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太後心裏簡直想吐血,她正擔憂簡夷猶之死會扯上長興長公主呢!
不想宮裏這麽一出也把她拖下水了!
這簡直是飛來橫禍!
索性太皇太後及時為太後解了圍——太皇太後把手邊的茶碗砸到了傅太妃頭上,怒叱道:“哀家真是看錯了你!!!這回李勇等五人若非太後及時封鎖宮門進行盤查,不定就會被他們蒙混過關,何況之後的事情全部都是哀家與皇帝查來的,根本未經太後之手,你也能攀扯上太後!?”
太皇太後對傅太妃失望之極,“哀家本來以為你雖然性情潑辣些,卻也是知道分寸的!所以當初暖太妃妊娠之事傳到帝都後,哀家想到了你,特特叫人把你一塊接了過來!本想著哪怕哀家活不了多久了,死之前好歹托付太後、皇帝,給你個好安排!哪知……哪知……”
“皇祖母千萬不要說這樣的話!”端化帝聽祖母說“哀家活不了多久了”,忙上前打斷道,“您老人家老當益壯,來日方長!何況孫兒年輕,得托社稷,承嗣河山,正需要您的指點,您可不能不管孫兒啊!”
蘇太後、玉果,也紛紛出言勸說太皇太後,好容易勸得太皇太後怒氣略平,卻聽“砰”的一聲悶響,眾人下意識的循聲望去,卻見傅太妃額上、口中不斷湧出鮮血來,正順著殿柱緩緩滑倒。
她知道自己活不成了,不願意像去行宮時那樣,受辱於宮人之手,是以選擇了觸柱自.盡。
在這彌留之際,她依然惡狠狠的瞪著神情愕然的蘇太後,艱難道:“我、我做鬼……做鬼也不會……”
一陣血沫從她喉嚨裏湧上來——她努力掙紮了一把後,頹然鬆弛下去!
她死了。
殿中鴉雀無聲,片刻後,端化帝氣得拍案而起,怒視四周宮人:“一群飯桶!方才做什麽不看著點!?”
這兒可是太皇太後住的清熙殿啊!
竟叫個太妃死在了當場,還濺了小半個殿的血——這不是觸太皇太後的黴頭是什麽?!
尤其太皇太後剛剛說過自己活不長的喪氣話!
端化帝這番震怒,太皇太後與蘇太後安撫半晌都沒能讓他消氣,最後還是太後悄悄請了衛皇後跟太子過來,好說歹說的,才讓端化帝冷靜下來,與太皇太後、蘇太後請罪、道謝後,攜皇後太子一塊告退。
帝後及太子先到了宣明宮,端化帝沒跟太子說清熙殿發生的事情。畢竟太子年紀還小,端化帝又不像顯嘉帝那樣,成天擔心自己活不長了,急著讓儲君上手政務,所以帝後都認為太子目前應以學業為主,亂七八糟的事情犯不著現在就叫他知道,沒得分了心。
這會皇帝隻問了問太子功課,勉勵了幾句,也就打發他走了。
之後就剩帝後二人時,他才重現怒色,將事情的經過告訴了皇後——皇帝到現在還是餘怒未消,心緒自然激動,一個不當心,提到慶王時,在簡虛白麵前罵過的“孽種”,竟下意識的說了出來!
這話才出口時,他自己還沒醒悟,衛皇後先嚇得大驚失色:“陛下!您是說慶王……?!”
“……父皇生前所用的院判所言,朕以為是可信的。”端化帝本來沒打算告訴衛皇後這件事情的,可現在說都說出來了,在他心目中皇後也不是外人,說到底他不告訴皇後也是因為覺得羞於啟齒罷了。
是以沉默了一會,索性把經過大致講了下,“本以為暖太妃懸梁,是因為她心虛,畏罪自.盡,不想……卻是為人所害!”
說到這裏端化帝麵上露出一抹陰鬱,“傅太妃,也真是沒耐心!”
自從質疑慶王的血脈後,端化帝對暖太妃母子是恨到了骨子裏,若非要留著他們確認奸夫,早就恨不得將這對母子千刀萬剮的出氣了!
所以他其實並不生氣傅太妃對暖太妃下毒手——如果傅太妃不是選得時間這麽早,早到端化帝都還沒找出那個羞辱了自己父皇的奸夫,端化帝說不定根本不會追究她的所作所為,甚至會主動幫她隱瞞!
他今日生氣的主要是兩點:第一,傅太妃與李勇之間疑似有染,哪怕李勇是內侍,兩人不可能真有什麽,但隻要想到這麽個下.賤的奴才,居然給自己父皇的妃子送過鴛鴦糕點,端化帝心中的殺意就止不住的翻騰!
畢竟他這段時間為暖太妃母子,可是積累了不知道多少殺機在心頭!
如今傅太妃竟然也犯同樣的錯誤,端化帝哪能不格外震怒?
第二卻是傅太妃血濺清熙殿的舉動了。
衛皇後聞言,臉色大變,趕緊先請罪:“妾身受命打理六宮,不想宮闈裏竟然發生了這樣的事情!這都是妾身的不是,懇請陛下降罪!”
“你我夫妻,何必來這一套?”端化帝忙伸手把皇後拉起來,責備道,“再說算算那孽種懷上的時間,正是父皇才駕崩的前後——那時候宮闈可還不歸你管呢!”
這是實話:因為他自己都是扶靈回帝都後,才在靈前就位,正式登基稱帝的。
之後才是冊後——皇後衛銀絢是在冊後大典上才接到鳳印,這才開始了中宮生涯。
在那之前,雖然顯嘉帝一死,大家都知道他們是帝後了,然而名不正則言不順——何況當時大家都圍著顯嘉帝的葬禮轉,誰有心思去計較後宮之權的歸屬?
當然端化帝這話裏頗有責怪蘇太後之意,卻也是偏心了。
因為蘇太後自從得知顯嘉帝駕崩的消息起,先是昏厥,然後悲痛欲絕,勉強隨隊還都後,雖然因為比太皇太後年輕,比太皇太後先緩了過來,但仔細算算,這位太後當時也在榻上前前後後躺了好些日子的!
一直到端化帝正式冊後,她都還躺在榻上不思飲食!
那種時候叫太後怎麽可能分得出心思給個小小的太嬪呢?
畢竟那會連端化帝自己都暈了一回,恍恍惚惚了好幾日。要不是梁王跟簡虛白、徐惜誓全力輔佐,端化帝當時的狀態,可沒少叫顧韶提心吊膽!
所以若要追究暖太妃混淆血脈之事,雖然說理論上應該蘇太後來承擔這罪名,但實際上蘇太後也挺冤枉的,畢竟誰能想到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呢?
不過衛皇後現在也不想跟丈夫討論追究責任這個問題,她關心的是:“您讓阿虛做了滴血認親?”
“是他自己提出來的。”端化帝到現在提起此事還覺得抬不起頭來,下意識的解釋道,“朕想著弄清楚了也好,所以就沒攔。”
“陛下說的很對。”衛皇後心裏其實不讚成這麽做,但事情已經發生,看端化帝的樣子,也已經在承擔冤枉了表弟之後的壓力了,那麽衛皇後當然不可能再說他不對,反而道,“這種事情若不說清楚,不但陛下您不放心,阿虛更不放心!到底是一家人,什麽話,攤開來說,這才是不見外呢!”
端化帝雖然知道皇後是在安慰自己,心裏到底覺得輕鬆了點,歎道:“阿虛也說這沒有什麽——不過朕到底覺得對不起他,往後總得想個法子補償補償他才是!”
“阿虛尚無男嗣,往後陛下多照拂些他的嫡子也就是了。”衛皇後搪塞了一句,問起關心之事,“但若院判所言無誤,慶王並非咱們的兄弟,而慶王的生父也不是阿虛——陛下,您可想過,誰才是慶王的生身之父?!”
她意味深長的說道,“畢竟,慶王可是越長越像先帝了啊!”
端化帝怔了怔,明白過來皇後的意思,臉色頓變!
衛皇後還沒說完,又繼續道:“這會沒外人在,我說句誅心之語:暖太妃的身孕,是在父皇駕崩前後有的,這是當時她在行宮傳出孕訊後,宮裏派了數位太醫前往,共同的結論!而她若當真混淆了血脈,也隻有這段時間最可能:因為在那之前,即使因為母後懈怠,行宮重地,也不是尋常人能夠隨意出入的!”
“像阿虛,他覲見已經很容易了。但除了去皇祖母那兒方便外,行宮其他地方,哪怕母後那裏,他也不能擅闖的!”
“惟有父皇駕崩那會,皇祖母、母後,包括陛下您,皆沉浸在悲痛之中不能自已——我當時也是既悲痛,又懷著孩子!”
說到這裏,她想起那個落地就沒了的次子,倘若不是接連趕上親婆婆跟公公的喪事,以她的身份,必然能夠得到最好的照顧,那孩子也未必會夭折了。
皇後目光黯了黯,但很快掙脫出來,沉聲道,“當時輔佐您操辦父皇後事,因而一直出入行宮的外男,除了阿虛,還有兩個人。陛下,那兩位,亦是您的血脈手足!”
——梁王是端化帝同母胞弟,徐惜誓則是端化帝的姑表弟,這兩人雖然容貌不如簡虛白那樣酷似顯嘉帝,但都跟顯嘉帝有極為親近的血緣。所以,如果慶王是他們的血脈的話,也是有可能長得像顯嘉帝的!
端化帝臉色鐵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