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女榮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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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一章 召見蘇少歌

讓宋宜笑不知道是失望還是鬆口氣的是,顧韶並沒有給什麽破局之策,實際上他昨天雖然見了金素客等人,但基本上隻聽不說,最後金素客請示時,也隻輕描淡寫的講了幾句場麵話,讓金素客他們繼續查著——袁雪沛說到這兒也不禁皺了眉:“顧相此舉確實叫人疑惑,不過要說他會對太子不利,我卻覺得不可能。畢竟不說鍾陵郡王拜他為師,乃是出自陛下授意,單說魏趙二王身邊誰也不缺宰輔之材,若登基的不是太子,顧相將來還能不能身居相位,可不好說!”

趙王有蘇家,有裘漱霞;魏王有代國長公主夫婦,有霍耽,還有黃靜亭。

這些人除了代國長公主乃是女流,不好親自出任官職外,其他人就算治國手段跟顧韶有差距,卻也未必做不來。

實際上顧韶這人最大的優勢不是治國手段了得,其實是名氣大。

洪州顧氏數百年家聲,以及少年成名譽滿天下,這才是他區別於其他老臣、權臣的差別——他在屬於能臣之前,先屬於名臣。

所以以“鍾陵郡王之師”身份起複的他,哪怕受到太子倒台的牽累,靠著家世與名氣,也不是沒有生機;可一旦轉投魏趙二王,卻是在天下人麵前做了臨陣叛逃之人——此舉對他的名聲打擊絕對是致命的,屆時其他有心相位的人一頓落井下石,他必定是晚節不保,不身敗名裂就不錯了!

宋宜笑聞言沉默片刻,到底沒跟他說簡虛白進宮前的猜測,隻道:“這些事情我也不是很懂,隻望風波早平,夫君可以早些回來。”

她這麽說時,下意識的望了眼皇宮的方向——此刻的皇宮中,正一片兵荒馬亂!

“你說什麽?!”蘇皇後緊攥著帕子,目瞪口呆的望著太醫院院正,“陛下已無性命之憂?!”說到末了一句,素來端莊的皇後禁不住聲音拔高了一個調,尖利中竟透出幾許淒厲的意思!

身後的芳餘趕忙暗掐一把,皇後才狠狠扭曲了一陣麵容,最後露出一個不知道是哭是笑的表情,啞聲道,“這真是天大的好消息——陛下什麽時候能醒?醒了以後可有什麽要注意的?”

問了這麽兩句之後,蘇皇後才恢複了常色,溫和道,“這些日子以來,諸位都辛苦了,總算今兒個有了好消息,還請院正講清楚點,待會本宮遣人給母後報喜時,也好回答。”

然而丹墀下的太醫院院正卻沒有絲毫如釋重負的意思,反而整個人都趴了下去:“回娘娘的話,陛下雖然已無性命之憂,但微臣……微臣卻無法保證陛下……保證陛下醒來!”

這番話說完,院正已是滿頭大汗!

“無法保證陛下醒來?”蘇皇後心中正如驚濤駭浪,忽然聽到這麽句話,竟怔了一怔才厲聲道,“這話是什麽意思?”

“便是……便是陛下恐怕暫時醒不了。”院正斟酌著措辭,好半晌才把顯嘉帝的情況說清楚:皇帝目前已經脫離病危,沒意外的話,是死不了了,但這已是太醫院的極限,雖然保住了皇帝性命,卻無法讓皇帝清醒,也就是說,接下來皇帝隻能那麽躺著由人服侍,指望他出來主持大局那是不可能了!

蘇皇後聽明白後,不禁跌坐在不遠處的繡凳上,好一會,才道:“照你話裏的意思,陛下現在病情已然穩定,等過些日子……你們興許還是有辦法的?”

院正頭都不敢抬:“臣等必然竭盡全力!”

言下之意自然是盡力歸盡力,效果怎麽樣,他沒把握。

“……先下去吧!”蘇皇後手按胸口,努力平複了一下心情,似疲倦已極道,“那麽現在本宮也不知道這消息該不該稟告太後了?”

收到暗示的芳餘忙道:“太後娘娘這兩日一直怏怏不樂,若知此事必然心緒波動,到時候若是急上了,可怎麽好?莫如等個一兩天,沒準事情會有轉機呢?到時候再稟告太後娘娘,也落實了喜訊。娘娘以為如何?”

又說,“為了免得太後娘娘從旁處聽到這消息,依奴婢看,這事兒也先不要傳揚出去了!”

蘇皇後看向院正,院正這會正惶恐著,聞言自然不敢違背皇後之命,連聲道:“但憑皇後娘娘做主!”

“既然如此,那你現在就不要離開了,就在這兒伺候陛下吧!”蘇皇後點了點頭,道,“畢竟陛下一直是你診治的,若說誰能令陛下醒轉,本宮還是看好你……橫豎諸王與阿虛這會都住在暖閣那邊,多你一個也不過是騰間屋子的事情。”

打發了院正退下後,皇後命芳餘守在寢殿裏,自己匆匆離開,走到常與代國長公主密議的偏殿,命心腹速速請了代國長公主入宮——不久後,代國長公主趕到,詫異問:“怎麽了?我不是說了,今兒就安排阿虛跟……”

“出事了!”蘇皇後毫不客氣的打斷了她的話,臉色鐵青道,“今早陛下的病情又有變化,太醫院院正親自出手,最後卻說,陛下已然脫離險境,卻恐怕難以醒來!”

“那豈不是跟活死人一樣了?”代國長公主下意識的脫口而出,隨即變了臉色,“這消息現在傳開了沒有?”

蘇皇後道:“當然沒有——不過你也知道,顧韶與裘尚書定了三日之約,今天才是第二日,金素客他們這會已經到了宣明宮,其他消息打聽不到,今兒我召了院正給陛下診治的事情,好些粗使宮人也看到了,所以肯定瞞不了太久!屆時他們要求麵見院正詢問一二,我怎麽攔?當真攔了,他們能不察覺到有問題?!”

至於說收買太醫院院正,姑嫂兩個都沒提。

畢竟能流芳百世,正常人都不會選擇遺臭萬年。

院正一直以來都是顯嘉帝的心腹,皇帝之前病危時,慢說院正本人,太醫院上下,連同家眷,都被各方盯得緊緊的,惟恐其中有人被對方收買了去,關鍵時刻裏應外合坑了自己這邊!

所以皇後跟代國長公主手裏沒有能夠轄製院正的把柄,如果隻是威脅其本身的話,院正見到金素客等人後直接求救,難道皇後跟代國長公主還能把一群人都砍死在宮裏封口不成?!

退一萬步來講,即使她們這麽做了,也成功了,宮外正等著金素客一行人傳遞消息的人,等到下午不見動靜估計就要懷疑了!

到那時候,爭儲必然不會再是朝堂上的遊戲,而將上升為武力逼宮!

但且不說武力逼宮的成功性——早年蘇家曾打過這個主意,因顯嘉帝沒有駕崩失敗了,那會蘇家在軍中勢力,可以說是無出其右,有這麽個例子在前,任誰想通過這種方式登基,也得掂量掂量——就算這回能讓太子出局,但蘇皇後跟代國長公主推舉的儲君可不是一個人啊!

到時候魏趙二王之間,豈不是還要掐一場?

而這麽一掐,不定該外傳的不該外傳的統統傳出去了——顯嘉帝一共有五個兒子,還有皇孫,若魏趙二王落下謀害君父長兄的名聲,惹得有心人號召天下共討之,天知道最終會便宜了誰?

是以代國長公主聞言皺了會眉,卻忽然展容道:“既然攔不住,那又何必一定要攔?”

皇後沉吟道:“你是說?”

“之前皇兄才病危時,東宮就說太子中了毒所以不好來侍疾。”代國長公主冷笑著道,“如今皇兄可算不要緊了,卻一直醒不來。卻不知道東宮那位,能拖到幾時?也不要多久,隻需十天半個月,那邊若還沒好轉消息的話——天子已然不能視事,怎麽可以再弄個奄奄一息的儲君占著東宮不讓位?!”

“雖然說院正連連請罪,但歧黃之術,咱們也不是很懂。”皇後思忖了會,到底有點不放心,“萬一陛下忽然醒了呢?畢竟陛下身份尊貴,素來福澤深厚。”

無怪蘇皇後會這樣擔憂:她當年跟冀國公的打算原本是很有成功希望的,最後可不就是敗給了皇帝病啊病的居然沒死,反而好了?

所以再次遇見這種萬事俱備,隻欠駕崩的情況,皇後本能的就感到不安!

“皇嫂你真是傻了!”代國長公主搖著頭,提醒道,“錦繡堂的那位,不是投靠了你,正咬牙切齒的打算報仇雪恨——她當初能送給阿虛一個芸姑,難道自己身邊竟沒有差不多的人才了不成?!”

蘇皇後目光閃動,片刻後,方微微眯起眼,道:“既然如此,那麽阿虛先不要動了,一則免得趙王懷疑咱們,節外生枝;二則,既然有直接料理太子的機會,沒必要在這眼節骨上打草驚蛇!”

接下來姑嫂兩個又商議了些細節,便不再耽擱,分頭去行事——隻是不知道是不是這回的事情讓蘇皇後想到了七年前,她一麵吩咐一麵老覺得心裏不定,最後實在按捺不住,喚來芳餘:“你設法遞個消息出宮,令少歌喬裝前來,與我一晤!”

皇後滯留宣明宮,朝夕侍奉皇帝已有好幾日,不隻賺了個夫妻情深的好名聲,也將原本就獨攬的宮權又擴展了一番。

所以這天傍晚,打扮成內侍的蘇少歌很順利的抵達了宣明宮的偏殿。

他取下兜帽之後,也不廢話,直截了當的問:“姑姑突然召見,可是宣明宮情況有變?”

“少歌!”蘇皇後素知自己這個侄子城府極深,雖然年輕,但許多時候的見識、眼力,卻是自己這個母儀天下了二十年有餘的皇後也比不上的,此刻也不覺得向他請教沒臉,一麵招手示意他坐下,一麵就急急的把這兩日的經過說了一遍,“代國提議依著陛下的病情改變計劃,我覺得也有道理……”

“金素客與何文瓊現在在宣明宮麽?”蘇少歌聽到這裏,卻突兀問,“昨日他們一無所獲,卻不知道今日可有什麽異常舉止,或提出什麽特別的要求?”

蘇皇後不明所以,道:“沒有——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