他們。

碧華低聲叫道:“王爺。”

上官鵬微笑道:“回來了?來吃飯吧。”

碧華和薛懷恩在他對麵坐下。

今天的菜式很豐盛,但是碧華沒有一點胃口,她隻是隨便扒了兩口飯,便說了句:“你們慢用。”然後放下筷子回到自己的屋子裏。

上官鵬不解的看著薛懷恩:“何大夫怎麽了?”

薛懷恩搖搖頭:“不知道,大概是累了吧。”

上官鵬點點頭,看著碧華的背影,若有所思。

他早已在暗中保護碧華的影衛那裏,得知了今日太守夫人來求診的消息。她的反常舉動令他更加疑心。

……

金烏西墜。

深藍色的天幕上,漂浮著大朵大朵紫紅色的雲,豔麗,而又有些詭譎。

碧華獨自站在王府後花園的池塘邊,靜靜望著夕陽的餘暉,眼中不自覺地滲透出縷縷哀傷,今天與母親的相見不相識令她分外感傷。

一件輕薄的披風輕輕落在她的肩頭,碧華嚇得身子一抖,轉頭看到的卻是薛懷恩關切的目光。

碧華按住‘砰砰’直跳的胸口,嗔道:“幹嘛這樣不聲不響的走過來,嚇人一跳!”

薛懷恩看著她:“你以為是誰?”

碧華沒有回答他的話,隻是看著平靜無波的水麵,淡淡地說:“我在想疫症的事情。”

薛懷恩在她身邊的一塊大石頭上坐下:“我陪你坐會兒。”

碧華回頭看著他一笑:“你去休息吧,不用管我。”

薛懷恩還沒說話,碧華又道:“你放心,這裏是王府,很安全的。”

薛懷恩終於無奈的點點頭:“好吧,我走了,你也早點休息。”

他沒有再說下去,轉身走了。

天已經完全黑了,銀盤一般的月亮,漸漸的從樹梢升起來。不知為何,碧華總覺得今晚的月亮特別大、特別圓。

不知道太守府中,現在是個什麽樣的情景,辰傑的病是不是已經完全好了?母親現在在做什麽呢?在教辰傑習字?還是抱著他講故事?父親呢?他還好嗎?會不會偶爾想起那個已經‘過世’的女兒?

風聲瑟瑟,樹影婆娑。園中池塘倒映的月影,被這初秋的夜風一攪而碎。

不知站了多久,碧華回過身,忽然吃了一驚,隻見上官鵬正立在她身後,也不知道他什麽時候來的,陪她站了多久,她這一急轉身差點撞到他的胸膛上,碧華嚇得不輕,忙下意識的往後一退,誰知卻一腳踏空,她猛然想起,身後是池塘,但是已經來不及了,她驚呼一聲,身子直直的跌了下去。

上官鵬忙伸手去拉,但是碧華退得太快,他的手還未碰及她的身子,她就仰麵掉進了池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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