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人竭力猜測老皇帝心思的時候，琴琬捧著貢茶，聞著熟悉的龍誕香，享受地眯起了眼睛。
“這是嬌嬌最喜歡的花茶，等會回去了，記得帶上一點。”老皇帝依舊是一副寵溺的口吻。
琴琬點頭，“皇帝伯伯，你把嬌嬌、叫來，可是有事？”
“你猜。”老皇帝起了逗弄琴琬的心思。
琴琬偷偷翻了個白眼，卻還要裝出一副一本正經的模樣，“是因為琴明月？”
與老皇帝說話，琴琬總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樣，嘴裏經常冒出與年紀不符的老成與神情。
眾人也不在意，隻當琴琬是怕自己歲數小，說話沒有威信，故意做出這副模樣。
“嬌嬌果然聰明，知道皇帝伯伯為什麽默許了這件事嗎？”
琴琬挑眉，一臉小興奮地看著老皇帝。
老皇帝卻衝她眨了眨眼，沒有繼續說下去的意思。
琴琬眼珠子一轉，將桌上放著點心的碟子端到老皇帝麵前，略帶討好地說道：“皇帝伯伯，您得告訴嬌嬌您的計劃啊，嬌嬌才好全力配合。”
老皇帝嘴角一翹，“嬌嬌那麽聰明，不是已經配合皇帝伯伯了嗎？”
琴琬眉頭一皺，朝老皇帝看去。
老皇帝卻是一臉寵溺，輕輕拍了拍琴琬的腦袋，“嬌嬌也發現了很多無法解釋的事，是吧？所以也不會做那些事了，還有些事，皇帝伯伯不方便告訴你，而且，這些都是大人的事，嬌嬌隻要負責好好玩，好好吃，其他的事，皇帝伯伯會幫你解決。琴明月的事，你不用放在心上，事情沒到最後，誰也不知道結局。”
“嗯。”琴琬溫順地點頭，心裏卻抓狂。
又是不方便告訴她，又是大人的事大人來解決！
他們究竟知不知道，她兩輩子的歲數加起來，也快小三十了！
收回不滿的情緒，琴琬也琢磨出了老皇帝的意思，琴明月與章睿舜之間有某種聯係，而這種聯係已經被老皇帝摸到了，他現在要做的，就是順藤摸瓜，放長線釣大魚，最後，廢掉章睿舜。
這還是輕的，要是章睿舜知道分寸的話，最壞就是這個結果，要是他野心太大……
琴琬轉著手裏的茶杯。
淡淡的梨花味道，是她喜歡的。
不管盛京裏的貴族圈如何期盼著看相府的笑話，老皇帝的聖旨還是到了。
琴東山激動地接過聖旨，“文公公，勞你專門跑了一趟。”
“這是咱家分內的事，聖上對此事很看重，所以咱家才親自跑了一趟。”
“那是，那是，文公公是聖上身邊第一紅人，自然是能者多勞。”太急於從文公公嘴裏套消息，琴東山笑得諂媚。
文公公了然地掃了琴東山一眼，最後將目光放在略顯局促的琴明月身上。
這是琴明月第一次收到關於自己的聖旨，激動之餘，更多的卻是不安，畢竟第一次成為焦點，還是一飛衝天的那種，縱使她再如何努力，心裏的情緒還是浮現在了臉上。
“琴小姐，聖上有句話讓咱家帶給您。”
“文公公請講。”琴明月深吸了一口氣。
文公公尖著嗓子說道：“琴小姐日後是要入住東宮的，聖上希望琴小姐能做好表率。琴小姐的才華響徹盛京，是盛京女子學習的典範，相信在品性上……琴大人親自教導出來的，豈會差了？聖上希望琴小姐日後能盡心輔佐太子殿下，以後，龍都是要交到你們手上的，希望龍都在太子殿下與琴小姐的手裏雄霸一方。”
“明月謹遵聖上教誨。”琴明月激動了。
從文公公帶來的話裏，不難聽出聖上對她的期望。
得意之餘，她朝琴琬瞟去。
琴琬百無聊賴地站在一邊，如果不是為了讓這些人放下戒心，她才不會傻不拉幾地站在這裏。
“安平縣主。”文公公對琴琬說話的語氣明顯親切了很多。
琴琬挑眉。
文公公臉上的笑容更加和煦，“聖上遣咱家送了一批東西過來，這是清單，您收好。”
竟然沒有要當著琴東山的麵，過明路的打算。
換做是以往的話，琴東山指不定要生悶氣，可此時他沉浸在自己又重新坐上了國丈位置的喜悅中，也就沒把這事放在心上，隻是他身邊的琴明月眼底浮現了不滿。
她被賜婚給太子，成了未來的太子妃，聖上也沒賞賜什麽東西，反倒又送了一批貢品給琴琬，這是什麽意思？
琴琬接過清單，“多謝文公公，麻煩你回去了，替嬌嬌向皇帝伯伯轉達謝意。”
“聖上最是疼愛安平縣主，前兒縣主才到了宮裏，這幾日聖上又在念叨縣主了，縣主要是得了空，得多到宮裏走動。”
“嬌嬌記住了。”琴琬的脾氣就是這樣，屬於她“朋友”範圍的，她沒有一點架子，除此之外的，她最喜歡用身份壓人。
“文公公可有空到前麵坐坐？”琴東山再次巴結上了文公公，邊說邊從袖籠裏掏出一個荷包，偷偷塞進文公公手裏。
文公公來者不拒，坦然地收下，卻說道：“咱家還要回宮裏複命，就不久留了。”
眼珠子一掃，掃到站在琴東山身後的紀氏，腳步微微一頓，“紀姨娘。”
“文公公。”一向沉穩的紀氏也激動了，自從琴明月的身份轉變後，她也跟著水漲船高了，連聖上身邊的公公眼裏都有她了。
隻是她臉上的得意沒維持多久，就被文公公輕飄飄的一句話澆滅了心裏所有的嘚瑟。
“看在琴小姐的麵子上，咱家奉勸紀姨娘一句話，凡事適可而止，別宵想不屬於自己的東西。雖然母憑子貴，可琴相在朝中為官，最是看中規矩，如果連這點都做不到，如何在朝堂上輔佐聖上指點江山？”
轟！
眾人如五雷轟頂！
文公公看似隨口的一句話，讓琴東山頓悟了。
他之前一直陷在要撥倒白芷水的執念裏，卻忘記了，白芷水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是嫡妻！
紀氏再受寵，再有能力，也終究是個妾，他這麽做，無疑是在寵妾滅妻！
聖上不說，並不代表他沒看在眼裏，倘若他連家事都處理不好，又如何處理朝堂上的事？
再說，萬一日後琴明月入住東宮，太子殿下也做出了同樣的事，他連討公道的硬氣都沒有！
一時之間，琴東山想了很多。
紀氏陪在琴東山身邊十幾年，豈會不知道他的心思，當下看著琴東山臉上的表情變了又變，心也跟著往下沉。
“文公公說的是，”琴東山忙諂媚道，“這事，本官一定會妥善解決。”
這是在間接向老皇帝表明決心了？
無視在一邊氣得發抖，卻不敢表露情緒的紀氏，琴琬帶著荔枝朝白芷水的院子裏走。
她前腳到，後腳琴東山也跟來了，想來，是先前文公公那番敲打的話起了作用，琴東山來“破鏡重圓”了。
琴琬連敷衍的心思都沒有，隻在白芷水的院子裏坐了坐，就離開了，正好，她要琢磨琢磨，怎麽給大哥回信。
琴明月臉上掛著僵硬的笑容，勉強撐著，跟著紀氏回到“蓮院”，一進門，就遣退了所有的丫鬟，隻留了紀氏的心腹嬤嬤守在門口。
“怎麽，聖旨一下來，就嫌棄我這個做姨娘的了？”紀氏心情也不好，她從未被人如此奚落過，還是個身體殘缺的閹人！
可是想到文公公身後那人，紀氏心裏也是有幾分懼怕的。
她不傻，聽得出文公公話裏警告的意味，這一定是聖上讓文公公說的了。
想來，也是因為琴明月如今身份不同了，聖上才沒有直接讓琴東山打發了她，畢竟，她是琴明月的生母，琴明月日後是東宮的女主人，這點臉麵還是要給的。隻要她安分守己，琴明月身上就沒有汙點，要是她再癡心妄想，與白芷水鬥法，恐怕琴東山就要清理後院了。
她不過是個妾，還是個賤妾！
可以隨意買賣。
要是未來的太子妃有個被賣出去的姨娘，琴明月恐怕也坐不上那個位置了。
紀氏陰狠地緊了緊眼。
又是這該死的身份！
她哪點比白芷水差了？
不，她比白芷水厲害多了，她與白芷水之間的差距，不過是個身份！
白芷水的身份可以幫著琴東山飛黃騰達，所以她是正妻，一輩子壓在她頭上。
不，她不甘心！
“娘，女兒有這麽說嗎？”琴明月突然換了副語氣與紀氏說話。
到底是自己的女兒，紀氏心裏有再大的怨氣，也得暫時壓一壓。
“娘知道，以娘現在的身份，隻會給你帶來恥辱！你是做太子妃的人，娘家不夠強大，你如何在太子身邊立足？可是，娘……”歎氣，紀氏繼續說道，“怪就怪娘心軟，當年被你爹三言兩語說通後，主動放棄了正妻的位置，讓你爹迎娶了白芷水。男人嘛，誰沒有逢場作戲過？更何況，你爹說的沒錯，男人這輩子要的就是權利與金錢，既然白芷水送上了門，哪有不要的道理。而這些年，白芷水頂著相府嫡母的帽子，一直在深宅，你爹也沒寵愛她多少。娘以為，很快就能擠下白芷水，沒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