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說,嬌嬌故意演了一出苦肉計?”
“是……”
“那嬌嬌的目的是什麽呢?”老皇帝笑著問道。
“是……”
“如此說來,嬌嬌之前在相國寺遇襲,這次昏迷,都是她自己的計劃了?”老皇帝微微一笑,看著地上的血人,“那你告訴朕,嬌嬌的目的是什麽?身份?這裏的人,有誰的身份能大得過嬌嬌?算計?以嬌嬌的身份和地位,她需要用自己的身體做引子,來算計這裏的人?”
嘲諷的語氣。
琴東山又羞又惱。
老皇帝的話沒錯,可這麽赤、裸、裸地說出來,無疑是在打他的臉,不管是身份還是權勢,一個做父親的連女兒也不如,這才是最大的笑話!
老皇帝卻繼續說道:“朕倒是很想知道,你說的冤枉,是怎麽冤枉你了?你說,是嬌嬌從你那裏拿的砒、霜,你那裏的砒、霜是哪裏來的?”
龔嬤嬤氣若遊絲,無法回答,杏花戰戰兢兢地說道:“回皇上,小姐院子裏有老鼠,所以年前的時候,就從紀姨娘那裏拿了點藥老鼠用的砒、霜,剩了一部分,龔嬤嬤拿著的。”
“那如何證明那砒、霜是嬌嬌自己吃的,不是龔嬤嬤下的,或是別人下的?”老皇帝頗為耐心地說道。
話都是人說的,即使那砒、霜真的是琴琬院子裏的,也不能證明什麽。
能接觸這些東西的人多了去了,誰都有可能,更何況,琴琬是在皇學出的事。
老皇帝覺得下毒的可以是很多人,唯獨不會是琴琬。
“回皇上,奴婢不能證明。”杏花老實地搖頭。
老皇帝繼續說道:“還有,相國寺那次,朕以為,嬌嬌還沒那麽大的本事。”
琴琬不過才六歲,她到哪裏找那些賊人,又如何接頭?
雇傭那些人,是筆不菲的費用,先不說琴琬能不能拿出來,就是白芷水也不會輕易讓琴琬獨自一人出門,更何況……
老皇帝輕笑。
他查到的,可不是這樣。
“還有落水那次,”老皇帝一筆筆地清算舊賬,“朕沒想到嬌嬌的本事那麽大,竟然可以控製蘇夢之,利用她的手,讓自己差點死掉?龔嬤嬤你那麽聰明,可否告訴朕,嬌嬌的目的是什麽?”老皇帝似笑非笑地看著龔嬤嬤。
因為身上的傷和心裏的恐懼,龔嬤嬤說不出一句話。
而老皇帝也沒有等龔嬤嬤回答,幾乎就在他話音落下的同一時刻,白勇的人帶著兩個類似掌櫃的人進來了,“皇上,人都帶來了。”
見老皇帝點頭,白勇對身後的人說道:“把你們先前的話再說一遍。”
“是,軍爺。“
兩人都戰戰兢兢,民怕官,這輩子兢兢業業地做著本分的事,卻沒想到有朝一日會被官差請來,更沒想到會見到聖上。
最初的激動過後,兩人皆是一陣害怕,不過,來的路上兩人就被白勇囑咐過了,實話實說,聖上不會為難他們。
“草民見過皇上,”勉強說了句連貫的話,中年男子偷偷喘了兩口氣,“草民是‘懸壺’的掌櫃。”
“皇上,‘懸壺’是盛京最大的藥鋪,百年老字號,在龍都其他地方都有分店。”文公公在老皇帝耳邊悄悄補充了幾句。
老皇帝微微點頭,適宜中年男子繼續。
“草民姓魏,在‘懸壺’做了二十年的掌櫃,‘懸壺’一直都是誠信經營,絕對不會做傷天害理的事!”表明了藥鋪的立場,魏掌櫃才從袖兜裏掏出賬本,雙手奉上,“這是‘懸壺’的往來賬目,上麵詳細記載了每個月砒、霜賣了多少,賣給了誰。當然,因為某些原因,上麵的名字不能一一核實,不過大戶人家的采辦都是專人管理,所以很多都是老麵孔。”
“這方法倒是不錯。”老皇帝讚許地點頭。
“謝皇上謬讚。”對於這一點,魏掌櫃是很得意的,
畢竟是百年老店,總會被牽扯進一些醃臢的事,惹上官司,所以東家才想了這麽一個辦法,對凡是類似砒、霜這種可能會致命的東西,在買賣的時候一律要登記。
當然,這也不乏其中一些人用假名字的,不過,“懸壺”隻是個藥鋪,隻要在牽扯進某些事情的時候,能夠獨善其身,其他的,都不在他們的考慮範圍之內。
老皇帝隨意翻了翻,“琴夫人,你覺得這裏的人名可有什麽不妥的地方?”
畢竟相府的下人,隻有白芷水最清楚。
“這個初香,老奴記得是紀姨娘院子裏的人。”夏嬤嬤指著賬本上的人名說道。
“先把人叫來。”白芷水的神色異常平靜,沒有一點怒氣,可夏嬤嬤知道,這樣的白芷水最是危險。
初香規矩地跪在地上,臉上是怯生生的表情。
紀氏心裏隱隱有不好的預感,卻又說不上來哪裏不對。
初香是她院子裏的人,如果不是因為今天的事,她還不會注意到這麽一個人,看丫頭的裝扮,應該是個粗使丫鬟。
白芷水安插進來的人?
不是。
紀氏這點自信還是有的,她掌管相府中饋這麽多年,不朝別人的院子裏安插人就不錯了,沒有人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往她的院子裏塞人。
那,初香去買砒、霜是怎麽回事?
不等她想個所以然出來,初香就開口了,“回、回皇上,奴婢是去買過砒、霜。”
魏掌櫃微微鬆了口氣,這事與“懸壺”沒有關係了。
“買了多少,用來做什麽?”老皇帝威嚴地問道。
盡管臉上還帶著畏懼的表情,初香開口時,聲音還算平穩,“回皇上,奴婢是紀姨娘院子裏的人,是個粗使丫鬟。年前的時候,陸姨娘到紀姨娘的院子,紀姨娘不在,陸姨娘就把奴婢叫住,讓奴婢幫她買點砒、霜。”
“你胡說!”陸姨娘扶著琴明柔的手,縱使知道不能打斷老皇帝的問話,可這關係到她的生死存亡,腦門一熱,嚎了出來。
“放肆!”文公公訓斥道。
果然是沒規矩的。
“皇、皇上……”
老皇帝皺眉,琴東山忙惡狠狠地瞪了陸姨娘一眼,陸姨娘才沒有繼續。
初香繼續說道:“陸姨娘找紀姨娘,是因為她的院子裏有老鼠,所以想拿點砒、霜過去,因為紀姨娘不在,陸姨娘又不願意等,所以才讓奴婢去買的。”
“你是紀氏院子裏的人,陸姨娘為什麽讓你去買砒、霜?她既然可以自己去買,又為什麽要找紀氏?”問話的是白勇,不偏袒任何一方,就事論事。
初香雖然極力控製自己的情緒,可臉上的畏懼是實實在在的,被白勇這麽一問,立即白了臉。
“不要緊張,慢慢說。”白勇安慰了一句。
初香咽著口水,點頭,“因為府裏的中饋一直都在紀姨娘手裏,所以陸姨娘才會來找紀姨娘。因為兩位姨娘的關係好,所以陸姨娘經常到‘蓮院’小坐。”
這就解釋了陸姨娘為什麽會親自找紀氏,而不是讓下人過來。
“那個時候,紀姨很忙,一是因為年底了,很多事要處理,二是因為老夫人要進京了,府裏事情特別多。陸姨娘來了好幾次,都沒等到紀姨娘,雖然也留了話,可因為紀姨娘忙裏忙外的,一直沒處理這事,陸姨娘一怒之下,索性讓奴婢去買了砒、霜。”
這似乎也說得過去。
“奴婢按照姨娘的吩咐,買了半錢。”
量不多,又是用來藥老鼠的,所以初香才留下了自己的真名。
“陸氏,你有什麽要說的?”
陸姨娘早就等著這句話了,所以白勇的話音一落,她忙辯解道:“回皇上,回將軍,奴婢不曾叫這個人買砒、霜,奴婢連她是誰都不知道,如果不是白將軍把她帶來,奴婢還不知道紀姨娘的院子裏有這麽一個人的存在。而且,要是奴婢真要害安平縣主,也會叫身邊的心腹去買,平白無故叫一個陌生人不說,還是別人院子裏的,這根本說不通。”
陸姨娘分析得很有道理,這種事,一般都是讓心腹去做,這才讓人放心,一個不知根知底,又沒有把柄的陌生人,除非是她腦袋進水了,否則不會做這麽愚蠢的事。更何況,這人還是紀氏院子裏的,這不是送一個大大的把柄在紀氏手裏嗎?
“回皇上,”初香也急了,“奴婢也說不清楚為什麽陸姨娘會讓奴婢去買砒、霜,可奴婢發誓,奴婢說的句句都是實話!”
“皇上,奴婢也可以發誓!”陸姨娘也信誓旦旦地說道。
老皇帝沉吟了幾秒,卻是說道:“你既然知道你到‘懸壺’買的是什麽,為何不向紀氏匯報?”
“回皇上,奴婢匯報過,紀姨娘什麽也沒說。”
“皇上,奴婢根本就不知道。”紀氏因為恐懼打斷了老皇帝的話。
老皇帝也不惱,示意紀氏繼續。
紀氏朝琴東山看了一眼,才說道:“回皇上,年底的時候,府裏事情多,可奴婢院子裏進了什麽人,奴婢還是清楚的,更何況,陸姨娘有事找奴婢,奴婢身邊的人肯定會遞口信,這點事,不過是一句話的事。”
所以不用她親力親為,隻要吩咐下去就是,更何況,陸姨娘可以到倉庫去領,從外麵買,那不是更容易暴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