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女榮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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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五章 密議(中)

不過宋宜笑怔過之後卻並不相信:“先帝的時候,禁軍倒一直是蘇家掌著的,然而先帝駕崩前幾年,就轉由何文瓊接手了!以先帝的英明,恐怕蘇家想在裏頭做手腳,也不可能把所有的禁軍都依然掌握在手裏吧?如此即使在關鍵的位置上還留了那麽幾個人——卻也未必一準可以決定大局!”

——若禁軍一直在蘇家手裏,蘇家還能忍到現在?

早就暴斃掉端化帝一家三口,沒準還要加個顧韶做搭頭,扶持肅王登基了!

蘇少歌朝她笑了笑,溫和道:“宋奶奶所言極是!當初何文瓊接手禁軍,乃是受了先帝的示意的,蘇家自然不敢阻攔。如今的禁軍,確確實實,基本都在何文瓊控製之下!而我蘇家雖然在其中留了些人手,大抵也就能通個風報個信,指望他們挽回大局,卻是不可能的了。”

他頓了頓,環視了一圈室中,見除了自己跟姬紫浮外,隻宋宜笑與芸姑,方緩聲道,“不過,蘇家從來沒想過要背上不臣的名聲,所以宋奶奶也好,妹夫也罷,都可以放心!蘇家是不會把兩位拉到亂臣賊子那方去的!”

宋宜笑沉吟道:“願聞其詳!”

“其實最近遇刺的不僅僅是襄王。”蘇少歌笑了笑,才繼續道,“發往帝陵,為先帝守墓的庶人陸鶴浩,在昨日亦是猝然遇刺,雖然陸鶴浩本身僥幸生還,但至今不知下落!而且其發妻與幼子,皆不幸身故!”

這消息姬紫浮也沒有提前聽說,聞言下意識道:“什麽?”

“庶人陸鶴浩嗎?”宋宜笑則思索了會,才道,“這人……現在朝堂上下,差不多都忘記他了吧?”

其實庶人陸鶴浩離開帝都也沒幾天,朝堂上下自然不會健忘到這地步。

宋宜笑這麽說的意思是,陸鶴浩已經被廢為庶人,還被打發去帝陵——這個人到這裏已經可以說是廢了,他遇刺不遇刺,於大局有什麽關係?

要擱平常,也許還有人關心下。

現在大家都惦記著襄王遇刺這件事情,誰有閑功夫理會?

“據我所知,庶人陸鶴浩離開帝都之前,曾通過嶽家的真陽大長公主殿下,輾轉送了一封信到銘仁宮。”蘇少歌平靜道,“交由太皇太後親自過目!”

宋宜笑與姬紫浮對望一眼,神情都慎重起來了:“未知太皇太後可曾看信?若看了信,可有什麽話語?”

“太皇太後看過信之後,一度怒不可遏!”蘇少歌溫和道,“否則,我今日又何必借妹妹的名義,請妹夫請了宋奶奶來此處?”

“二公子這話的意思,是太皇太後,眼下也有廢帝之意?”宋宜笑抿了抿唇,太皇太後會起廢了皇帝的念頭並不奇怪,這位老人乃惠宗皇帝陛下的原配發妻,即使在申屠貴妃與貞媛夫人得寵那會沒少受折辱,但大體上她這輩子都是高高在上的。

近二十年來尤其的尊貴,端化帝那樣對待她,她受得了才怪——畢竟太皇太後又不止一個孫兒,誰做皇帝,她不是太皇太後?

不過,太皇太後同端化帝交惡的最大緣故,就是代國大長公主之死!

而庶人陸鶴浩,卻是代國大長公主之死的主謀—

—按說太皇太後即使怨恨端化帝,但對庶人陸鶴浩的厭惡與憎恨,怎麽也不該比端化帝低太多吧?

難道這回陸鶴浩遇刺,也是太皇太後所為?

否則太皇太後又怎麽會同蘇家聯絡,暗示他們著手對付端化帝?

不過不管陸鶴浩遇刺是誰幹的,宋宜笑都察覺到,蘇少歌所言,陸鶴浩離開帝都之前,輾轉交給太皇太後的那封信,內容一定非常緊要!

因為雖然大家都知道太皇太後不會放過端化帝的,但太皇太後這段時間,除了偶爾嗬斥端化帝外,卻一直沒什麽動靜。

哪怕之前端化帝當眾命人強行將她送回銘仁宮,可謂是落盡了這個嫡親祖母的臉麵,太皇太後回去之後,連東西都沒砸一件——怎麽會忽然傳話出來了呢?

宋宜笑心念轉了幾轉,忽然道,“卻不知道,太皇太後的這道懿旨,是隻告知了蘇家,還是,也同其他人,比如說皇後娘娘那邊提過?”

她這麽問當然是有緣故的:既然在座的三人,都清楚彼此與端化帝之間妥協的可能性很低,那麽所謂甩手就走、所謂來去自由,不過是討價還價的手段,要沒特別大的意外,是不可能真正談崩的。

所以蘇少歌即使沒有應對何文瓊所掌握的禁軍的法子,宋宜笑也不可能當真起身離開。

而且由於肅王的緣故,蘇家即使不是出力最多的,以他們跟肅王的血脈關係,宋宜笑與姬紫浮這些人,在正式合作之後,也肯定要給予蘇家必要的尊重。

當然蘇少歌為了爭取主動權,透露他這邊的種種優勢與底蘊,也在情理之中。

但就好像他剛才告訴宋宜笑,端化帝曾明言要簡虛白殺妻這個消息,乃是蘇太後探聽之後傳達出來的一樣——如果是為了顯示蘇家的實力,他應該繼續講述蘇家的力量:在什麽緊要處安插了人手啊,最近又打聽到什麽絕密的消息啦,擁有什麽關鍵性的翻盤後手……諸如此類。

蘇少歌卻忽然提到了太皇太後,這不免讓宋宜笑懷疑,即使算計了端化帝,肅王依然還有強力的競爭對手——而且這個競爭對手,也有爭取到燕侯府支持的可能,所以蘇少歌現在就提到太皇太後,看似要給宋宜笑講解來龍去脈,實際上,卻是在對宋宜笑進行暗示:

你看,連太皇太後這種從開國到現在的老人都支持我們、支持肅王了,你們燕侯府,還不快點下注?

果然蘇少歌聞言,怔了一怔之後,露出一抹讚賞之色:“宋奶奶慧眼如炬!”

他也不遮掩,直截了當道,“太皇太後這會非常震怒,希望在最短時間內廢了今上——所以不僅僅蘇家衛家接到了太皇太後的密旨,甚至,連庶人陸鶴浩,都得到太皇太後的允諾,倘若此事是他達成的話,太皇太後允他也可以登基為新君!”

宋宜笑與姬紫浮同時問:“庶人陸鶴浩給太皇太後的信,到底說了什麽?!”

“這個我卻不知道了!”蘇少歌露出歉然之色,見他們臉上都露出不信的表情,把手一攤,“真的不知道!若知道,庶人陸鶴浩昨日又怎麽會遇刺呢?”

“刺客是你派的?”宋宜笑忙問,“這麽說,待

會咱們就能知道那信裏的內容了?”

她這話顯然是委婉詢問,蘇少歌打算不打算把這秘密分享?

“若能得知信中內容,自然要告訴兩位的。”蘇少歌爽快道,“不過,事情出了點意外——衛家的人也動了手!兩下裏互相牽製之下,卻被庶人陸鶴浩設法逃走了!”

宋宜笑不相信:“這樣緊要的事情,貴家一準出動‘黛鋒’吧?衛家必然也是派出‘碧梧’!庶人陸鶴浩失勢之後,下仆都沒能留到幾個,哪來的本事,從你們兩家的精銳暗衛手裏逃走?”

“宋奶奶有所不知!”蘇少歌搖了搖頭,說道,“一來是因為陸鶴浩的狠辣決絕之處,遠勝常人!實不相瞞,本來‘黛鋒’與‘碧梧’對峙之際,見陸鶴浩夫婦欲抱幼子逃走,是打算射傷他的腿,阻止他離開的。然而他先扯了其妻司空氏擋箭,末後甚至從司空氏手中奪走幼子作為屏障……以至於暗衛們都驚住了,疏忽之下,被他逃遠!”

“如果僅僅如此,庶人陸鶴浩也不過是多掙紮片刻。”

“問題是,還有個緣故造成了他的逃出生天:他並非真正的孤家寡人,卻也是有人接應的!”

蘇少歌說到這兒歎了口氣,“接應之人乃是數十騎,皆蒙麵裹發,隻露雙目,精悍非常!‘黛鋒’與‘碧梧’聯手,竟也隻能看著他們救走庶人陸鶴浩,他們所遺的十數具屍體,到我方才出門前,都查不出任何線索!”

宋宜笑聽出他話裏有話,皺眉道:“你懷疑誰?”

“我覺得應該不是皇室的人。”蘇少歌沒有正麵回答,“皇室要殺庶人陸鶴浩,無論懿旨還是聖旨都可以,大可以明著來,根本不必如此掩人耳目。”

頓了頓,又道,“無論‘黛鋒’還是‘碧梧’,雖然沒有世人想象裏的詭秘莫測,但論到身手,我敢說,即使皇宮禁衛,在同等人數的情況下,也未必能夠穩勝他們!”

宋宜笑知道他素來謙和,或者說,習慣表現得謙和,所以他說“未必能夠穩勝”,其實可以理解成“絕對無法勝過”——她曾在從遼州返回帝都時,目睹過宋氏旁支的世仆之剽悍,從中大致推測六閥嫡係的底蘊,那麽令蘇衛兩家無功而返的那群騎士,戰力必定驚人。

驚人的戰力,非一朝一夕可以成就。

最重要的是,蘇少歌雖然沒說,但無論宋宜笑還是姬紫浮,都知道他接到失敗的消息後,肯定不會隻派人去查那幾具屍體,肯定也要派人去追查那些人的來曆、庶人陸鶴浩的行蹤等等。

而現在蘇少歌說沒有任何線索,那麽即使不是真的毫無頭緒,至少線索也是少得可憐的。

帝陵距離帝都不足百裏,快馬一天之內可以勉強打個來回。

在這樣勉強可以稱為天子腳下的範圍內,出現這麽一夥人,並非皇室所遣,卻叫蘇家抓不著把柄——蘇少歌在懷疑誰,不問可知!

宋宜笑沉默了會,才道:“西涼沈,東胡劉,還有宋氏旁支……你覺得是誰?還是,他們聯手?”

然而誰都沒想到的是,蘇少歌緩緩道:“宋奶奶,你似乎漏提了一個:錦繡端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