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宜笑聽說這事,自然趕緊喚出芸姑隨來人前往長興公主府,自己匆匆換了身衣裳,也隨後趕了過去。
她到的時候,晉國長公主跟清江郡主、壽春伯夫人已經在了,三人均是麵沉似水!
“芸姑進去了嗎?”宋宜笑見狀暗吃一驚,見禮之後,輕聲問。
“芸姑已經進去了,不過,據之前太醫的判斷,恐怕……”晉國長公主明擺著心情非常壞,沒有回答,清江郡主與壽春伯夫人對望一眼,歎著氣道,“咱們先等等吧,沒準能有好消息呢?”
宋宜笑看這場麵也不敢多說,到壽春伯夫人下首坐了,一道等了起來。
裏頭芸姑還沒出來,宮裏也得了消息,太後皇後都遣了人來,緊接著,肅王妃與富陽伯世子婦也前後腳趕到。
隻是雖然長興公主牽動了這許多人的心腸,但半晌後,芸姑還是宣布長興公主不幸小產的消息!
聞言晉國長公主當場就落下淚來了:“可憐的孩子!”
太後派來的玉果跟皇後派來的芳餘也是眼眶泛紅,不過難過之後卻是憤怒:“殿下之前雖然一直鬱結在心,自從妊娠以來卻已經開朗了許多,又有太醫日日過府請脈,好好的怎麽會小產?”
這話提醒了晉國長公主——鑒於長興公主這會太過難過,已經服了安神湯睡著了,長公主不必入內探望安慰,索性叫佳約暫去照顧她,把原本伺候長興公主的人都喊到了花廳審問緣故。
長興公主的陪嫁宮女跪在底下,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訴說著經過:“殿下今早還好端端的,晌午時單主食就用了兩小碗碧梗米粥,當時奴婢還打趣,說殿下比平常吃得多,腹中子嗣必定又健壯又活潑。誰想午後殿下帶人去園子裏散了會步消食,回來沒過多久就覺得不舒服了!”
玉果與芳餘對望一眼,異口同聲道:“殿下的午膳呢?可還有剩下來的?”
才說到這裏,外間卻有個小丫鬟神色倉皇的探頭探腦。
晉國長公主看到,臉色一沉,命人把她揪了進來:“鬼鬼祟祟的看什麽看?!你是哪裏伺候的?跑這兒來做什麽?”
那小丫鬟戰戰兢兢的磕了個頭,才怯生生的稟告:“奴婢是沈姨娘院子裏的,沈姨娘……沈姨娘似乎要生了!”
聞言花廳裏眾人心情越發沉重,本來簡夷猶偏愛侍妾沈氏,與長興公主夫婦不和的事情,早就連外麵也知道了。
前不久長興公主傳出孕訊,眾人還道她與駙馬的關係可算能有轉機了,誰想這才幾天,長興就小產了——要命的是,沈氏早不生晚不生,偏偏這會要生產了,不管她生下來的是男是女,長興公主知道後,會是什麽心情?
半晌沒人說話,那小丫鬟想著沈綺陌的情況,正欲提醒,觸及晉國長公主臉色時卻又識趣的吞了聲。
最後還是芳餘作為長興公主親娘派來的人,幽幽道了句:“到底是駙馬的骨血。”
晉國長公主才冷聲道:“既然要生了,你們不去找穩婆,來找本宮做什麽?難道要本宮親自去給她接生不成?!”
那小丫鬟連道不敢——其實沈綺陌接近臨盆,接生之類的人手是早就預備好了的,隻是這時候生產究竟是件凶險的事情,偏偏簡夷猶不在家,左右之人怕擔幹係,這才想到長興公主這邊來說一聲。
誰知不巧,趕著長興公主剛剛小產,卻反而顯得存心添堵一樣了。
趕走了這沒眼色的小丫鬟,晉國長公主又問起簡夷猶的行蹤,得知他昨日應好友之約去了城外,到現在還沒回來,非常生氣:“那還不快點去找?!”
這時候去廚房檢查中午長興公主用過的剩飯剩菜的人也回來複命了,都說飯菜很正常,沒有問題。
其實原本也不應該有問題,縱然簡夷猶偏愛沈綺陌,但這兒到底不是簡府,而是公主府。當家作主的不是駙馬,而是公主。
哪怕簡夷猶與沈綺陌想對長興公主的身孕做點什麽,也未必有那能耐。
“既然不是午膳被做了手腳,你們再好好的想一想,到底是哪兒不對?”晉國長公主皺起眉,“別說沒發現——好好的孩子怎麽會沒有?!”
這件事情從接近傍晚一直審到了快宵禁,也沒能弄個水落石出,最後隻能認為,是長興公主這大半年來一直鬱結在心,積重難返,所以沒能保住孩子。
中間簡夷猶匆匆忙忙的回來,才進門就被晉國長公主破口大罵了一頓,勒令他趕緊去陪著長興公主,不許“去其他地方鬼混”:這話明顯是擔心簡夷猶得知沈綺陌生產之後,前往探望,再往長興公主心上捅刀子了。
不過簡夷猶雖然被親娘壓著沒敢去沈綺陌那邊看,叫眾人無語的是,她們快走時,偏偏那邊報了母子平安的消息來!
簡夷猶下意識的露出喜色,被晉國長公主狠狠瞪了一眼才趕緊收斂情緒,平平淡淡道了句:“知道了!”
但眉宇間的喜悅卻是有眼人都能看出來的。
如此眾人出府之後,不免對長興公主都是同情萬分。
誰能想到當今帝後唯一的嫡女,堂堂金枝玉葉會淪落到眼下的情形,竟被個侍妾各種比下去呢?
宋宜笑回到國公府後,特特屏退左右,私下詢問芸姑:“長興這回小產到底怎麽回事,姑姑可有發現?”
“似乎確實是鬱結太過的緣故。”芸姑沉吟道,“不過據我所知,有些墮.胎的藥物也能起到這個作用,是自己沒保住,還是著了暗手,我也吃不準。但她自己就是公主府的主人,駙馬固然同她不是很親近,料想也沒本事在帝後尚在時反客為主吧?”
宋宜笑也是這麽想的,歎道:“既然沒人能對她下暗手,她總不可能自己害了自己的孩子,看來確實是意外了!”
不過說到“不可能自己害了自己的孩子”時,她忽然想起了崔見憐,隨即自失一笑:像那麽不懂事的人到底少,尋常女子,無問貴賤,誰不希望多子多福?
譬如謝依人,哪怕宋宜笑這回生的是個女兒,她也羨慕得很呢!
宋宜笑帶著感慨收拾了些滋補身體的藥材,以及一些解悶的擺件,於次日一早命人送去了長興公主府——送東西的人回來時告訴她:“陛下決定讓三公子入秋之後外放江南,到時候攜公主殿下同行。”
“那麽沈姨娘跟沈姨娘所出之子呢?”宋宜笑問。
那人道:“好像沒提到。”
沒提到,那麽多半就是不許帶上了——皇帝這個打算很明顯就是希望把沈綺陌母子扣在帝都,讓公主夫婦單獨培養感情,而且外放的地點選在江南,估計也是想叫長興公主去那邊好好調養下身體,爭取早日再次懷上,從此夫妻和睦,兒女成雙。
至於說公主夫婦關係好了之後,沈綺陌母子怎麽辦,估計皇帝就不管了。
畢竟他是公主的親爹,又不是沈綺陌的爹。
宋宜笑頗覺沈綺陌可憐,之前是端木老夫人的棋子,如今又顯然要淪為棄子——想想初見時明媚善謔的女孩兒,也真是世情如霜了。
當然她也不是不為長興公主唏噓,所以思來想去,覺得最不好的還是簡夷猶。
但這些心思也就是自己心裏想想罷了,到底不好說出去。
長興公主小產之事不了了之後沒幾天,就到了簡離曠與簡離邈的壽辰。
不過今年做晚輩的倒不必兩邊跑了——簡離曠在數日之前就稱病,表示無法出席壽宴,所以索性也別折騰了,讓子女媳婦們自去賀簡離邈。
清江郡主非常小心的向晉國長公主打聽繼父的病情,晉國長公主聽了之後很不高興:“怎麽?你道我又虧待了他?!”
郡主忙賠笑道:“娘哪裏話?我不過是關心一下長輩。”
“我要給他臉色看,什麽時候不可以?”長公主不屑道,“用得著遮遮掩掩嗎?”
這才回答女兒的詢問,“好像是吃了酒後吹了冷風,故此病倒的吧?具體的誰知道呢,底下人稟告是稟告了,但我不耐煩聽,讓人隻管給他請太醫去——這麽大的人了,病了自己不會想辦法,難為還要我去伺候他不成?!”
清江郡主不敢再問下去了。
一幹人去給簡離邈道賀的路上,宋宜笑悄悄問丈夫:“方才三哥好像同你說話了?”
“他說,據說娘當年為了下降給爹,曾迫使爹的原配溫氏下堂。”簡虛白神情淡淡的看不出來喜怒,“可見娘是真心喜歡爹的,到底是什麽緣故,讓爹娘疏遠反目至此,哪怕在子女麵前都不願粉飾太平了?”
宋宜笑不知道該不該接話——但簡虛白自己繼續道,“我說橫豎爹對我又不好,娘對爹好不好,我何必關心?他替爹抱屈,自己與娘說去就是了,難道還想拉上我嗎?”
他這麽回答,兄弟兩個自是不歡而散。
是以到簡離邈那邊後,兩人誰也不跟誰說話,來道賀的賓客都看了出來,到底影響了氛圍,這年的五月十五終究還是蕭蕭瑟瑟的過去了。
簡離曠與簡離邈兄弟的壽辰已經比較熱了,這場壽酒吃完,自然又到了收拾東西預備去翠華山避暑的時候。
宋宜笑本以為有過去年的經驗,今年應該可以得心應手了,哪知道新添了個女兒,單為簡清越帶的東西就多了兩車。
好一番手忙腳亂,終於抵達翠華山後,簡清越也不知道是對乍換了地方不適應,還是對山上涼爽的氣候不適應,竟發了一場熱——把夫妻兩個嚇得半死,連帶太後與晉國長公主都被驚動,日日打發人來問。
好在芸姑醫術高明,三五日後,簡清越退了燒,恢複如常,重新開始鬧騰起來。
宋宜笑這才鬆了口氣,正擬命人把這些日子積累下來的帖子之類取來處置下,門上卻報:“親家老爺來了!”
“他來做什麽?”宋宜笑聽說宋緣登門,驚訝得直接站了起來,隨即想到:莫非娘攛掇著繼母去找祖母把三妹妹要回身邊撫養的事情,叫爹知道了,這是來尋我興師問罪?!
她覺得好笑,這事既不是她做的,且當時還盡力提醒了繼母,這兩個娘,一個心思太多,一個心思太淺,她一個做女兒的夾在中間,能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