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女榮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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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章 你方才的潑辣勁兒呢?

宋宜笑這會的席位,上首是長興公主,下首則是不太熟的一位貴婦。

她跟長興公主關係惡劣,這會長興又分明心情不好,自然不會湊上去自討沒趣。隻讓錦熏留在席畔照應:“我陪五妹妹去更衣,若有要找我的,你記得告訴一聲!”

便帶著月燈起身,陪聶舞櫻向殿角的小門走去。

其實這處設宴的偏殿她也是頭一次來,好在門外站了兩排宮侍,隨便找個問了更衣之處,就有人出列引路。

到了供赴宴女眷更衣梳洗用的暖閣後,宋宜笑示意月燈給了那宮人一個荷包,方攜小姑子入內。

片刻後,兩人收拾好了,還席的路上,經過一個月洞門,聶舞櫻忽然停下腳步,道:“四嫂,好像有梅花香?”

“是臘梅。”宋宜笑攏了攏手爐,好奇道,“五妹妹喜歡梅花?”

“……喜歡。”聶舞櫻想說什麽又不知道怎麽出口的樣子,躊躇了下才道,“我們能去看看麽?”

要是宋宜笑自己,肯定不會在陌生地方,尤其還是皇宮重地亂走的。可這是聶舞櫻的想法,這女孩兒從今早以來一直有點手足無措,瞧著怪可憐的。她不免心軟:“壽宴就開在不遠的偏殿裏,這裏又是更衣來回的必經之路,既然沒派人把守,轉一轉應該無妨?”

她沉吟了會,就道:“我們看看附近有沒有吧?”

言外之意,太遠咱們就不去了。

聶舞櫻聞言連忙點頭——片刻後她們在十幾步外的宮牆後,找到角落裏長的三株臘梅樹,瞧枝幹很有些年頭了,虯柯蒼黑,花朵累累,頂風冒雪之間,別有一種笑看雲卷雲舒的雍容自在。

“真好看。”聶舞櫻走到樹下,鬱鬱的神情可算綻開一個舒心的笑,伸指觸了觸含冰帶雪的花瓣,“好香!”

宋宜笑含笑看了會,見她還不提走,就道:“這梅花開的真好,若不是在宮裏,我都想折兩枝帶席上去了。”

她說這話是想提醒聶舞櫻,兩人在這兒待了好一會,該還席了。

誰知話音未落,身後忽然傳來一聲冷哼:“這裏的梅花也是你能動的?”

宋宜笑微聽這聲音就是一蹙眉,轉頭一看,果然是司空衣菡,她看起來瘦了些,梳著拋家髻,擁著紫貂裘,連個丫鬟也沒帶,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來的,正冷冷的望過來,“太後娘娘最不喜歡人動她宮裏的花木,你們好自為之!”

說到這裏目光微微一凝,才認出宋宜笑,“是你?”

“王妃娘娘!”宋宜笑本來以為她那氣衝衝的語氣,是專門對著自己來的,到這兒才曉得誤會了,一麵行禮請安,一麵暗暗搖頭:“難怪謝姐姐說這位主兒連真陽大長公主都吃不消……能把好心提醒的話說得跟吵架一樣,有幾個人受得了?”

她雖然至今記著司空衣蘿,但如今這位梁王妃與司空衣蘿從容貌到性情,簡直沒半點相像,所以也提不起來打交道的心思,問候之後就道,“謝娘娘提醒,我們這就走!”

“這是誰?”司空衣菡卻沒有放行的意思,朝聶舞櫻抬了抬下巴問。

“這是義妹舞櫻,姓聶。”宋宜笑溫和的笑了笑,“她喜歡梅花,方才聞到香味,就過來瞧了會。”

司空衣菡打量聶舞櫻幾眼,嗤笑道:“原來是長公主的義女,這怯生生的模樣,我還以為是你娘家舅舅那邊的表妹呢!”

聶舞櫻聞言不禁變了臉色——宋宜笑暗捏了把她手,依舊溫和道:“您都做了王妃了,怎麽還喊長公主?該稱姑母才是!至於五妹妹這嬌怯的模樣,是您有所不知:五妹妹是娘膝下最小的孩子,自然如珠如寶。這大冷天的在這兒看花吹到了風,怎能不顯得柔弱呢?不過女孩兒家麽,壯得跟頭牛似的也就沒意思了!”

司空衣菡自己說話不中聽,別人譏誚她,她反應倒不慢:“我若是頭牛,早就衝過去撞死你們了!”

宋宜笑微一蹙眉:“王妃說的哪裏話?我可沒說您是牛,不過那麽打個比方——今日是太後娘娘的好日子,有些字眼您還是不要說的好!”

她聽謝依人訴過好幾回苦,說司空衣菡胡攪蠻纏不講道理,可不想一直跟她糾纏下去。所以摞了這麽一句,就一拉聶舞櫻,“天冷風大,娘娘請自便,我們姑嫂先走一步了!”

三步並作兩步離開了司空衣菡的視線,宋宜笑正要安慰小姑子,聶舞櫻卻先控製不住,嗚咽出聲道:“我早就知道自己小家子氣上不了台麵,所以不想來的,果然他們就沒一個看得起我!”

宋宜笑忙道:“你聽梁王妃的話做什麽?這人向來說話沒什麽分寸,你徐表哥的未婚妻謝姐姐最清楚不過,不信下回我約謝姐姐出來,讓她給你好好講一講這人的無禮!如今裏裏外外都不把她說的話放心上的,她哪兒代表得了所有人?”

又說,“你是娘的掌上明珠,就憑這個,誰敢看不起你?方才太後娘娘還特意問了你話呢,你看今兒個給太後娘娘祝壽的人裏,公主郡主縣主的加起來,才幾個人得了這樣的體麵?”

好說歹說了半晌,才把聶舞櫻哄得不哭了,宋宜笑看她手裏攥的帕子都哭得濕漉漉的,就遞過自己的帕子讓她擦臉,正要再接再厲勸她跟自己還席——隔著七八步闊的中庭,對麵的回廊下卻走來一行人,為首的少年與聶舞櫻年歲仿佛,經過時偶然朝這邊望了眼,看到宋宜笑時,優雅頷首,以示致意。

但接下去看到聶舞櫻泫然的模樣,不免詫異,走過之後,忍不住又回頭——結果這一回頭,恰好被擦完臉抬起頭來的聶舞櫻看了個正著!

這女孩兒本就沉浸在自艾自憐之中,滿肚子的委屈,見這情形隻道他在笑話自己,惱羞成怒之下,也顧不得多想,抬手一指那少年,怒叱道:“你看什麽看?!”

宋宜笑:“……”

小姑子性格變得太快,感覺自己有點跟不上?

那少年顯然也沒想到一時好奇會惹出麻煩來,聞言呆了呆,才停了腳。他涵養倒不壞,立刻回身拱手道:“方才見小姐似乎遇見難處,好奇之下一回顧,觸怒小姐之處,還望小姐饒恕!”

“……”聶舞櫻本非刁蠻,要不是先被司空衣菡的羞辱勾動了心事,又誤解這少年嘲笑自己,是絕對做不出來指著陌生人質問的事的,這會那少年又爽快賠禮,她頓時就不知所措了,忙輕扯宋宜笑的袖子求助。

宋宜笑:“……”

你方才的潑辣勁兒呢?

她暗自苦笑了下,朝那少年福了福,道:“尊駕言重了,舍妹年幼無知,方才也是一時衝動,請您不要計較!”

那少年莞爾道:“夫人寬厚,此事原是孤舉止不當。”

他連“孤”都出來了,宋宜笑本來還想糊弄過去的,這會也隻好道:“敢問是哪位殿下當麵?臣婦簡宋氏……”

她話沒說完,那少年已笑著打斷道:“原來是表嫂?表嫂不必見外,孤乃皇四子,得父皇賜趙地為封邑。”

“趙王殿下!”宋宜笑仍舊給他行了個國禮,才輕笑道,“這是五妹妹,方才在說些以前的事兒,叫您見笑了!”

聶舞櫻這會恨不得整個躲到她身後,哪還有半點蠻橫之色?

被宋宜笑暗拉了幾把,才怯怯探頭道了句:“臣女失儀,請殿下責罰!”

“都是自家親戚,聶表妹言重了。”趙王打量著她,覺得有點啼笑皆非——不過考慮到這位聶妹妹的敏感,他很厚道的忍住了笑,道,“天怪冷的,表嫂跟聶表妹若已經說好了話,不如先回殿裏去?”

宋宜笑連聲稱是,趁機拉了聶舞櫻朝殿裏走——一直把她按到清江郡主身邊的席位上坐了,見這小姑子可算不哭不鬧了,她才鬆口氣,使個眼色叫清江郡主的丫鬟跟自己到一旁,悄悄交代了下方才的經過:“……幸虧趙王殿下路過一攪和,妹妹這會兒怕是想不起來難過。但究竟減了興致,別一會又被什麽事勾起心緒,還要請大姐多關照了!”

丫鬟感激的謝了她,回去找機會給清江郡主複命。

宋宜笑這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正好宮人換上新菜,她吃了幾口,左右一看,就見玉山公主不知道什麽時候離了後妃那邊的席位,跟長興公主擠在一塊說話。

這兩位公主雖然不同母,總是親姐妹,且年歲仿佛,關係好也不奇怪。

宋宜笑隻看了一眼就收回視線,也沒多想。

但過了一會後,長興公主忽然低呼一聲,怒道:“你做什麽?指甲掐到我肉裏去了!”

玉山公主卻沒理會她的抱怨,語氣中又驚又喜又急又無措,道:“那邊穿綠衣的公子,是誰?!”

宋宜笑拿眼角瞄了眼她指的方向,嘴角微微一扯:不愧是被婆婆稱讚“論容貌,年輕一代裏除了阿虛沒人比得上”的美男子,蘇少歌盡管隻是不勝酒力之後倚案合眼,略作小憩,如此尋常的動作,他做來卻是說不出的風流蘊藉,卓然出眾,鶴立雞群。

難怪玉山公主一見之下,竟失態到誤傷嫡姐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