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宜笑聞言,大吃一驚:“這是怎麽回事?”
“本來皇後雖然喜歡我那妹妹,但肯定是更疼太子殿下的,所以太子殿下去給皇後娘娘請安時,皇後娘娘就不會召見我妹妹了。”謝依人歎了口氣,一五一十的說給她聽,“或者召見了也是打發我妹妹往許太妃那兒去!”
這倒不是衛皇後防著謝嘉綺跟太子看對了眼,主要太子作為一國儲君,雖然因為年紀的緣故還沒接觸國事,但學業也是非常沉重的。
所以太子難得才有空到未央宮給皇後請安——衛皇後現在統共就這麽一個親生骨肉,當然愛如珍寶。太子去請安的日子,她自然是圍著自己兒子轉都來不及,哪裏還需要謝嘉綺的陪伴呢?
但許太妃卻不在乎,因為她兒子蜀王的發展方向隻是富貴閑王,要那麽勤學苦讀做什麽?蜀王既清閑,去看望許太妃也方便,許太妃自然不介意跟兒子團聚的時候,順道喊上謝嘉綺,讓他們培養下感情。
“雖然許太妃已經私下裏跟我們家透過口風,但將來的事情誰也說不準,所以約好了現在隻讓他們做個玩伴,等長大之後看他們是否彼此有意,再決定要不要議親。”謝依人道,“嘉綺再懂事,她年紀擱那兒,這類事情我們當然不可能現在就跟她講——所以她也以為隻是進宮去玩了!”
既然謝嘉綺根本沒有自己是準蜀王妃的覺悟,那她當然也不會刻意圍著蜀王轉。所以太子有次故意提早一天去給皇後請安,撞見她後,跟她說了會話,她當然也就大大方方的回答了。
因著太子的要求,她還當場抽了階下幾根草葉,給太子編了個蚱蜢。
結果這事叫蜀王曉得後,蜀王頓時認為太子挖了自己牆角,怒氣衝衝的去找太子算賬——這兩人雖然是叔侄,卻是同歲,都是打小慣大的,誰肯讓誰啊?
先是吵,再動手,最後太子占了東宮地利之便,把蜀王腦袋砸了個頭破血流——這下伺候兩人的下人都嚇得要死,趕緊把他們分開,複戰戰兢兢的到皇後跟前請罪!
而衛皇後聞訊之後立刻下了封口令,至於皇家到底要怎麽處置這件事情……到現在還沒個準信。
“太子不是跟嘉綺碰不到一塊去的嗎?”宋宜笑愕然道,“怎麽忽然故意提早一天去堵嘉綺了?”
“還不是為了那個蚱蜢?”謝依人露出想吐血的表情,“先是我妹妹給蜀王殿下編了一個玩,蜀王殿下拿去跟太子炫耀了——你也曉得,太子殿下現在課業很重,帝後這會就這麽一個嫡子,寄望深厚之餘,自然不會給他太多消遣,以免分心!所以他看到那蚱蜢就喜歡上了,跟蜀王殿下要,蜀王殿下沒給,太子殿下打聽到是我妹妹編的,就想辦法跟我妹妹照麵了。其實太子殿下根本沒有其他意思,就是想要個蚱蜢而已!”
畢竟太子今年也才十二歲罷了,這年紀說是可以議親了,但也隻是長輩開始幫忙留心,正經要成親,怎麽也得再過三兩年呢!
何況這是太子,謝嘉綺今年都還不到十歲,正兒八經的小女孩子——除了那種不正常的人之外,正常人誰會對她有什麽綺思?
“蜀王殿下年紀也不大啊,不是說好了現在不跟他們講,隻做玩伴嗎?”宋宜笑不解的問,“怎麽嘉綺不過給太子殿下編了個蚱蜢,蜀王殿下就不高興了?”
她是知道謝嘉綺有編蚱蜢這個手藝的,之前還給陸茁兒編過一個,到現在都由陸茁兒的人收著呢。
隻是沒想到這手哄小孩子的本事,竟會惹出這樣的麻煩來。
見宋宜笑這麽問,謝依人連心腹丫鬟都不留了,暗示她把鈴鐺跟赤薔也打發出去之後,才苦笑著說道:“你不曉得:先帝在的時候,心思都擱在了今上身上,除了今上之外,其他皇子,我說句誅心之語,得見天顏的機會都很少!”
顯嘉帝身體本來就不是很好,既要打理天下,還要栽培儲君,又得孝敬他親娘,偶爾還要兼顧後宮——所以他對子女雖然總體來說很是和藹,但實際上,這些皇子皇女一個月能見他個一兩回就算多的了。
“先帝素來敬重元後,所以趙王……肅王跟長興長公主,能夠見到先帝的機會雖然不如今上,卻也不少。”謝依人歎道,“其他幾位,可就沒這樣的機會了!當然諸位殿下大抵都是明理的,能體諒先帝的政務繁忙。然而蜀王究竟年幼些,曾為此發過脾氣——先帝知道後,也覺得愧疚,然而實在分.身乏術,隻能賞些東西安撫!後來肅王殿下知道後,常在自己覲見先帝時,帶上蜀王殿下。”
不但如此,“肅王殿下雖然比蜀王殿下大不了幾歲,又是嫡出皇子,但跟蜀王殿下相處時,都是讓著蜀王殿下的。尤其是先帝賞賜諸皇子時,肅王殿下都會讓蜀王殿下先挑,剩下來蜀王殿下不要的,肅王殿下才會拿走。所以……蜀王殿下的脾氣,在宮闈傳聞裏,頗有些急躁。”
這話是為了給皇家顏麵的說法了,宋宜笑明白,謝依人的意思是,蜀王因為一直被肅王慣著讓著,很有點驕縱任性,甚至是蠻橫。
“之前我妹妹給蜀王殿下編蚱蜢時,也順手給附近幾個年歲仿佛的宮人編了幾個。”
“但後來蜀王殿下把那些蚱蜢都要走了。”
“所以聽說太子殿下也跟我妹妹要了蚱蜢後,蜀王殿下他……他許是覺得,不大喜歡罷?”
宋宜笑明白了,說到底,是蜀王享受慣了肅王的謙讓,前兩年肅王爭儲失敗被過繼出去後,當家的端化帝多少正事要忙,又跟這弟弟沒怎麽相處過,雖然不會苛刻他,卻也不會像肅王對他一樣嗬護寵愛。
被冷落多時的蜀王好不容易得了個機會,跟侄子太子炫耀——誰知太子轉天自己去找了謝嘉綺,且拿到了蚱蜢,蜀王哪能不覺得,太子把謝嘉綺跟蚱蜢都搶走了?
十二歲的皇子沒吃過什麽苦頭不懂事,就去東宮找場子了!
如此看來倒也難怪謝家惶恐萬分,如果隻是蜀王跟太子打了一架,兩位天潢貴胄年紀都不大,淘氣也是有的,帝後都不是小氣的人,請個罪想來也就沒事了。
但蜀王這脾氣既然是肅王慣出來的,誰知道他去東宮找麻煩時,有沒有提到肅王?
都不要多,一句“四哥在宮裏時對我怎麽怎麽好,現在的大皇兄對我根本比不上四哥”,也足以掀起一場風暴了!
“嘉綺才那麽點大,又是前兩年才隨伯父伯母來帝都的,她能懂什麽?”宋宜笑心頭一緊,但嘴上還是說著安慰的話,“何況蜀王殿下也還年幼,這回又受了傷,帝後素來友愛手足,決計不會太追究的——到底太皇太後跟二伯母最近都還乏著呢,帝後肯定也不想再給這兩位添煩心事不是?”
謝依人唉聲歎氣道:“但望如此吧——我跟你說,往常看嘉綺能討皇後娘娘的喜歡,我也很替她高興的。現在看看,人說富貴險中求,真真是正理!接下來即使皇家不追究,往後我也要跟娘家講,再不要隨便放她出去了!”
又說,“許太妃估計也會是這個意思。”
許太妃當初之所以想要謝嘉綺做蜀王妃,除了謝嘉綺的家世與蜀王般配外,其實也是看她會討喜,惹了衛皇後拿她當親生女兒似的對待——想著若謝嘉綺做了自己兒媳婦,將來蜀王府與帝後的關係好,對蜀王也是件好事。
歸根到底,許太妃是替自己兒子籌劃。
結果這回因為謝嘉綺編的蚱蜢,蜀王不但被太子打破了頭,說不得還要被劃到肅王一派裏去——盡管不是謝嘉綺的錯,但許太妃會認為都是自己兒子不好嗎?
沒準這會已經在懷疑謝嘉綺克夫什麽的了……
謝依人倒也不是很惋惜這門親事,王妃對於尋常人家來說那是做夢都不敢想的,但萊國公這種開國傳下來的高門,帝後都是見慣了的,區區一個宗婦也就是那麽回事罷。
隻是她同胞妹妹好好兒的受到這樣的牽累,不管結果如何,她這會哪能不覺得憋屈?
“嘉綺那麽好,她的前途你何必擔心?”宋宜笑好說歹說的安慰了她好一會,謝依人才恢複了常色,又托付她:“若你們近來入宮,千萬幫忙留意一下這件事情的風聲,不拘是好是壞,好歹叫我們心裏有個底!”
宋宜笑道:“表嫂放心吧,咱們什麽交情?若有這類消息,我一準立刻遣人來告訴您!”
但又說,“許是皇後娘娘下封口令的緣故,前兩日夫君還進過宮呢,可是要不是您今兒個同我說這事,我竟是半點都不知道!”
“唉!”謝依人歎道,“就是因為這樣我們才擔心,因為根本不知道帝後眼裏這件事情是大是小——現在也隻能自我安慰,說一準是帝後最近都在侍奉太皇太後,無暇過問此事,所以才沒動靜吧!”
宋宜笑忙又安慰了一番,兩人才岔開話題說其他事。
這天回到燕國公府後,宋宜笑忙把丈夫請到後麵,跟他講了太子同蜀王的爭執,末了憂慮道:“你說這事會不會波及肅王夫婦?”
她跟肅王見得不多,對這位皇子印象雖然不壞,但老實說感情也很有限。
可肅王妃聶舞櫻,卻是在她麵前實打實的長了兩年的,她可不希望看到這小姑子悲劇。
“暫時應該不會!”簡虛白聞言,神情也凝重起來,思索片刻後,道,“畢竟二伯母現在還乏著,陛下就是為了給二伯母麵子,也不可能在這時候追究肅王什麽的。何況這段時間,皇外祖母一直說陛下殺了代國姨母,陛下正急於阻止這樣的議論,這眼節骨上若對蜀王或肅王做什麽,卻是不智。”
宋宜笑擔心道:“但代國姨母跟姨父的棺槨都運回來了,不日就要下葬——這件事情我看離塵埃落定也沒多久了!風頭過後,陛下會不會再想起來肅王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