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碗推門進房間，見榮少琛坐在床上劈裏啪啦地敲著電腦，垂了垂眼眸，走至他麵前。
“去洗澡。”電腦的關機聲和榮少琛的聲音同時響起。
洗澡？林小碗抬起紅腫得嚇人的雙眼看著他。
“擦藥。”
榮少琛將懶人架推向一邊，不耐煩地起身。
林小碗才明白他說的是什麽事，沒哼聲，默默地走進衛生間，開熱水。
如果換作平常，榮少琛這麽對她，她肯定會感動，甚至還會遐想連連，但此時她什麽都沒心思多想。
隨意衝洗了下，穿上睡褲，套上睡袍出來，在床上躺下，然後脫掉睡袍。從頭到尾她都一聲不吭。
榮少琛也沒說話，雙手沾滿藥汁，像以前一樣，一下一下擦著。看她一動不動地躺著，他幾次故意將力度加重，感覺她身體微微一顫，拳頭也不由自主地握了握，卻都沒哼一聲，讓他很不是滋味。
半小時後。
“好了。”
“謝謝。”林小碗用嘶啞的聲音應了聲，抓過睡袍披上，又默默地躺下。
和肖煜講那麽多，就是希望他打消替她還錢的念頭。隻是她知道肖煜不是那麽容易屈服的人，這才過去一天，還有兩天時間，她不知道肖煜還會整出什麽想法來。
不過她已經明確告訴他不能賣房，不能用父母的錢，不能做違法犯罪的事，按理來說他應該沒轍。
回想起自己對肖煜說的話，愧疚之心再次襲上心頭。
明明從頭到尾都是自己的錯，痛苦卻都加在肖煜身上。
唉……
榮少琛穿戴整齊，準備出去，聽到這聲隱忍著的歎氣聲，不禁皺了皺眉，側頭瞟了她一眼，雙眸微沉著出去了。
在林小碗十分煩悶之際，她手機響了，見是母親的電話，趕忙收拾好心情接聽。
“媽？”
“碗碗啊，你怎麽感冒了？”燕玲雲一下就聽出了女兒的異樣。
“一點點小感冒，吃了藥呢，不礙事。”林小碗抬頭看了眼牆上的鍾，馬上急聲問道，“媽，是不是身體哪裏又不舒服了？”
這個點應該是她母親午睡的時間。
“沒事兒沒事兒，別多想。”燕玲雲趕緊安慰女兒，又壓低聲音接著說道，“碗碗啊，媽剛剛聽隔壁病床大姐一家談他們單位團購買房子的事，看了他們帶來的平麵圖紙，其中有一套戶型特別好，隻要一百八十萬，我很滿意，所以打算讓他們幫報個名，到時候咱把這套買下，你看怎麽樣？”
隻要一百八十萬？
聽著母親輕飄飄的口吻，林小碗抽了口涼氣，趕緊找借口勸說道：“媽，現在房價很高，買房子不劃算呢。”
現在別說一百八十萬，就是一十八萬的房子她也買不起。哪怕真的要買，也得等拿到那三百萬的年薪以後。
“貴就貴點唄，住著舒服就行啊，自從你中獎以後，我就一直想買過一套房子。錢會貶值的，還是買點實質性的東西好。”
“媽，不是說好了不露富的嗎？再說了，咱家的房子還能住啊。”
“冬天冷夏天熱的鴿子籠，也真是不像樣的。以後你帶男朋友回來，讓人家看到咱家那麽寒酸，鐵定會看不起你的。沒錢的時候讓你受委屈是沒辦法，現在咱有錢了，我可不想讓我的寶貝女兒受委屈。”
“你是想讓我找個嫌貧愛富的男朋友？”
“媽不是那個意思，媽是說……”
“咱家情況誰不知道？現在正是考驗我男朋友的關鍵時候，不能露富啊！反正錢在我卡裏,等八字有一撇的時候，我們再去買房也不遲啊。”
燕玲雲覺得女兒說得有道理，便沒再緊追這事兒，迅速調轉頻道：“對了，你上次和說的那個男孩，現在處得怎麽樣了？什麽時候帶來讓媽把關？”
見母親話峰一轉，林小碗心下一慌，眼前晃過榮少琛的身影，咬咬唇，趕忙衝母親裝糊塗：“我說過嗎？沒有吧？”
“沒談成？”燕玲雲自以為聽出了女兒的話中話，倒也不難過，笑嗬嗬地繼續出聲，“沒談成也沒事兒，我這有個條件不錯的小夥子，介紹給你認識，等一下，媽去找他電話號碼。”
“誒，媽，你哪兒認識的小夥子啊？”
“隔壁病房病人的兒子，我看他每天都來給他爸爸送飯，特別孝順，長得也好看，聽說還是公務員呢。找到了，號碼你記一下……”
林小碗不聽母親報的一串數字，不滿地問道：“你就這麽急著把我嫁出去嗎？”
“不是媽急啊，是你到了談戀愛的年紀啊。媽像你這麽大時，都和你爸結婚三年了，要是媽一結婚就懷上了，你這會兒得有四十了，要是你也爭氣的話，我沒準兒都要做太奶奶了。”
聽著母親這不著邏輯的話，林小碗哭笑不得，嗔道：“媽，你這是違反國家計劃生育知道不？得把你抓去進行愛國教育。”
“別和媽東拉西扯，號碼記下沒？那小夥子看過你的照片，說還湊合，我看有譜，你到時候和人家好好談。”
“我才不談呢。我不是說了嗎，三十歲之前一定嫁出去，這會兒我二十一歲生日還沒過呢。”
“你這孩子。”燕玲雲突然歎了口氣，聲音也低沉了，“媽本來也不想催你，但是媽放心不下你啊，媽希望在有生之年能看到你找到那個真心對你……”
“媽！又說這樣的話，惹不惹人嫌啊？”林小碗很不高興地嗬斥了聲母親，突然想起什麽，馬上緊張地快聲道，“醫生又說什麽了？”
“沒沒沒，醫生隻叮囑我好好調養，一直在觀察我身體，說如果狀態不好的話才做手術。”
“再做一次手術會不會很難恢複啊？”
“沒說一定要手術呢。醫生要我盡量保持心情愉快，不要有太多牽掛和顧慮。不過我現在沒在你身邊照顧你，能不牽掛嗎？”
“我又不是小孩子，你就別擔心我了，我會好好照顧自己。”
“不是發燒就是感冒，媽能放心嗎？肖煜想照顧你，你不樂意，讓你自己去找男朋友，你又找不著，媽給你介紹你又不肯見麵，你到是做點讓媽放心的事啊。”
“終身幸福，得慎重考慮嘛。這事兒急不來。”為了給母親寬心，林小碗又趕忙補充道，“我這幾天和欣欣在一起玩呢，她朋友多，也許緣份就在下一秒哦。”
“這還差不多。不過你千萬別讓人知道咱有錢的事兒啊！”
“我才沒那麽傻呢。”
“對了，你姑姑昨天給我打過電話，說你姑父正在找人給你爸整修墓地，到時候你自己也去看看啊，別讓他們偷工減料，你姑父做事兒我不太放心。”
“我上午才從我爸墓地回來呢，放心好了，我會一直盯著的。”
燕玲雲聽女兒這麽說，也放心了，又叮囑了她幾句，這才掛斷電話。
和母親不知不覺就聊了半個多小時，哄得母親安了心的林小碗心情也好了許多，掛斷電話，見已經四點多了，起身準備換衣服，見房門開了，趕忙回頭看。
金桂子握著塊毛巾站在門口，神色緊張地解釋道：“夫人，對不起，我不是有意偷聽您打電話，隻是老板吩咐我給您送雞蛋敷眼睛。”
她沒告訴林小碗其實自己上上下下跑過好幾回煮已經冷掉了的雞蛋。
“他讓你來的？”
“是啊，老板下樓時問我怎麽可以讓眼睛消腫，我說用熱雞蛋敷管用，他就叫我去煮雞蛋。”
“管用嗎？”
“管用，我以前試過。”
“哦。”林小碗接過包著熱雞蛋的毛巾，按金桂子教的方法開始敷眼睛。
“別燙著了。”
“嗯。”
“夫人……”
“嗯？”感覺到金桂子的欲言又止，林小碗睜開了一隻眼睛，“怎麽了？”
“夫人，我隻是個傭人，本來不該多您的事，但我看到昨晚您朋友過來想讓您離開老板，我就忍不住想說一句話，其實老板真的很關心您。老板中午一直拖到十二點半才吃飯，雖然他什麽都沒說，但我們都看出了他是在等您，還讓我給您溫著飯菜，卻又不讓我們告訴您。”
林小碗沒哼聲，隻是慢慢挪動雞蛋敷眼睛。
“還有小少爺，他也舍不得您呢。他一起來就四處找您，找不到您，就哭著去老板那邊鬧，被老板罵了一通。老板肯定也是因為您不在家所以才發脾氣的。我和香蘭把小少爺拉到一邊，告訴他您隻是暫時出去，假說您讓他在家乖乖等著。小少爺聽了這話果然很乖，不吵不鬧，自己看書寫字吃飯，按時午睡。下午知道您回來了，他可開心了，聽說您在睡覺，他便一個人在樓下寫字呢。如果您再像上次那樣離開，隻怕小少爺和老板都會受不了。”
離開？她離得開嗎？
林小碗苦笑。
當然，她也不想離開，隻是沒說出來。
見林小碗不出聲，金桂子訕笑著出去了。
敷完眼睛，林小碗下樓來。
Leo看到她開心地迎過去，拉著她給她講他新看懂的故事，卻隻字不問她會不會走的事。
林小碗明白小家夥的心思，努力做出沒事的樣子，認真地聽著他講故事。
晚飯時間到了，卻不見榮少琛的身影，她忍不住往外瞅了瞅。聰明的Leo馬上跑到座機邊，撥通榮少琛的電話。
“媽咪，爹地說他晚上不回來吃飯，讓我們好好吃哦。”
“哦。”林小碗笑笑，和Leo一起吃起來。
快吃完的時候，她接到了孫欣欣的電話。
“小碗，我看到了你的鄰家哥哥哦。”
“肖煜？在哪兒？”
“凱悅酒店的旋轉餐廳，我剛到呢。誒，和他在一塊的那兩個人看上去好像很有錢哦。”
看來肖煜還在四處借錢。林小碗暗暗歎了口氣。
“咦，他們好像吵起來了。”
“吵架？為什麽吵架？”林小碗的心揪了起來。
“不太清楚，好像和錢有關。”
天，肖煜不會是強行和人借錢吧？
“欣欣，你去勸勸肖煜看，或者把你電話給他，讓我和他……”
林小碗的話還沒說完，耳邊便傳來了孫欣欣語無倫次的尖叫聲：“殺人了！鄰哥哥殺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