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司空衣蘿雖然暗示宋宜笑以後疏遠蔣慕葶,但見她神色遲疑,也沒有逼迫,反而笑著轉開話題:“久聞宋姐姐繡工精妙,今兒個獻與太妃娘娘的壽禮,好像就是一幅繡件?不知道待會能否一飽眼福?”
“當不得妹妹稱讚。”宋宜笑謙遜道,“隻是壽禮方才已經獻與太妃,待會太妃娘娘是否會取出來賞玩卻不得而知。”
“其實不必去看壽禮,隻瞧姐姐手裏這方繡帕,就知道您是何等心靈手巧了!”
“妹妹要不嫌棄,回頭我給你繡一些?”宋宜笑含笑問,“卻不知道妹妹喜歡什麽樣的圖案?”
司空衣蘿也不客氣:“我名字裏有個‘蘿’字,所以比較喜歡藤蘿。顏色嘛……我喜歡雪青色!”
兩人說定了這事兒後,之前因為談到蔣慕葶的一點小隔閡也就煙消雲散了。
許是因為司空衣蘿的準梁王妃身份,她跟宋宜笑說笑融洽之後,四周雖然仍舊不時投來帶著敵意與不屑的目光,卻沒人再繼續上來挑釁了。
遊了會園,估計時間差不多了,眾人也就三三兩兩的往回走。
路上錦熏抽空悄悄問宋宜笑:“公主殿下還沒來,是不是不來了?”
語氣中難掩慶幸。
“雖然說兩位公主都是太妃的晚輩,但金枝玉葉到底尊貴,你怎麽能指望她們跟尋常賀客一樣,早早趕到呢?”宋宜笑卻沒她這麽樂觀,淡聲提醒,“況且她們來早了,宴還沒開,出了事兒,太妃不能不出麵圓場,娘肯定也不會坐視。但晚點到的話,到時候哪怕鬧大了,太妃跟娘都忙著招呼賓客,未必能夠及時救場,屆時誰敢去攔兩位殿下?”
錦熏不禁白了臉。
宋宜笑安撫的拍了拍她手背:“宮裏也知道這兩位殿下的性情,既然肯放她們來,想也是劃好了底線的。隻要咱們謹慎言行,最多被落一落麵子罷了!到底,賜婚懿旨是太後娘娘下的呢!”
媳婦雖然不能跟女兒比,但女兒真把媳婦折騰出事情來,這臉可就丟大了!尤其皇家為天下表率,哪能不顧麵子到這種程度?
“但望如此吧!”錦熏咬了咬唇,心想,“為什麽宮裏不直接攔下兩位公主呢?不是說簡公爺在太後跟前得寵非常,連皇子公主們都不好比?”
就算皇太後沒有愛屋及烏的想法,貴胄中間誰不知道長興公主自幼與簡虛白被視作一對?懾於兩人身份的尊貴,他們沒成,也不會有沒腦子的人去亂說。
但長興公主要真找了宋宜笑麻煩,這謠言卻未必止得住了!
就算帝女不愁嫁,可好好的金枝玉葉,還沒下降就落個被拋棄的名聲……真的好嗎?
……女孩兒們離了花園,先去給衡山王太妃等長輩請安,這時候韋夢盈正帶著兩個兒媳婦來向太妃稟告,道是壽宴已經預備得差不多了,賓客也已到得七七八八。
當著眾人麵,太妃也不好太落兒媳婦麵子,尤其韋夢盈又有了身孕,和顏悅色的問了幾句,就說:“辛苦你了,有著身子還替我這忙裏忙外的!”
韋夢盈含笑道:“這都是媳婦應該做的,且老大家的跟老二家的也幫了不少忙。前院那邊則是王爺帶著沐兒、群兒他們在招呼,媳婦哪能居功?”
賓客們馬上都說她們婆媳和睦,做婆婆的“體恤晚輩,視兒媳猶如親女”;做媳婦的“敦孝長輩,事婆婆仿佛生母”。
這一幕走完,女孩兒們才上前給長輩們見禮——少不得再拿上一批見麵禮。
宋宜笑拜謝了最後一位長輩的玉鐲子,剛剛直起身,就聽外間有下人匆匆邁進來稟告:“長興公主殿下與玉山公主殿下的儀仗到門口了!”
太妃忙對韋夢盈道:“你代我去迎接下!”
按品級的話,公主與王妃平級,比太妃還低一級;論輩分,兩位公主都是晚輩。按說太妃與王妃都不出迎,讓兩位少奶奶出麵也不算失禮。
但第一代衡山王與睿太祖也不過是同族兄弟,這世襲王之封純粹是靠功勞掙來的,跟血緣關係不很大。也就是說,衡山王名義上是顯嘉帝的堂弟,但雙方的血緣其實已經很疏遠了。
這種情況下,太妃對顯嘉帝的親生女兒,自然不敢真當晚輩看。
韋夢盈也明白這個道理,應了一聲,就吩咐兩個兒媳婦、四郡主、六小姐一起去。
太妃又說:“讓宜笑也去吧,她下半年就要出閣了,夫婿又是公主的表哥,很該親近親近!”
這話一出,眾人都說太妃考慮周到。
但韋夢盈哪會看不出來其中的算計?她笑眯眯的答應了,轉身出了門,就對陸蔻兒道:“母妃雖然是一番好意,但公主殿下何等尊貴?到時候還是你這孩子多招呼著點吧,免得笑笑往常出門不多,落了王府體麵!”
陸蔻兒冷笑一聲,道:“母妃這話也太小覷宋小姐了!出門不多都能讓簡表哥看上,宋小姐還怕招呼不了公主嗎?”
“原來母妃一番好意,早就交代了你們啊?”韋夢盈微笑著看著她,眼底卻是一片冰寒,溫柔道,“那倒是我白操心了……也罷,母妃怎麽吩咐,那就怎麽樣吧!”
陸蔻兒本來以為按這繼母的為人,定然會繼續威逼利誘,不達目的誓不罷休,誰知她居然非常好說話的讓了步,心下倒有些迷惘起來:“難道她還有其他後手?但長興、玉山兩位表妹刁鑽起來,宮闈裏都沒幾個人不頭疼哪!”
見韋夢盈招手把宋宜笑喊到身邊,忙移動腳步想上去偷聽——隻是韋夢盈喊過女兒也隻說了一句話,她靠上去時,母女兩個已經住了聲。
宋宜笑淡淡瞥了她一眼,沒有理會,心裏卻想著韋夢盈的叮囑:“公主要是為難你,不要慌,設法引她們去偏僻點的地方,其他娘會為你安排的!”
“娘總不可能找兩個護院去把公主敲暈吧?”宋宜笑心下很是不解,“但在人前,公主做得太過份,左右侍從考慮到主子的閨譽,興許還會規勸一二;到僻靜的地方,金枝玉葉脾氣上來,什麽事情做不出?到那時候豈不是要吃大虧?”
不過韋夢盈對於她這門婚事是非常滿意的,怎麽也不可能在這眼節骨上坑女兒?
宋宜笑思索片刻,一個念頭浮上來,不禁暗暗皺眉!
……這時候她們已經轉過照壁,出了王府大門。
清過場的街道上,停著一模一樣的兩副公主鸞儀,見韋夢盈等人到了,侍奉鸞駕四周的宮女才挑開珠簾,引兩位公主下輦——地上早已鋪好了猩紅底纏枝番蓮花的錦毯,一路通到內院。
長興公主是中宮所出,又比玉山公主大四個月,自然先走出來。
她跟宋宜笑同歲,肌膚似雪,豐姿妍麗,顧盼之間雙瞳剪水,高昂的下頷由於尊貴非凡的氣度,有一種理所當然的威儀。
落後一步的玉山公主跟她姐姐卻完全不像,雖然也是個杏麵桃腮的美人,但生得嬌小玲瓏,口角帶笑,眉宇間頗見狡黠,倒有些平易近人的意思。
“勞煩韋王妃了!”兩位公主看到韋夢盈,都微微頷首示意,但一沒行家禮的意思,二沒喊嬸母,足見疏遠。
韋夢盈的城府,自然不會因此流露什麽不滿,笑容滿麵的說了幾句客套話,見長興公主似要打量人群,忙道:“母妃方才還惦記著兩位殿下呢!門口太陽大,還請兩位殿下快快進府,免得被曬著了!”
“兩位表妹請吧!”陸蔻兒卻不想讓宋宜笑就這麽蒙混過關,一眯眼,笑道,“對了,這位宋小姐你們還沒見過?這就是簡表哥的未婚妻,兩位表妹日後的表嫂呢!”
這話說出來,長興公主與玉山公主都停了腳,一起向宋宜笑望去!
“蔻兒你真是不懂事!”韋夢盈仍舊笑著,隻是看向陸蔻兒的目光,寒意凜冽,“你們祖母已經發了話,今兒讓笑笑幫忙招呼兩位殿下的,你現在急什麽?如今已經入了夏,驕陽熾烈,萬一熱到兩位殿下,豈不是咱們王府招待不周了?”
陸蔻兒的目的就是讓長興公主注意到宋宜笑,如今目的達到,也不想當眾再跟繼母計較,正想隨便服個軟過去,忽聽長興公主淡淡道:“又沒成親,表姐現在就要我們喊表嫂,這也太熱絡了點了吧?像是生怕簡表哥悔婚一樣!”
這話聽著像是譏誚了陸蔻兒,但真正尷尬的卻是韋夢盈跟宋宜笑。
韋夢盈壓抑了下怒火,淡笑著道:“蔻兒還不快點向長興公主殿下請罪?”
陸蔻兒眼珠一轉,笑著向長興公主福了福,道:“表妹你可別惱!我就那麽隨口一說,宋小姐向來最矜持最清高的,怎麽可能巴不得簡表哥馬上接她過門呢是不是?”
卻是趁機火上澆油。
長興公主露出滿意之色,似笑非笑的瞟了眼臉色慘白的宋宜笑,施施然一揚廣袖:“別叫太妃等久了,咱們快走吧!”
她可是顯嘉帝的掌上明珠,親自找個臣女麻煩已經是自降身份,這才照麵,就在門口撕起來多沒體麵?給過下馬威也就夠了。
等一會走完場麵,再笑納衡山王太妃祖孫的“體貼”不遲!
——這宋宜笑,今天可以要專門“招呼”她的不是嗎?
韋夢盈眯了眯眼,隨即像是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含笑引路:“殿下這邊請!”
隻在進門時轉頭掃了眼陸蔻兒,眼神冷漠到不帶任何情緒,讓陸蔻兒微微一驚,隨即不屑的勾了勾唇:有祖母護著,她怕什麽?!
她可原配嫡女,親姨母還是貴妃!
“還敢瞪我?”陸蔻兒暗哼,“依我看,你還是趁早省下力氣,回頭好去哭你那個親生女兒吧!”
憑長興公主的手段,除非忽然轉了性.子,不然宋宜笑今兒不去掉半條命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