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女榮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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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章 春節

翠縹知道,自己接下來的回答,會直接決定宋宜笑是否真正接受自己的悔悟——她深吸了口氣,用力捏了捏拳,才道:“奴婢已經不複青春年少,又犯下大錯,如今隻望夫人垂憐,使後半生不至於無依無靠!”

這番話雖然也算委婉,但想找個人家的意思已經表明無疑,翠縹麵色緋紅,有些難堪的低下頭去:不僅僅是因為當眾說出嫁人願望的羞赧,也有平生夙願已無指望後認命的頹然。

“我伺候了公爺那麽久,哪怕中間他離都六年,可回來之後,太後娘娘立刻把我送到了燕國公府!”回想平生,翠縹捏拳的手微微發抖,心情複雜到沒法描述,“從心腹丫鬟到姨娘,本是順理成章的事情!可誰想到會攤上這麽厲害的主母?”

進門才三五天,就把她的那點念想碾了個粉碎!

這幾個月來的軟禁,雖然吃穿不愁,入冬的時候,宋宜笑還派了人去給她量體裁衣,置辦了一整套的冬裝。

除了行動不自由外,一應生活待遇都跟半個主子似的——可這些非但無法讓翠縹感到安心,反而讓她一天比一天惶恐!

不是愧疚當初的所作所為,而是想起了在銘仁宮時,聽到的種種陰私。

“宋氏軟禁我的理由,是我對她出言不遜,要我好好反思!”

“這期間她對我不打不罵,好吃好喝好穿的養著,講到哪裏,都不能說她苛刻!”

“這樣,萬一我哪一天忽然‘沒了’,大抵也隻會覺得我福薄命短,怪不得她!”

就算有人懷疑,但,“誰會為了一個下人,得罪一位一品誥命?”

尤其宋宜笑如今很得丈夫喜愛,“關我個一年半載,有了身孕傍身,她就是明著找借口處死我,恐怕連太後娘娘也會念在曾外孫的份上,裝聾作啞的!”

想到這裏,翠縹哪敢再置氣下去?

她可不知道宋宜笑跟簡虛白至今沒圓房,算算時間主母進門已經進門三四個月了,少年夫妻,身體好、子嗣緣分也好的話,差不多就要有消息了!

到時候母憑子貴,什麽事情不好做?

翠縹這些顧慮,宋宜笑大致也能想到,這會不免暗自沉思:“她現在怕是肯定怕了,不然不會這麽溫馴。不過有道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是不是真的安份了,還得觀察一段時間!”

便道:“有道是男大當婚,女大當嫁。論年歲你比我跟夫君都長,也確實該說人了!隻是我頭一次處置這樣的事情,卻沒什麽經驗,如今又趕著年關諸事纏身,一時間恐怕應承不了你!”

不是她不想馬上順水推舟把翠縹許出去好安心——無奈這到底不是普通丫鬟,再犯了錯,太後宮裏出來的、打小服侍簡虛白的,兩條加一起,宋宜笑若將她胡亂配個人,配好了也還罷了,配得不好,太後豈能沒意見?

就是簡虛白這會正跟妻子你儂我儂,不忍拂了她麵子,心裏肯定也會覺得對不住翠縹吧?

宋宜笑才不想在這種地方失分,卻不得不花點功夫給她挑個可靠的婆家了。

這會表達了難處,見翠縹連聲體諒,便叫人取了套鎏金頭麵來賞了她:“快過年了,打扮得光鮮點,也給府裏添點喜氣!”

錦熏笑嘻嘻的插話道:“等開了春,奴婢們可要等著沾翠縹姐姐的喜氣了!”

翠縹低著頭謝了賞,按捺住洶湧的情緒輕笑道:“全賴夫人恩典!”

宋宜笑知道她這會雖然還沒完全死心,但也不存多少指望了,可不想錦熏太刺激了她——沒準原本一份嫁妝就能解決的問題,節外生枝出大.麻煩來呢?

所以咳嗽一聲打斷了錦熏還想說笑的話,道:“趙媽媽,前兩日你不是還說缺一個管事嗎?翠縹雖然年後就未必在府裏了,這幾日請她幫一幫忙……”

說到這裏看向翠縹。

翠縹當然表示願意效犬馬之勞。

……等她拿著頭麵告退後,宋宜笑端起茶呷了口,吩咐左右:“往後對她都尊重些,怎麽也是夫君身邊出來的!”

錦熏笑著應了,又辯解道:“其實這段時間也沒什麽人欺負她呀?之前那班人且不說,咱們的人進來之後忙著學規矩、做事情都來不及,誰有功夫去找她麻煩?不然,她哪來這麽好的氣色?”

“這樣最好。”宋宜笑沉吟道,“終歸是太後給夫君的人,便是為了對長輩的尊重,我也不想這翠縹沒個好下場——如今她肯低頭那是再好不過的,接下來你們都注意哄著點,等開春之後,她風風光光的嫁出去了,也算了了咱們一件心事!”

眾人紛紛答應,保證以後不會仗著陪嫁身份給翠縹使絆子。

這件事情雖然眼下還沒塵埃落定,但已有了眉目——宋宜笑也暗鬆口氣,本來就算翠縹現在不提,等過了年,她也不可能繼續把人關著,必要設法圓場的。

如今這轉機的出現雖然趕著年前最忙的日子,倒也未必不是好事。

“對了,三叔現在還在府裏嗎?”宋宜笑放下茶碗,想起來這事,又問。

錦熏等人方才一直陪著她見翠縹——大管事那件事留下來的陰影,哪怕知道翠縹隻是一個弱質女流,但宋宜笑還是把人手都喊齊了以策安全——卻哪裏知道隔了十幾個院落的事情?忙喊門外小丫鬟去打聽。

半晌後小丫鬟回來稟告:“三老爺還在偏院。”

“既然如此,那叫廚房多做幾個菜!”宋宜笑點了點頭,看了下天色,道,“今兒興許叔父會留下來用飯。”

不過簡離邈走的時候雖然已經是晚飯的飯點了,卻因為簡虛白臨時被太子召去東宮議事,沒有回來,謝絕了侄媳婦的留飯,隻讓人轉告她:“開春之後你們姨祖母過來,興許也會來看看,到時候恐怕還要打擾!”

宋宜笑覺得這都不算事:“叔父實在太見外了,屆時姨祖母若要來,隻管吩咐一聲,我們必定掃榻相迎!”

誰想這天晚上簡虛白回來後,聽說了此事,卻足足沉默了半晌都沒說話!

“怎麽了?”宋宜笑吃驚道,“你不喜歡姨祖母來咱們家裏?那我尋個理由回了叔父?”

“到時候再說吧!”簡虛白臉色變幻不定,宋宜笑揣測良久,也吃不準他這會是喜是怒,隻覺得他語氣冷淡中帶著隱約的防備,“開春之後趙王殿下入朝,不見得就能閑下來。”

宋宜笑心想你再忙也不過是一個五品官,能日理萬機到哪裏去?端木老夫人又不可能在燕國公府住下來,敷衍個半天一天的功夫怎麽就抽不出來了?

——這分明就是借口,隻是她想追問時,簡虛白卻搶先一步表示自己累了,需要立刻安置。

接下來幾天,他早出晚歸的,跟聶舞櫻生辰前那段時間一樣,基本不跟妻子見麵。

宋宜笑雖然不知道兵部是不是真的這麽忙,卻憑直覺懷疑他是在故意躲自己。

“應該是怕我追根問底他對端木老夫人態度古怪的原因?”她其實也不是非要將丈夫的秘密弄個水落石出,如今見丈夫成天不見人影,不免委屈,“你直接說不想告訴我不就得了嗎?”

嗯,她又選擇性的把當初簡虛白直截了當表示“不該你管的別多管”之後的惱怒忘記掉了……

好在這樣的日子沒過幾天,年關就到了。

對於高門大戶來說,這可是個忙得團團轉的時候。

尤其晉國長公主的特殊情況,注定了做她的兒子媳婦,要比其他人家的兒子媳婦更麻煩一點——雖然因為長公主的強勢,以及簡家大房不在帝都,以至於她的子女雖然姓氏不同,排行卻都按了同母敘,而不是照規矩按父係論,但有一件事,是長公主也不能亂來的:祭祖。

清江郡主與壽春伯同父,但前者是已嫁之婦,算卓家人,也有兒子,自然要祭卓家;壽春伯祭竇家;剩下簡三簡四兩兄弟祭簡家——本來燕國公府作為簡平愉留下來的府邸,自然不會缺了祠堂。

而且是簡家在帝都最大、最全備、最堂皇的一座祠堂。

相比之下,晉國長公主府跟長興公主府的祠堂,不過是一個小院子罷了!

簡平愉沒致仕那會,年年祭祖都在燕國公府——無奈現在的燕國公是年方十七的簡虛白,過年過節,做兒子的去老爹府裏拜祖宗這理所當然;做爹的跟做娘的去兒子府裏祭祖……這可不大合規矩了!

所以幾方商議下來,最後決定還是在晉國長公主府的小院子裏完成儀式。

隻是地方雖然小,這祭祀的規矩卻不能少——除夕這天,一整套繁瑣禮儀下來,宋宜笑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快散架了!

“夫人喝一點,長長精神!”好不容易忙完了祭祀,卻還休息不了,去宮裏赴宴的路上,左右忙不迭的遞上參茶,“再吃幾塊點心墊一墊,免得屆時招呼您的人太多,沒功夫用飯!”

一頓宮宴吃下來,宋宜笑整個人都不好了,還好晉國長公主是個好婆婆,沒要求兒子媳婦再去她府裏守歲到天亮,放他們回自己家裏休憩了。

她回到燕國公府之後簡直倒頭就睡,連簡虛白提醒她妝容未卸都不管了。

隻是這時候睡也睡不安穩,天才蒙蒙亮,滿城爆竹聲響生生把她吵醒——宋宜笑萬般不情願的睜開眼,發現室內已經點上了燈,簡虛白赤著腳站在腳踏上,正背對著她係衣帶。

似察覺到妻子的醒來,他回頭看了眼,溫言道:“該起來了。得去給爹娘叔父,還有兄姐們拜年!”

宋宜笑在心裏哀嚎了一聲,坐起身時發現自己換了身褻衣,一摸臉上,昨日補過幾回的妝容也不見了,通身都幹幹淨淨清清爽爽的,知道多半是丈夫叫下人幫收拾的——或者索性是他親自幫忙收拾的——不過眼下她又累又困,實在沒心情撒嬌,隻接過簡虛白遞來的衣裙,強打精神穿戴起來。

收拾好了,夫妻兩個匆匆吃了點早飯,到後堂受了下人們的集體拜年,發了賞錢,看看時間不早了,忙遣散眾人,乘車出府。

按照約定俗成的規矩,他們先到晉國長公主府給父母磕頭,拿了晉國長公主夫婦給的壓歲錢,轉手又給聶舞櫻一封利市。

接下來是叔父簡離邈。

之後是同輩,作為幼子,清江郡主府、壽春伯府、長興公主府,都必須上門拜訪。這麽一圈下來,別說宋宜笑吃不消,連簡虛白都在馬車上抓緊時間合眼養會神!

本來宋宜笑還擔心去長興公主府會不大順利,但簡虛白提醒:“初五就是千秋節,那可是三嫂的生身之母,她這會哪有功夫找你麻煩?”

這話讓宋宜笑猛然想起:“年初二是已嫁女回娘家的日子,我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