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女榮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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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就這麽結案了?

聶舞櫻急道:“沒有沒有!我首飾多得很,也就是覺得那幾對耳鐺的樣式從前沒見過,才這麽一提,其實也不是什麽稀罕的物件——”

說到這裏又被下人捏了把:小祖宗,您推辭歸推辭,貶低您二嫂送您的東西這又算什麽?雖然說壽春伯夫人這會不在場,可眼下又不是什麽嚴密的場合,誰能保證這話不傳到她耳朵裏去?人家好心好意,給女兒購置東西不忘記你這身世尷尬的小姑子,你就這樣回報她?

“我不是想要東西,我就是聽嫂子您說到佩飾,想起來隨口一講!”聶舞櫻明白了下人的意思,趕緊繼續想措辭,無奈越說越急、越急越亂,最後人都快哭出來了,“您肯教我柘枝舞,我已經很感激了!其他東西真的不用給我!”

宋宜笑看她這樣子也覺得很無奈,畢竟小姑子第一次單獨來拜訪自己,給點見麵禮也是應該的——何況這種支出花的肯定是簡虛白的銀子,又不要她拿自己私房出來,回頭別人說起來,誇的卻是她這個做嫂子的慷慨大方,跟簡虛白可沒什麽關係。

這種拿丈夫的錢給自己賺好名聲的事兒,何樂而不為?

所以一聽聶舞櫻說到壽春伯夫人送的耳鐺,宋宜笑非但沒覺得她在敲詐自己,反而鬆口氣:畢竟跟這小姑子不熟悉,也不知道她喜歡什麽,萬一送的東西不依心,豈不白費心思了?

如今她親自開了口,不用打聽不用猜,隻管掏銀子就好,省了多少功夫?

誰想這女孩兒這樣實誠?

“妹妹你莫急,先喝口茶!”宋宜笑心中哭笑不得,放緩了語氣安撫道,“不瞞你說,我沒出閣前,很少有出門的機會。說是在帝都土生土長的,實際上對深宅之外也沒什麽了解。所以聽你介紹了一間值得去看的鋪子,心裏實在很歡喜,這才說要送你東西,可沒旁的意思!”

又說,“何況做嫂子的給小姑子買東西,那是天經地義!妹妹一聽之下就連連拒絕,這可是跟我見外了!”

左右接到她暗示,也趕緊插科打諢,好讓氣氛熱鬧點,以便聶舞櫻恢複常態。

無奈這女孩兒臉皮到底太薄,自認為出了個大醜,強撐著用過午飯,不管宋宜笑怎麽個挽留法,就匆匆告辭了。

目送她頭也不敢回的登車而去,宋宜笑主仆都有點忍俊不禁:“早知道這五妹妹如此麵嫩,方才我就不那麽說了!”

錦熏掩嘴道:“其實這聶小姐方才若將錯就錯直接答應下來,傳了出去也沒什麽——到底是長公主殿下的義女,又是一直養在長公主府的,難道誰還能因為她收了您送的幾件首飾,就認為她貪財不成?這麽一當真,反而顯得小家子氣了呢!”

“她不是小家子氣,她是怕被誤解。”宋宜笑卻搖了搖頭,“許是以前受過這樣的委屈,所以才特別在意這一點。”

其實她真正想說的是,許是聶舞櫻已經知道自己的身世,所以格外怕給人留下不好的印象——說起來這事也不能算她的錯,畢竟誰能選擇父母呢?

可世道就是這樣,頂著“義女”名號,卻生著與晉國長公主相似的眉眼。縱然懾於長公主,這會沒人敢對她指指點點,但背地裏的議論、身後投來的古怪目光,對於嬌養深閨、才十二歲的女孩兒來說,也已足夠沉重。

錦熏也不知道聽沒聽明白主子的話中隱意,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期待道:“那,咱們回頭去不去五小姐說的鋪子了?也不知道那些耳鐺是怎麽個別致法呢!”

“去了也不給你買!”宋宜笑沒好氣的白她一眼,“奶爹的事情還沒完呢,哪裏來的閑功夫?”

如果聶舞櫻願意接受她的饋贈,宋宜笑自要親自走一遭,給她挑一份禮物的。但現在觀這小姑子的為人,若堅持送了過去,恐怕討不了好不說,還會讓聶舞櫻感到下不了台。到時候別說示好,反倒要存下罅隙了!

既然如此,宋宜笑又不缺妝飾之物,自然要優先擺平麵前的麻煩,才有心情去考慮這種無關緊要的小事。

“奴婢自己也攢著月錢呢!”錦熏碰了個釘子,有些委屈,“可沒有打您秋風的意思!”

宋宜笑正要說話,外間小丫鬟卻提著裙子匆匆跑進來,稟告:“京兆府尹的師爺,那位左先生上回派過來的下人,又到後門了!”

“快著他進來!”宋宜笑頓時斂了嬉鬧之色,肅然吩咐。

左右也趕緊從偏屋抬來一扇六折絹屏,放在堂下,免得來人窺探主母容貌。

片刻後被引進來的青衣男仆倒也知禮,才跨過門檻,目光就牢牢的粘在了地上,到屏風前深躬道:“小的給奶奶請安!”

“不必拘這些禮了!”宋宜笑和藹道,“不知堂審如何?”

尤宏案是在今日上午當眾過堂,算算時間,這會堂審應該已經結束。這人應該就是為了報信來的。

“回奶奶的話,從令尹大人婉拒柳侍郎以來,裘尚書心裏就存了芥蒂。今兒個散朝之後,還對令尹大人說了好些不冷不熱的話!”

“今早開堂時,付家又將付俊昌披著血跡斑駁的衣裳抬上公堂,賺取堂下百姓的同情!”

“這些也還罷了!付家今日請到的訟師卻非常人可比——要不是我家老爺自幼生長天子腳下,也差點走了眼!”

“那訟師入行多年,也算頗有名氣地位。若憑付家人,慢說請不起,也是請不動的。肯出這個麵,必是得了裘、柳之意!”

“所以整場堂審可謂是一波三折,意外不斷!”

宋宜笑耐著性.子聽到這裏,心裏基本有了數,就淡淡問:“那麽結果如何呢?”

那男仆察覺到她語氣裏的不滿,心下一驚,暗悔自己為了替主子表功表過了頭,忙幹笑幾聲,道:“好在令尹大人頗有才幹,我家老爺也是殫精竭慮,險險撐住了場麵!”

他雖然有些小聰明,到底怕誤了主子的正事,這會不用宋宜笑問,就趕緊道,“尤老爹判了罰銀——本來付家還很不滿意,付俊昌的父母哭天喊地的說他們兒子傷得那麽重,尤老爹怎麽也該挨上幾十板子才公平!堂下許多百姓瞧付俊昌奄奄一息的模樣,也跟著幫腔。結果趙媽媽也叫人抬了女兒、抱著外孫上堂,也哭著說了自己女兒外孫的遭遇,那些人馬上就轉口大罵付俊昌活該了!”

宋宜笑聽了這個結果暗鬆口氣,道:“案子已經結了嗎?”

“已經結了。”那男仆猶豫了下,方道,“不過……”

“不過什麽?”

“不過,我家老爺總覺得這事兒太順了點,透著古怪!”男仆斟酌著措辭,“畢竟裘尚書與柳侍郎的身份,既然關注了這起案子,怎麽可能被令尹大人擋了擋就作罷不說,事後也就給付家介紹了個比較有名氣的訟師?”

這也太雷聲大雨點小了吧?

“就算尚書大人日理萬機,沒空操心這等小事。但柳侍郎可是內中行家,不必親自過問,隨便打發手底下一個積年老吏出來,這事兒也有得糾纏!”

如今居然一個上午就結了案,“我家老爺擔心,恐怕對方還有後手!”

宋宜笑也是這麽想的,就問:“那你家老爺可有什麽想法?”

“我家老爺也隻猜到這裏。”男仆歉意道,“還望奶奶恕罪!”

“無妨,這回要沒班令尹與左先生回護我那奶爹,他老人家上了年紀可不禁折騰!”宋宜笑對這個答複也不意外——班延秀與左離岑雖然在這起案子裏給燕國公府拉了偏架,但他們到底不是燕國公府的知交好友或下屬,幫忙通風報信,又輕判了尤宏,已經送足了人情。

這會肯提醒一聲事情不見得完,怎麽都是仁至義盡了。

接下來兩邊要怎麽掐,除非再涉及京兆府,他們可沒義務奉陪到底!

宋宜笑和顏悅色的說了一番感激的話,命人厚賞了那男仆,又暗示:“過些日子,敝府必有心意表示,屆時還望你家老爺,以及班令尹,莫要推辭!”

才命人將他客客氣氣的送出去。

下人們再進來把屏風撤掉,錦熏一邊給宋宜笑捏著肩,一邊憂慮:“奶奶您說接下來那邊會做什麽?”

本來她剛才聽說案子已經結了,且尤宏隻需罰銀,沒吃苦頭,還很高興。

這會聽說事情沒完,頓時覺得全身上下都不對勁了——畢竟尤宏這起案子起得那麽突兀,誰知道接下來又會來哪一出?

尚書已經是妥妥的朝中大員了,又還是皇帝的親表弟,錦熏越想越覺得接下來的日子如履薄冰!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這道理宋宜笑也明白,她合著眼思索良久,方揮手讓錦熏住了捏肩,坐直了身子,卻道:“那天我本來要去拜訪大姐的,因為這件事情才沒去成。如今這案子既然結了,還是先去請教大姐、二嫂關於給三哥尚主的賀禮怎麽個備法再說吧!”

她轉著腕上鐲子,淡淡道,“畢竟現在已經進了十月,下個月初六,就是三哥尚長興公主的好日子。這還是本朝頭一次有帝女下降,又是元後所出的金枝玉葉,賀禮若是不夠好,將來三嫂不問罪,傳了出去,燕國公府也沒臉!”

麻煩事情再多,人情世故,總是要顧的。

或者說,越是麻煩重重,越不能輕忽了這些人情世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