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女榮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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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九章 天花

第三百七十九章天花

天花之名,哪怕是宋宜笑這種對歧黃一竅不通的人也是如雷貫耳。

這病非但凶險萬分,染上的人身死乃是常事,最要命的是,哪怕熬過來了,整個出花過程裏但有疏忽,也會落下疤痕!

而簡清越是女孩兒,這年頭無論出身貴賤,女孩兒家的容貌多麽緊要?!

是以乍聞此訊,她差點沒暈過去!

“這位太醫,你可看好了?”宋宜笑定了定神之後,抱著萬一的希望問,“我兒素來足不出戶,最近一回外出,那還是十天之前的事情了!家裏家外的人都沒出什麽問題,如何會染上天花?!”

那太醫這會臉色其實也好不到哪裏去,他接到消息時隻知道燕國公的嫡長女發熱了,想著如今正逢盛夏,貴人們最愛吃冰飲凍酪,燕國公夫婦就這麽一個掌上明珠,難免溺愛,估計多半是貪嘴受了涼——所以毫無防備的走了進來。

不想這位簡大小姐卻是患了天花!

他也沒得過天花他也不想死好不好?!

要不是心中還存著一分清明,太醫這會恨不得立刻拔腿就走,走得越遠越好——聞言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來:“夫人想也知道,天花是會傳染的,這麽著,這會在這屋子裏的人,以及簡小姐這些日子接觸的人,甚至包括簡公爺在內,說不得都要先別外出了!”

“當然,也包括下官在內!”

“您說這麽大的事情,下官要沒把握,怎麽敢妄言?!”

宋宜笑聽罷,心中再無僥幸,腿一軟,險些沒癱軟下去,被赤薔跟紅薔一左一右扶了把才站穩,眼淚頓時就下來了:“那現在怎麽辦?我兒才二歲!”

“夫人切莫如此!”那太醫見狀,暗歎一聲,強打精神寬慰道,“簡小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沒事的——天花雖然凶險,卻也不是說得了就必死不是?”

……說是這麽說,這消息傳出去之後,整座翠華山都抓狂了!

原因無他,天花不是說傳染了立刻就會表現出來的,根據以往的經驗,往往是染了這病之後還能安然無恙個十日左右,方才會出現高熱【注】。

雖然說燕國公府別院目前隻有簡清越發了熱,但她是小孩子——所以成為第一個發了熱的人也不奇怪,畢竟小孩子的身體總是弱些的。

問題是因為芸姑六七天前再次被請去謝依人那邊照拂,她走後,別院裏沒了大夫,也懶得成天喊太醫,簡清越這兩日都沒請平安脈,在她發熱之前沒人察覺到任何端倪,自然也不會刻意隔離。

而她的親爹簡虛白每天都會到後院探望妻女,探望時抱抱女兒,陪女兒玩耍,那更是家常便飯!

也就是說簡虛白也在傳染之列——要命的是,簡虛白這段時間入宮探望太皇太後、覲見端化帝、與同僚來往、議政……這麽算起來,整個翠華山都有可能被傳染好不好?!

其他人也還罷了,哪怕是太皇太後都折在此事之中,老實說對於大睿天下來說,也不至於動搖了陸氏根基。

但若端化帝與才立不久的太子中了招且沒撐過去……即使端化帝還有個二皇子,可那二皇子才幾歲?萬一他也長不大呢?

到那時候……

所有人都不敢再想下去了!

“此事必須徹查到底!”自從顯嘉帝駕崩之後,從沒主動發表過意見的太皇太後,匆匆喊了端化帝到跟前,神情凝重道,“阿虛夫婦就清越一個孩子,養得素來精細,怎麽可能染上那樣的病,還鬧得滿山人心惶惶?!必是有人居心不良,想亂我大睿江山——皇帝,不是哀家偏心阿虛,但現在,最要緊的,是不能亂!”

——雖然說大家都知道,簡虛白夫婦斷不可能故意讓簡清越染上天花,且不忌出入,從而把天花有可能過給翠華山上差不多所有的人家。但麵對死亡的威脅,哪能不恨上燕國公府?!

太皇太後這會的意思,自然是暗示端化帝把這種情緒壓下來。

不過太皇太後也確實不全是為自己帶大的外孫拉偏架——畢竟眼下滿山都已是風聲鶴唳了,若皇家流露出要治燕國公府的罪的意思,必成燎原之火,到時候被恐懼與懷疑驅使的眾人會幹出什麽事情來真不好說!

端化帝到底是顯嘉帝親自教出來的繼承人,他這會雖然眉頭深鎖,倒還沉得住氣,頷首道:“皇祖母不這麽說,朕也沒打算為難阿虛一家子!到底這事兒錯不在他——何況朕也問過太醫了,如今確定得了天花的隻有清越侄女兒,朕這些人都沒有同那孩子直接接觸,何況如今正逢暑期,阿虛素來愛幹淨,出入必要沐浴更衣,是以咱們也被傳到的可能性是極低的。所謂翠華山上下的人家都將受到牽累,不過是愚婦愚夫膽怯之下的胡言亂語罷了!朕已命人前去辟謠,再有信口雌黃者,一律視作居心叵測之徒,先收押了再議!”

太皇太後這才鬆了口氣,關切道:“太醫雖然那麽說了,可你同太子的安危終究關係社稷民生,不可輕忽!還是得日日命太醫侍奉著才好!”

“謝皇祖母關心。”端化帝忙道,“朕已吩咐下去,著太醫每日都必須為各宮請一次脈,宮人內侍但有蛛絲馬跡,立刻移出行宮,再延醫診斷;又遣禁衛把守各處,所有出入,務必嚴查,非常時期不容任何疏忽——還望皇祖母也保重鳳體!”

太皇太後與端化帝都明確表了態,晉國大長公主也公然放話:“本宮的清越才兩歲,憑什麽恩怨要牽累這麽小的孩子?!這根本就是當本宮死了!”

“若叫本宮知道凶手,本宮在這兒說一句話:憑怎麽位高權重勞苦功高,本宮豁出這張臉,也定要求得皇帝誅其合族!!!”

這樣的重壓之下,翠華山上的騷.動總算被壓了下去,隻是外界壓力雖有減輕,燕國公府的避暑別院裏卻依然愁雲慘淡——

在太醫發現簡清越染了天花之後,尚未出現症狀的人都被分散隔離,由別院裏不多的幾個出過花的下人,沐浴更衣後前往各處報信。

隨後,晉國大長公主、簡離邈等長輩迅速找了一批出過花的仆婦,送到別院聽用。

這些人來的非常之及時,因為就在她們抵達後的次日,簡清越的乳母、丫鬟也紛紛出現了發熱的情形,旋即被太醫確診亦出了花。

跟著是宋宜笑身邊的粉薔、紅薔。

彌漫到這一步,別院裏已經是肅殺一片了。

但接下來一個出花的人越發讓各方揪緊了心:簡虛白。

任誰都想不到——嬌怯柔弱的宋宜笑尚且平安無事,他卻陷入了高熱,被送入單獨的小院,同女兒一樣,開始了在生死線上的掙紮。

這消息傳出來後,太皇太後與晉國大長公主雙雙暈了過去!

簡虛白,尚無男嗣!

他要是熬不過這一關,他這一支,就等於絕嗣了!

誰能受得了心肝寶貝一樣養大的孩子,走在自己前頭,還落個身後無人的下場?

看著簡虛白長大的簡離邈,甚至請求入府親自照拂侄子——若非宋宜笑堅持不肯開門,拖到端木老夫人趕到,把這位三叔勸走的話,他可能會翻.牆入院了。

“還沒有結果嗎?”好不容易隔門聽著簡離邈走遠了,身心俱疲的宋宜笑回到後堂,看著空蕩蕩毫無生氣的廳堂,愣了會,才問鈴鐺,“不是說陛下親自命人在查?”

鈴鐺是她才進衡山王府時,韋夢盈跟前的大丫鬟,後來她還沒長大,鈴鐺就到了許人的年紀,由韋夢盈做主,嫁給了王府的一名管事。

當然嫁人之後,鈴鐺也繼續為韋夢盈做事——她跟薄媽媽一樣,是韋夢盈的心腹,韋夢盈死後,也就把指望寄托在陸冠雲身上。

所以對於能夠給陸冠雲提供鼎力支持的宋宜笑,她當然不敢怠慢。

這回她是主動要求過來幫忙的——她幼時也出過花——來的時候粉薔、紅薔已在出花,宋宜笑正缺人手,就喚了她在自己跟前使喚。

此刻聞言,猶豫了會,才道:“昨兒個有禁衛到門外稟告,說太醫所推斷小小姐遭人算計的那幾日,所有同小小姐接觸過的人都已經查過了,沒有發現有問題,所以,還在繼續查。”

“……讓他們重點查一下伊王小郡主。”宋宜笑看著庭中一叢蘭草,沉默了好一會才開口,“看看伊王小郡主是不是出過花,還有,伊王小郡主喜歡不喜歡小孩子?”

鈴鐺一怔:“大小姐的意思是?”

“清越是我們夫婦迄今唯一的孩子,說是心肝兒肉也不為過——伺候她的人都是我再三挑選,其家人都一直盯著,以防有人做手腳的。”宋宜笑這幾日自是無心梳洗,素白著一張臉兒,越發襯托出眉眼漆黑,叫人想起雪與夜,她麵無表情道,“我又在孝中,根本不會帶她出門!自從來了翠華山,她就出過兩回門:第一回是太皇太後接她去了宮裏,然而宮裏到現在都沒傳出有人出花的消息,可見病源不在宮中;第二回就是去婆婆那兒!”

但晉國大長公主那邊,同樣平安無事。

所以宋宜笑自然要懷疑那天母女兩個回府時遇見的陸凝夜了!

“我隻見過伊王小郡主一次,那還是在伊敬王舅的喪禮上,當時由於她的兄嫂都在,所以我們大部分的慰問都是衝著她的兄嫂去的。”她邊回憶邊道,“至於她——一直低著頭不吭聲,隻默默流淚,瞧著,很可憐很怯弱的樣子。”

“那天二嫂家的安謹跟安怡也在,這對小兄妹在我看來也是極可愛極惹人喜愛的孩子。但我不曾記得,當時伊王小郡主有特別注意他們。”

“也許她當時新喪慈父,悲痛之下沒有逗小孩子的心情!”

“然而,哪怕不同安謹、安怡玩鬧,若真心喜愛孩童的話,我想她至少會多看幾眼那兩個孩子吧?”

“隻是我實在不記得她這麽做過——那時候我過門日子還短,又有大姑子、嫂子在前,所以靈堂致奠時,基本沒多少我說話的地方,我也怕說錯做錯,是以觀察得非常仔細!”

“這才兩年多,我還不至於就忘記了那會的情形!”

宋宜笑眉宇之間染上霜色,眼神如刀,“而伊王小郡主那天停轎同我們敘話,理由是她看清越可愛,而且還抱了清越好一會,直到清越不耐煩的推開她……總之,明日禁衛來時,你把這番話帶給他罷!”

鈴鐺聽得變了臉色,脫口道:“可是,大小姐應該同伊王府無怨無仇罷?那個什麽小郡主,怎麽會下這樣的毒手?!”

【注】百度天花潛伏期在7~17天之間,平均12天。看了下百科,這病有兩種情況,一種是良性,感染的7天之內不會有任何病象,到第9天才會頭痛啊發熱啊什麽的表現出來,這個好好看護,還是有70%的生還率的;另一種是爆發性,基本上3~5天就會掛了。

順便,作者不懂醫術也不懂病理,有錯誤的地方還請大家多多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