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虛這兩日都沒有過來嗎?”簡虛白與袁雪沛密談之際,晉國大長公主府內,晉國大長公主雖然已經睡下,卻一直輾轉反側,末了終於按捺不住,翻了個身,問陪夜的佳約,“可是燕侯府裏有事?”
“好像是這兩日太吵了,宋奶奶雖然在府裏也不太安穩。”佳約聞言心頭一跳,強自鎮定的說道,“太皇太後擔心宋奶奶有什麽閃失,故此叫侯爺多照看些自己的府邸——而且蘇家那邊近來找侯爺的次數很多!”
宮變次日的早上,簡虛白回府之前,跟佳約說好了當天就會回大長公主府繼續侍疾的。
誰知卻是一去不回——他要是真的忙,也還罷了,但佳約卻接到消息,說簡虛白親自將端木老夫人接到侯府去盡孝不說,甚至連袁雪沛夫婦,這會都住進了燕侯府。
有那麽多功夫照料那些人,偏偏就沒功夫到大長公主府來報個到?
佳約自然是很不高興的,連帶清江郡主與壽春伯夫婦亦對簡虛白這種行為很不滿意。
他們本來打算派人去燕侯府質問簡虛白,然而玉果忽然從宮裏過來把他們給攔了,雖然玉果沒說緣故,但太皇太後的意思不可不執行。
這會佳約也隻能哄著晉國大長公主點,免得她傷心了。
“是善窈那孩子?”好在晉國大長公主似乎沒聽出破綻,歎息了一聲,說道,“那阿虛確實不該走開,他們夫婦到現在都沒個男嗣,這一胎據說芸姑早已斷準了是個男孩兒,哪能不緊著點?”
當下拍了拍榻沿,“天亮之後去庫裏取些孕婦合用的滋補之物送過去,叫他們夫婦好生待在府裏,不必牽掛我這邊!”
佳約心中苦笑,暗道:“侯爺若還牽掛您這兒,何至於這兩日非但沒有親自過來,連遣個下人說明賠罪都沒有?”
嘴上卻恭順道:“您放心,明兒奴婢一定辦好!”
次日宋宜笑看到晉國大長公主府送來的東西,微微挑眉,客客氣氣的送走了下人後,便命鈴鐺去看簡虛白是否空暇,打算與他說一說這事兒——她隱約猜到丈夫似乎對太皇太後與晉國大長公主都生出了疏遠之意,但現在晉國大長公主作為二伯母,在病中不忘記關心侄媳婦的身孕,特特送了東西來,於情於理,侯府這邊也該有個回複。
這個回複要怎麽回複,自然得問過簡虛白的打算,她才好做決定。
隻是鈴鐺去了前頭半晌回來,說簡虛白跟袁雪沛正在商議正事,紀粟守著門不讓出入——宋宜笑正要說那就晚點再去,這時候觀鬆小築的丫鬟卻過來了,道是端木老夫人想請宋宜笑過去說話。
“你這孩子卻是瘦了些。”片刻後,宋宜笑更衣梳洗好了,到了觀鬆小築,行禮問安後,端木老夫人和顏悅色的讓她坐了,抬眼一打量,就有些擔心的說道,“可是這兩日太操心了?”
宋宜笑笑著說道:“勞外祖母惦記,不過今早芸姑才給我把過脈,說一切都好呢!”
端木老夫人這才放心,頷首道:“我雖然是一把老骨頭了,但看一看孩子還是使得的。你若是忙不過來,盡管來找我!”
老夫人沒提替宋宜笑分擔中饋之事,既是怕宋宜笑誤會自己當真要端長輩架子分權,也是真心希望可以親自教導簡清越——在老夫人看來,閥閱的教誨是最好的,然而江南堂出身的宋宜笑本身沒有受過這樣的教導,是以也不
可能給予簡清越這樣的指點。
那麽老夫人覺得還是自己來的好。
至於陸茁兒跟宋軒,附帶著就附帶著吧。
不過眼下宋宜笑沒有請她幫忙看孩子的意思,所以笑著敷衍了兩句,把這話題帶過去了。
如此一番寒暄之後,端木老夫人才說起喊她過來的緣故:“聽說晉國那邊送了東西來?”
“正是!”宋宜笑忙道,“我正說讓人把東西揀一揀,待會送過來讓您老先挑著用呢!”
端木老夫人露出一抹笑色:“好孩子,你有心了!不過我這兒不缺什麽,倒不必如此。”
她撥了撥茶碗蓋,似有意似無意道,“卻不知道是誰送來的?可說晉國大長公主這會的身體怎麽樣了?”
宋宜笑如實道:“是府裏的下人送來的,道是二伯母這會雖然還不能起身,但病情已經穩定了,讓我們不要為她擔心,好生照料自己。”
“她也真是操心,自己都顧不過來呢,還要牽掛這裏那裏的,倒也難怪這病一直沒養好。”端木老夫人似責備似意有所指的說道,“不過到底是你們長輩,如今送了東西來,你可有什麽章程?”
宋宜笑心下詫異,端木老夫人剛才已經很明顯的暗示,她不會幹涉宋宜笑這個燕侯府主母的權力,怎麽現在又過問起自己打算怎麽回複晉國大長公主府了?
頓時想到簡虛白那天沒去晉國大長公主府,反倒陪著端木老夫人回府的事情——心念電轉,宋宜笑說道:“我方才遣人去前頭想問夫君來著,但夫君現在正在議事。”
說到此處頓了頓,打量了下端木老夫人的神情,意料之中老夫人神情平靜,看不出來心思,方繼續道,“要是外祖母能指點一下我就好了!”
“眼下是非常時期。”端木老夫人笑得和藹可親,“阿虛他當然是很忙的,依我看來,這種人情事故就沒必要在眼下打擾他了——至於這回的事情麽,晉國一番好意不可辜負,你遣個下人回點禮也就是了!”
宋宜笑垂眸道:“是!”
又輕笑,“謝外祖母指點!”
接下來端木老夫人也沒再提這事兒,隻很是仔細的跟她說了些孕中禁忌,又討論了下教養孩子——看看天色不早,也就讓宋宜笑走了。
回後堂的路上,鈴鐺有些不解道:“老夫人今兒這一出,到底是一個人住著觀鬆小築寂寞了呢,還是有別的意思在裏頭?”
宋宜笑蹙眉良久,才道:“我看外祖母主要是希望我別讓夫君知道二伯母那邊送東西來的事情!”
“為什麽?”鈴鐺愕然。
簡虛白這兩日都沒去過晉國大長公主府她能理解,因為就像端木老夫人說的那樣,眼下是非常時期,一個不好,整個燕侯府都要遭受滅頂之災了,誰還有心思去大長公主府侍疾啊?
但連那邊送東西來都不讓簡虛白知道,這?
“看來夫君的身世,內情不一般呀?”宋宜笑沒有回答鈴鐺的話,隻暗暗尋思著,“莫非夫君不但不是二伯母的親生骨肉,當年這場換子事件,竟是太皇太後與二伯母那邊對不住夫君或者我現在那婆婆嗎?”
眾所周知,太皇太後與晉國大長公主對簡虛白,乃至於對整個燕侯府都是寵愛有加。
而簡虛白也不是不念恩的人,如果太皇太後與晉國大長公主乃是出於善意,或
者是無可奈何之下,篡改了他的身世,按說他即使心情複雜,也不該對這兩位立刻表現出來疏遠。
尤其晉國大長公主眼下還病著。
如此看來,恐怕太皇太後與晉國大長公主當年扮演的角色一點都不光彩,甚至於做過讓簡虛白無法接受的事情?
宋宜笑想到此處不禁皺了皺眉,暗道:“但那天夫君原本的打算是從宮裏見了太皇太後之後,去二伯母那邊的。後來卻改了主意直接去找了外祖母,這豈不是說,這件事情的起因乃是太皇太後弄出來的?”
而如果太皇太後母女做過對不起簡虛白的事兒,橫豎也瞞了簡虛白這些年,卻為什麽忽然要抖露出來了呢?
“那天是蘇家武力奪宮的次日……”宋宜笑思索間已經進了後堂,她抬頭對鈴鐺道:“照外祖母的意思做,讓底下人都閉嘴,不許跟夫君說今兒個二伯母那邊送東西來的事情!”
鈴鐺提醒:“但紀粟一定會跟侯爺說奴婢去找過的事情。”
“到時候我隨便扯件事情就是。”宋宜笑擺手道,“你先下去吧,我一個人靜靜!”
打發了下人都告退出去後,她揉了揉額角,仔細思索:“我當時也察覺到情況不對,還暗自埋怨過太皇太後,明知道是非常時期,怎麽還要跟夫君說這些有的沒的?現在想來,太皇太後……恐怕是不得不說吧?那她是有什麽目的?”
宋宜笑不知道端木老夫人的計劃,此刻不免想岔了,“由於帝都被圍,蘇家沒有能幹的將領,隻能請了夫君手底下的呂輕鴻過去,莫非太皇太後是要呂輕鴻趁這個機會幹掉蘇家,好讓肅王將來登基之後沒有牽掣嗎?”
太皇太後作為肅王的嫡親祖母,又不姓蘇,自然不會希望看到蘇家依仗擁立之功以及太後族人的身份,把持朝政,給肅王真正君臨天下,造成阻礙。
但這個想法在宋宜笑心中轉了一圈之後,被她搖了搖頭擯棄了——雖然說她不太清楚此刻的戰況,但也知道,城內城外兵力懸殊,呂輕鴻即使能夠繼續守下去,也不會太輕鬆。
這種情況下,蘇家要有個三長兩短的,城內必定生亂,屆時還守個什麽呢?
最重要的是,宋宜笑也不相信,蘇少歌會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將禁軍的指揮權交給燕侯府的人!
她正琢磨著待會要不要套一套丈夫的話——重重院牆外,忽然傳來排山倒海的嘶吼聲!
繼而是海嘯也似的嘈雜!
宋宜笑下意識的站起,匆匆打開門,卻見鈴鐺也正臉色煞白的想要進來,看到她,忙道:“奶奶,外間方才好大的聲響!不知道出了什麽事?!”
“急什麽?”宋宜笑心中其實也是驚怒交加,那陣聲音分明是從城門方向傳來的!
但當著滿院下人的麵,她覺得自己不能亂,是以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沉聲說道,“這麽多下人在,你不會打發人出去瞧瞧?!”
又趕緊吩咐,“方才的響聲把你們都嚇著了,何況孩子們?去把孩子們帶來我這兒!”
想了想又說,“請蔣姐姐也過來,我們一塊去看看外祖母是否受驚!”
對於這種消息後宅的反應總是比較慢的,宋宜笑這兒還試圖安撫人心,但實際上,前院這時候早有護院飛馳去看了究竟,回來稟告:“西門破了!餘青翰已率軍攻入帝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