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上的戲開演了,樓下的杜小仙坐立不安,她從來不會耍心眼,也不會演戲,加上顧念念還摻和進來,她生怕因此惹怒顧念彬,收不了場。
阿玲從側門進來,見她坐在廳裏,便問:“小仙,你一個人坐在這裏幹嘛?”
杜小仙吱吱唔唔,也不知怎麽的,突然說了句:“藍小姐來了。”
阿玲卻是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來了就來了唄,你和少爺孩子都有了,還怕她啊?”她走過來坐下:“你就是太軟弱了點,要是我啊,肯定上去跟他鬧了。”
杜小仙說:“不要鬧,鬧不好,少爺會生氣的。”
“少爺才不會生你的氣呢!”阿玲笑嘻嘻的說:“這個世界上,少爺最不會生氣的人就是你了。”
人人都這樣說,可顧念彬明明就是在生她的氣啊,回來這麽些天了,顧念彬對她依舊是冷淡疏離,隔在他們之間的寒冰沒有一點消融的跡象。
“媽媽,媽媽,快來,”顧念念突然出現在樓梯上,朝她招手:“媽媽,快上來。”
看到孩子興高采烈的樣子,杜小仙放下心來,這證明顧念彬並沒有發火,她對阿玲笑了笑,慢慢往樓上走。
顧念念不停的催促她:“媽媽快點呀,走快點呀!”說著還跑下來拖她,一直拖進顧念彬房間裏才鬆手,揚著小臉笑咪咪的說:“媽媽,爸爸答應帶我們一起去看木偶劇了。”
顧念彬平靜的看著略有些驚慌的女人,在心裏冷笑,女主角終於出場了!
杜小仙緊張的吞咽著,飛快的看了顧姍姍一眼,後者抱以她鼓勵的微笑。
她鼓起勇氣和顧念彬對視:“念彬,那不如,我們,”她又吞咽了一下,“我們帶念念在外邊吃飯吧,吃完飯,再去看木偶劇。”
“好耶!”顧念念叫起來:“我要去吃披薩!”
雖然不是很順暢,倒底是說出來了,顧姍姍欣慰的笑起來。
顧念彬半天沒吭聲,目光沉沉的盯著她,杜小仙一哆嗦,有些手足無措起來,又回頭看了顧姍姍一眼。
顧姍姍簡直要被她氣死了,這點定力都沒有,又要讓藍果看笑話了。
藍果很悠閑的喝著茶,也不說話,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顧姍姍猜到顧念彬會這樣,便插話:“哥,小仙的提議也不錯啊,你好不容易才和小仙念念團聚,應該多陪陪她們。”
藍果眉梢微揚,目光在顧念彬臉上繞了一下,很快又收回來。
顧念彬還是沒作聲,顧姍姍悄悄捏了杜小仙一下。
杜小仙本來處在極度緊張中,冷不丁被顧姍姍捏了一下,條件反射般的就叫出來:“姍姍說得對,你應該要多陪陪我們!”
這句話說得要多幹脆有多幹脆,要多自然有多自然,還帶著一點兒小威脅似的,顧姍姍忍不住在心裏為她點了個讚。
顧念念自然是興高采烈,藍果有瞬間的詫異,隻有顧念彬,還是麵無表情。
不過他終於開口:“你想吃什麽?”
杜小仙一口氣撐過去,一下又焉了,囁囁的:“念念說,要吃披薩。”
顧念彬看了她一眼,突然問藍果:“你跟我們一起去吧?”
大概沒想到他會這樣說,饒是藍果反應快,也吃了一驚,忙說:“不了,別打撓你們一家三口團聚。”
杜小仙站在那裏,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要說這樣還不生氣,那她的脾氣也太好了,可她再生氣也不會鬧不會吵,隻會睜著那雙清澈無比的眼眸定定的看著顧念彬。
那樣清亮的眸光,如同雪山頂上的湖泊,倒映著藍天白雲,幹淨又清澈。
顧念彬和她對視了片刻,錯開了目光,仿佛隨意的說:“那就這麽著吧,明天吃飯看木偶劇。”
顧姍姍趁機說:“哥,你怎麽也不給藍小姐介紹一下念念和嫂子啊!”
顧念彬眉頭一皺:“什麽嫂……”
顧姍姍趕緊截住他的話:“哎呀,雖然沒結婚,但孩子都有了,也算事實婚姻了嘛!”一邊說,一邊朝顧念念使眼色。
小姑娘非常有默契,笑咪咪的把杜小仙和顧念彬的手拉在一起,“爸爸愛媽媽,媽媽也愛爸爸!”
設計這個環節的時侯,顧姍姍心裏其實沒有底,如果顧念彬當著藍果的麵甩開杜小仙的手,這整場戲等於都演砸了!
杜小仙更緊張,心象要從嗓子眼裏蹦出來,已經忘了有多久,顧念彬沒有觸碰過她了,他的手仍是象火一樣燙,仿佛要將她燃燒,那點熱量順著手指一路延伸,遊走在她全身的脈絡,慢慢融進她的五髒六腑。
她不願意離開那溫暖的源頭,怯然又勇敢的握住了男人的指尖,仿佛想汲取更多的暖意。
並不敢抬頭看男人的眼睛,隻是盯著她握住的那隻手。期盼著可以讓她握久一點,再久一點……
藍果終於忍不住站起來:“念彬,我還有點事,先走了。”
顧念彬才回過神來似的,不著痕跡的抽回自已的手,朝她笑了笑:“我送你。”
“不用了,我自已可以回去。”藍果象是有些賭氣似的。
顧念彬也不勉強,淡淡的說:“那好,晚點打電話給我。”
藍果沒說話,拿著小包噔噔噔的走了出去。
她一出門,顧念彬的臉馬上陰沉下來,冷冷的掃向顧姍姍:“不用說,是你的主意吧?你想幹什麽?”
顧姍姍怕他發火,忙說:“哥,念念還在這裏呢!”
“念念,去奶奶那裏玩,爸爸跟姑姑說點事。”
顧念念見顧念彬臉色不對,趕緊拉著杜小仙的手往外邊走:“媽媽,我們找奶奶去。”雖然心裏有些害怕,但保護媽媽是她的本能。
杜小仙擔心的看了顧姍姍一眼,想求情:“念彬……”
“你叫誰?”顧念彬目光一轉,象鋒利的刀刃一般。
杜小仙嚇得身子一抖,就不敢再開口了。
“沒事,小仙,你和念念先出去,”顧姍姍安慰她:“他還能吃了我不成!”
顧念念看出氣氛不對,使勁的拉她,杜小仙知道自已留在這裏也於事無補,隻好出去了。
等杜小仙母女出了門,顧姍姍說:“是我的主意又怎麽樣?明明知道小仙會傷心,還帶別的女人回來,我倒要問問你想幹什麽?”
“我的事不用你管。”
“這關係到念念的幸福,我就要管,不但我要管,爸媽也要管,他們不會讓你胡來的。”
顧念彬點了根煙:“我說過多少次了,我和杜小仙已經不可能了,從她離開的那天起,我和她就已經成為過去式!現在我想追求自已的幸福,你們又要來破壞嗎?”
“是,以前是我們不對,拆散了你和小仙,既然做錯了,就要改正過來啊,”顧姍姍提高了聲音:“連爸媽都承認錯了,你還要怎麽樣?要他們給你下跪嗎?”
“跟爸媽沒關係。”顧念彬氣惱的說:“你別扯上他們!”
“我知道你在生杜小仙的氣,氣氣也就算了,別真的假戲真做,再把小仙氣走了,我看你怎麽辦?”
顧念彬冷笑一聲:“在這裏好吃好住,她才不舍得走呢!”
“我看你就作吧,看小仙走不走?”
“我巴不得她走!”
顧姍姍連連冷笑:“好,既然是這樣,我不管了,看她什麽時侯走吧!”說完,她摔門而去,這樣不知好歹,就該讓他孤老終身!
倒底要氣到什麽程度才會走,顧念彬其實也很想知道。
他彈了彈煙灰,走到窗子邊,地下又落了一層樹葉,但杜小仙並不在那裏,應該和顧念念在一起吧。她從小在白眼和欺負中長大,忍耐功夫不是一般的好,倒底要氣到什麽程度才會走呢?顧念彬一直琢磨著這個問題!
吃過晚飯,杜小仙站在院子裏,看著那尊浴女雕像發呆,天已經黑透了,天上有一輪明晃晃的月亮,象一把鋒利的鐮刀,發著冷清的光,象極了今天顧念彬看她的眼神。
顧姍姍說顧念彬是隻紙老虎,但在她眼裏,顧念彬比真老虎還可怕!光是用眼神就可以殺她於無形。
雖然最後藍果真的被氣走了,但她心裏是不安的,不知道顧念彬會不會把這筆賬也算到她的頭上。
有人從台階上走下來,她伸了脖子去看,竟然是顧念彬,他穿著套衣毛衣,一手插在口袋裏,一手夾著煙,慢悠悠的往下走。
她站在雕像後麵,顧念彬走下來才看到她,微微愣了一下,又往草坪走去。
杜小仙哎了一聲,追上去:“那個,今天的事對不起,你別怪姍姍,她……”
顧念彬本來大步流星的走,聽了她這話,突然一下站住,杜小仙猝不及防撞到他身上,碰到了鼻子,酸痛酸痛的,她一下捂住了臉。
“不至於吧?有那麽痛嗎?”是顧念彬嘲諷的聲音。
杜小仙揉了揉鼻子,努力擠出一絲笑容:“沒事。”
顧念彬靜靜的看著她,突然問:“為什麽對不起?”
“因為氣走了你的客人。”杜小仙照實說。
“算你還有自知之明,”顧念彬把煙頭彈出老遠,看著那點紅芒劃過夜色,才淡淡的說:“不管姍姍和我爸媽怎麽做,我和你也絕無可能了,所以,你死了這條心吧!”
一陣風拂來,杜小仙瑟瑟發抖,她抱緊自已,看著慢慢走開的顧念彬,鼻子一酸,眼淚淆然而下,卻是大聲說:“我不會死心的!”
前麵的男人恍若未聞,一步一步的走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