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書櫃都翻遍了,顧念彬也沒有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他氣餒的坐下來點了一根煙。當初有關杜小仙的東西,基本都被他毀掉了,但也不是沒有留下一二,比如他現在找的這樣東西,當初也是扔掉了的,後來不知道為什麽,他又撿了回來,隨手夾在了一本書裏,可是居然找不到了。
他靜靜地坐著把煙抽完,然後起身到顧珊珊房間裏去,她的梳妝台上摞著幾本書,全是在他那裏拿的,每一本都拿起來抖了抖,並沒有什麽東西掉出來,顧念彬有些失望,皺著眉想了想,又一本本拿起來細細的翻,有淡藍色的字一閃而過,他心中一動,再次翻到那一頁,果然就是。
是杜小仙的那張化驗單,這是她離開前留給他的最後一樣東西,也是將他從天堂打入地獄的東西,單子上的小字都有些模糊了,不過那個藍色的印章還是很清晰,他把它小心翼翼地疊好放進皮夾子裏,急匆匆的出了門。
方雅茹坐在客廳裏,聽到噔噔噔下樓的聲音,抬頭一看,顧念彬行色匆匆往樓下走,便問,“去哪啊?”
“出去辦點事,”顧念彬淡淡地答了一聲,人已經快步出了大門。
方雅茹不由得嘮叨,“剛下的飛機,這又是去哪啊?一天到晚不知道忙些什麽?”
顧念彬去了醫院,雖然五年前他去過一次,但是他總覺得有什麽東西被自己忽略了,匆匆趕到婦產科,說明自己的來意,護士為難的告訴他,如果是住院的病人,還有檔案可循,可是這種化驗單每天都不知道有多少,是不會存檔的,現在要對原始數據,基本上是不可能了。
顧念彬本來是抱著極大的希望來的,聽到這話,一顆心瞬間沉到穀底但是他並沒有放棄,隻是無據可查,並不代表這個化驗單就是真實的,此路不通,他還可以想別的辦法。
三天的時間眨眼就過了,杜小仙托著腮,坐在那裏怔怔出神,真的要嫁給陸皓辰嗎?那天杜華嶽告訴她顧念彬去找馬翠翠的事,她知道顧念彬已經起了疑心,可是真的要下決心,她還是有幾分猶豫,陸皓辰是好人,對她的心思她懂,念念也喜歡他,可是她不愛他,真的結婚,對陸皓辰來說不公平。
正猶自出神,一隻大手在她麵前晃了晃,男人低沉悅耳的聲音響在耳畔,“想什麽呢?這麽出神?”
杜小仙笑了笑:“沒想什麽。”
陸皓辰看了一下四周,人人都埋頭做事,一副很認真的樣子,其實都豎起耳朵在聽他們說話,他看著杜小仙微笑,“你進來一下。”
杜小仙點點頭,起身跟他進辦公室,杜皓辰做了個手勢讓杜小仙坐,自已也在她對麵坐下來。
他其實並沒有想好要怎麽說?隻是覺得這個時候應該要表明一下自己的態度,短暫的沉默後,他終於開口,“小仙,我知道你這幾天很煎熬,事實上我也很煎熬,這麽長時間以來,我雖然沒有正式表白過,但是你應該知道我的心。”
他有些緊張,手心都冒了汗,畢竟是第一次同女孩子說這樣的話。
杜小仙心裏直打鼓,垂眼看地,兩隻手擱在腿上,緊緊拽著裙擺,陸皓辰見她這個樣子,更加緊張起來,隻覺得幹渴無比,他走到飲水機裏那邊,倒了兩杯水過來,遞了一杯給杜小仙,“喝口水吧!”
杜小仙接過來,輕聲道了謝。
喝了幾口水,陸皓辰心裏的緊張稍稍緩解了一些,他又接著說,“我知道你答應杜華嶽要考慮三天,但是我想,可能三天的時間還不夠,畢竟是人生大事,還是要考慮周全的,我不希望你將來後悔。”
杜小仙舔了舔嘴唇,艱難的開口,“我……”隻說了一個字,她又垂下了頭。
“你不用緊張,我說了不逼你的,”陸皓辰心裏有一點失望,相處這麽久了,難道杜小仙對他連一點感覺都沒有嗎?
杜小仙抬起頭來,終於鼓起勇氣,“我是覺得對你不公平。”
陸皓辰心裏一沉,果然是這樣,他強顏歡笑,“我沒有關係,隻要你不覺得委屈自己就成。”
“怎麽會呢?你肯這樣幫我,我都不知道怎麽感激才好。我是怕以後你會後悔。”
陸皓辰在心裏說:我一輩子都不會後悔。但他對杜小仙說的是:“那麽你呢?你會後悔嗎?”
杜小仙愣了一下,她隻想著對陸皓辰不公平,還真的沒有考慮過自己。她會後悔嗎?和顧念彬已經回不去了,那麽嫁給誰都是一樣的吧。
“皓辰,正如你所說三天的時間太短,我們都再考慮一下,等念念回來,我想征求一下她的意見,畢竟是給她找爸爸。”
“當然,當然沒問題,念念這麽大了,有自己的主見,你是應該征求下她的意見,那就這麽定了吧!”陸皓辰有些如釋重負,隻要杜小仙沒有拒絕,那就還有希望,等杜念念回來再決定更好,那樣他又多了一個支持者。
隻是顧念彬這個不穩定因素,讓他有些擔憂。上次匆匆忙忙的走了,到現在也沒有一點動靜,他違了約,顧氏那邊也沒有發函過來,顧念彬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呢?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看似很平靜,其實人人都在煎熬,就像冬天結了冰的湖麵,看上去光潔堅硬,內裏卻已經裂開一道道細紋,隻等著那一腳踏上去,便會墜入冰冷的湖底。
漫長的等待中,杜念念回來了,女兒回到身邊,杜小仙重拾了歡笑,而顧念彬一直沒有什麽舉動,杜小仙便天真的想,或許顧念彬並沒有起疑心,他要打理那麽大的公司,還要兼顧家庭,怎麽會有時間來理會她呢!
所以那件事她遲遲沒有答複,陸皓辰卻等得心焦,他知道這個事情是因顧念彬而起的,現在顧念彬沒有了動靜,貌似危機解除了,杜小仙不主動說,他也不好意思去問。免得好象在逼她似的。
他們的關係反而變得有些不尷不尬,這幾天他也很少到杜小仙家裏去,杜念念打電話給他,他就推說工作太忙,忙完了再去看她,心裏卻是希望杜小仙能主動給他打電話,至少也算有個台階下。
偏是杜小仙頭腦簡單,根本想不到這一茬,她想的是最好什麽事都沒發生,大家還像以前一樣相處。
十月金秋,亞灣仍是陽光燦爛,綠樹成蔭,杜小仙匆匆走進幼兒園,她今天下班有點遲了,所以來的比平時晚,走進杜念念教室的時候,裏麵隻剩下三四個小孩了,杜念念看到她,一雙大眼睛立刻笑成彎月亮,背起書包撲到她懷裏,歡快的叫著:“媽媽,媽媽!”
和老師揮手再見,母女兩個高高興興的出了幼兒園大門。
一拐彎,高大的男人映入眼簾,杜小仙腳步一滯,臉色瞬間煞白。整個人如遭雷擊!
杜念念不知道出了什麽事,好奇的看著前麵的男人,又抬頭看杜小仙,“媽媽,他是誰呀,為什麽擋著我們的路?”
男人冷冷的開口,“這就是那個孩子?”
杜小仙本能的把杜念念攬在懷裏,一臉警惕的看著他,聲音都在發抖,“你想幹什麽?”
顧念並沒有回答他,卻問,“她叫杜念念對不對?”
杜小仙的臉更白了,不吭聲,隻是越發抱緊了杜念念,杜念念終於覺得不對,因為杜小仙抖的很厲害,她很敏銳的察覺媽媽非常怕眼前的這個男人。
可是她不怕,她從杜小仙懷裏掙脫開來,張開胳膊,把杜小仙護在身後,瞪著一雙烏黑的大眼睛怒視顧念彬,“你是誰?為什麽要擋著我們的路,趕快讓開,不然我就喊警察叔叔了!”
大概沒想到杜念念會有這樣的舉動,顧念彬愣了一下,隨即便微笑起來:“小朋友,你叫杜念念是嗎?”
杜念念“哼”了一聲,“我為什麽要告訴你,老師說不能跟陌生人說話。”
杜小仙這時候回過神來,趕緊把杜念念往後拉,杜念念小胳膊一甩,顯得非常厲害的樣子,“媽媽你別怕,我來保護你!”
說著衝上去將顧念彬用力一推,“快走開,你這個壞蛋!”
杜小仙終於沒忍住大叫了一聲:“念念!”
顧念彬紋絲不動地站著,目光探究地看著杜念念,杜念念見沒推動他,有些不服氣,退了兩步,低低的喊了一聲,給自己加油!一鼓作氣的衝上去又推了顧念彬一把,顧念彬正在晃神,還真被杜念念推了一個踉蹌。
杜念念趕緊返身去拉杜小仙:“媽媽快跑!”
母女兩個拔腿就跑,顧念彬站在那裏沒動。目光緊緊的盯著那個小小的身影。
當私家偵探把那疊資料放在他麵前時,他竟然久久不敢翻動,隻盯著最上麵的那頁紙。
名字:杜念念,為什麽叫念念?為什麽取他名字裏的那個念字?
再看到生日那欄:2010年11月15日,就象是被一道閃電突然擊中,喚起心底最深的記憶,他整個人都僵住了。
那個秋雨綿綿的下午,那個讓他不安寧的日子,正是2010年11月15日,他一直記得,不知道為什麽?就是一直記得。
原來是這樣,答案就在這裏。那是杜念念出生的日子,是杜小仙蒙難的日子!因為是他的骨肉,所以哪怕隔著千山萬水,他也有感應!隻能是這麽解釋!
他無法抑製的顫抖著手去翻出生紙,那上麵白紙黑字寫了足月生產,也就是說杜小仙當年走的時侯,懷著至少兩個月以上的身孕。
她倒底還是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