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榮少琛雙眸凜視楊遠。
“小少爺出事後，夫人把他的輪滑鞋脫下來，隨手扔在一邊。我們再回去找鞋時，鞋被一個男孩撿回家拆得七零八落——他說鞋撿回來時壞了。”
楊遠知道Leo非常在意林小碗幫他買的這雙輪滑鞋，所以返回察看情況時，特意讓人去撿鞋，不想鞋不見了，經過再三詢問，才找到那個撿鞋的男孩。
榮少琛眼眸一厲：“鞋被人做過手腳？”
楊遠頓了頓，搖起了頭：“鞋被拆得太散，檢查不出來。不過也可能是小少爺摔跤時把壞鞋磕碰壞了——護欄下有石頭台基，池塘中也有假山石。”
“鞋是誰拿著的？”
“鞋和風箏都是小飛拿著的，中間沒有人接觸過，”說到這，楊遠又趕忙快聲補充，“小飛不可能做什麽。肯定是我多心了。”
榮少琛頓了幾秒，沒再說話，轉身推門進病房，見林小碗正一邊撫著Leo小手一邊輕聲講著什麽，Leo小臉皺成一團，眼睛汪汪，不時癟嘴，他走近病床，沉聲問道：“很痛？”
Leo點點頭，一直強忍的淚珠便不受控地滑了下去。
“忍忍。”林小碗趕忙幫他擦眼淚，自己卻也沒能忍住流下心痛的眼淚。
“知道痛就好，以後長記性。”
“你就不能安慰下孩子嗎？麻藥在慢慢醒來，他今天會很痛呢。”雖然自己之前也借機教訓過Leo，不過林小碗聽到榮少琛責備的話，卻不由自主地產生不滿情緒，忍不住抵觸一句。當然，她沒意識到其實這種情緒和榮少琛之前接的電話有關。
榮少琛不理會林小碗，轉問Leo：“你衝向池塘護欄，沒意識到危險？”
“那個竹子護欄看著很結實。”Leo聲音很小。
“沒點過刹？”
“別的小朋友也那樣衝過去，都沒事兒，我以為我也會沒事兒。”
“以為以為，又是以為，很多事情不是光憑主觀思維就能臆測到結果的，你懂不懂？”
“凶什麽凶嘛？受傷的是我自己，你又不痛。”本身就痛得難受的Leo，被榮少琛這麽一凶，委屈地大哭起來。
林小碗慌忙護著他，轉斥榮少琛：“你不就是想罵我沒把Leo照顧好嗎？幹嘛把氣撒孩子頭上？他都傷成這樣子了，你不安慰他還忍心責備他？”
“禍是他自己闖的，後果應該他自己承擔！他應該學會擔當，以後吸取教訓，不要動不動就製造出事端來，大人也不可能二十四小時陪在他身邊。”
林小碗頓時聽出了門道，哼道：“如果你還有比照顧Leo更重要的事兒要去做，或者還有比Leo更重要的人去見，你去就是，沒人強留你下來，我會照顧他。”
“每次不就是你照顧出的問題？”榮少琛一邊反駁一邊看表。
“我，我也不想出問題啊。”
Leo馬上哽咽著哼道：“不許罵我媽咪！你敢再罵一句，我就不打點滴。”
“誒，別亂動！”林小碗慌忙按住Leo的手。
“慈母多敗兒。照顧好他！”榮少琛看了眼Leo，轉身出去了。
“討厭爹地！”Leo咬著牙哽咽出聲，“媽咪，等我不痛的時候一定幫你討回公道。”
“痛就別說話，閉上眼睛好好睡一會兒。”
Leo微微點頭，慢慢閉上眼睛。
看著他眉頭皺成一團的樣子，林小碗格外心痛。
她承認榮少琛罵得對，她做事確實經常想當然，從來沒有好好考慮過後果。不過這會兒她心裏除了有對Leo的心疼與關心，還有對榮少琛的氣惱，尤其是她提醒榮少琛要是還有比Leo更重要的人要去見，他果然去了！
那女人真的比Leo還重要？那自己和那個女人豈不是根本沒得比頭？
“小碗？你怎麽樣？手還痛不痛？”孫欣欣提著兩個袋子進來。
“我還好。”
“那Leo呢？”
“麻藥在醒，身上痛著呢，剛睡著。”
“那你先吃東西，一點多了呢。”孫欣欣將袋子裏的吃食拿出來擺至桌上。
林小碗不想被好朋友看穿心事，拿起調羹慢慢吃。
“醫生說其實我也可以給Leo輸血呢，不過因為小飛在，醫生把機會給了他。以後要Leo再有事兒，輸我的血就可以啦。”孫欣欣意識到自己口誤，馬上一邊打自己嘴巴一邊啐道，“童言無忌，童言無忌。”
說完訕訕而笑道，“不過我是第一次聽說直係血親間不能輸血哦。”
“我也是第一次聽說。”林小碗應道。
之前聽說Leo需要緊急輸血、而血庫血又不夠時，可把她嚇著了，幸好……
“以前在電視劇裏經常看到主角因為車禍或疾病突然入院，急需要進行輸血，但醫院裏卻缺血，主角的爸爸媽媽或兄弟姐妹就會跑出來把袖子一捋，表示自己血型符合，可以直接抽自己的血給病危者。以前看到那一幕我總覺得特別深情，今天才知道這根本是很荒謬的設定啊。”孫欣欣掏出手機點開給林小碗看，“我特意去網上查了相關資料，原來直係親屬之間、尤其是父母與子女之間，輸血容易引發‘輸血相關性移植物抗宿主病’，聽說死亡率高達99%呢，也就是說一旦發病，無藥可救啊。太嚇人了！”
林小碗笑笑：“其實也沒什麽好嚇人的，我們雖然不懂常識，醫生懂就行了，我們自己又不會輸血。”
“這話說得倒也對。”孫欣欣嘿嘿地笑著，見林小碗放下了調羹，趕緊問道，“菜不合胃口嗎？”
“不太想吃。”林小碗走至沙發前蜷下。
“怎麽了？”孫欣欣在她身邊坐下。
“欣欣，你和楊遠發展得怎麽樣了？”
也不知道如果有一天她和榮少琛分了手，孫欣欣和楊遠還能不能繼續發展下去。
問題轉換太突然，孫欣欣臉不經意泛了紅，嘻笑道：“還在進行中，怎麽突然關心起這個問題了？”
“楊大哥這人不錯的，又有擔當又有責任心。”
孫欣欣笑起來：“跟著榮少混的人，能沒擔當和責任心嗎？”
想到榮少琛這會兒可能和扣扣上的女人見麵時，林小碗的心各種沉重，一時沒接話。
“小碗，你怎麽了？”孫欣欣馬上捕捉到她的異樣，擔心地問道，“和榮少鬧小矛盾了？”
林小碗沉默。
她不想說。
雖然覺得榮少琛不是善變的人，但他這兩天的變化，又讓她不得不揪心和懷疑。
連夫妻間最親密的事都不願和她做，還對她各種挑剔指責，她受傷了也不表示關心！
她真不願意相信他變化會這麽快，要知道前些天她在盤山公路上出事時，她也能感覺到他對她的在乎。
這幾天發生了什麽事兒？
危險感四起的她百思不得其解。
“小碗？小碗？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兒啊？”林小碗的沉默讓孫欣欣很心急。
摸摸掛在脖子上的碗狀吊墜，林小碗收回思緒，強笑道：“沒事兒，就是擔心Ｌeo。”
“真沒別的事兒？”
林小碗看著Ｌeo，歎聲道：“這個時候，我還能想別的事兒嗎？”
“那就好，”孫欣欣籲了口氣，安慰道，“我剛剛進來時問了醫生，醫生說Ｌeo沒大礙，不過手傷要仔細，又受了驚嚇，這段時間少出門多注意就不要緊。你自己也一樣。”
“嗯，我有點累，想歇歇。”
“那你躺下，我去找床被子過來給你蓋。”孫欣欣說罷趕緊起身出去找護士。
林小碗調整好姿態，正要躺下，手機響了，見是蘇綣綣的電話，連忙接通。
“小碗，Ｌeo現在怎麽樣了？”蘇綣綣因為腳痛，確定Leo沒事兒後，她便先回了家。
“他還好，睡了呢。”
“那就好，你呢？”
“我沒事兒。你呢？你的腳怎麽樣？”
“醫生說我腳痛是因為跑太急了，說歇歇就沒事兒。誒，沒想到一上午功夫，我們都成了傷員。我媽咪一直在家自責呢，抹了一上午眼淚，說就是因為她沒去，菩薩覺得她心不誠，所以遷怒於我們……”
姚靈雅本來要和他們一起去城西老廟，但因為早上起來感冒了，臨時改變行程去了醫院。
林小碗搖頭道：“這怎麽能怪她呢？是我沒照顧好Leo！”
“我也說是我們沒照顧好Leo，不關她的事兒，但她不聽，午飯都沒吃，就跑去采辦祭祀用品，打算明天一早去城西老廟，虔誠地懇求菩薩老人家原諒，再認認真真地為我們祈一次福。由她去吧，她也是求個心安。不過話說回來，幸好Leo和你都沒事兒啊，要不然我都不知道怎麽辦才好，是我喊你們去的。”
“你隻叫我們去祈福，又沒讓我們去放風箏，根本不能怪你。”
孫欣欣抱著被子進來，正好聽到這句話，馬上調侃道：“你們又在搶著擔責任！有什麽好爭的嘛？事情都發生了，以後注意就是。”
蘇綣綣在電話那頭隱約聽到這話，笑道：“你朋友說得很對，確實爭得沒意義，以後我們都要注意，安全第一。”
“也是。”林小碗也回笑道。
蘇綣綣又叮囑了她幾句，這才掛斷電話，將手機隨手扔至桌上，臉色驟變，雙眼陰陰地盯著電腦屏幕爆粗口。
她費盡心思布置這一切，就是想通過輸血讓榮少琛發現Leo不是自己親生，本來她還在感謝老天爺，讓她諸事順利，卻不想最後栽在一句“直係血親間不能輸血”上。
隻怪自己不懂醫學常識。
絕不能這麽輕易放棄！
蘇綣綣眼眸一轉，一計又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