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琬安靜地看著對麵的人,她一點也不掩飾自己審視的目光,畢竟六年沒見了,上次見她,是在琴明月出閣的時候,那個時候她就覺得琴明柔給她的感覺很陰森,她以為是俞沛的緣故,現在看看,似乎不是這樣。
琴明柔臉上的得意太明顯,顯然,她在尚書府過得不錯。
“六妹妹,回來這麽久了,也不找我們這些姐妹出來坐坐,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姐妹間的感情生疏了。”琴明柔的開場白很客套,隻是語氣讓人覺得陰陽怪氣,生生破壞了她想努力維持的友好。
其實,她現在很矛盾。
一方麵,她需要借助琴琬的力量來穩固她在那人身邊的位置,另一方麵,她嫉恨這種屈居人下的感覺。
琴琬,不管在相府,還是離開了相府,在他們麵前都是最尊貴的存在。以前,她還癡心妄想地想與琴琬一爭高下,現在想想,那不過是自欺欺人。可越是看清楚了事實,琴明柔的心裏越是不平衡。都是相府的孩子,琴琬不過是有顯赫的外祖父,所以才比她們高貴,要是她也是從白芷水肚子裏出來的,她會做得比琴琬好百倍!
壓住心裏的怒火,琴明柔看向琴琬的目光,帶上了詭異的神色。
“俞少奶奶這話就差了,”琴琬對琴明柔的稱呼沒有一點姐妹間的親昵,連陌生人都不如,“本縣主與姐妹間的感情並不好,就是圈子裏能說上話的,也不多,與其聚在一起討人嫌,還不如關上門過自己的日子。”
早就知道琴琬不會說什麽好話,可是被這樣直接打臉,琴明柔的臉色瞬間很難看,深吸了一口氣,才勉強說道:“六妹妹的性子……還是一如既往的任性。”
琴琬對琴明柔的話不置可否,挑眉說道:“說吧,你來什麽事?”
連勉強的和睦也不維持了。
琴明柔也不含糊,直接說道:“這次三姐來,是想與六妹妹合作。”
合作?
琴琬抬頭。
琴明柔迎上琴琬的目光,說道:“六妹妹說的沒錯,我們姐妹幾人的關係並不好,明爭暗鬥就不說了,如今,各自站隊,大有你死我活的趨勢。”
可不就是你死我活嗎?
這點琴琬不否認。
雖然她不清楚琴明柔支持的是哪位皇子,可絕對不是太子章睿舜。
雖說陸姨娘是紀氏的人,可兩人早已撕破臉,原本吧,紀氏還可以拿捏琴明柔的婚事,以此來要挾陸姨娘。可琴明柔也是個心狠的,寧願直接往火坑裏跳,也不願成為琴明月的陪襯。更何況,琴明柔本就不是吃素的,她早就找到了別的幫手,所以,這一跳,指不定就是浴火重生了呢。
相府的女兒,又有幾個是簡單的?
“說吧,你的想法。”
見琴琬似乎有幾分興趣,琴明柔也收斂了臉上的神色,正色道:“我與琴明月是不死不休的局麵,我們之間的矛盾不可調解,甚至可以說,到最後,不是她死就是我亡,琴明月支持的是章睿舜,我的目的很簡單,讓章睿舜做不成太子。”
果然學聰明了呢。
琴琬端著手裏的茶杯,嘴角掛著淺淺的笑。
琴明柔直接說了自己與琴明月之間不死不休的矛盾,卻依舊沒有說出她支持的是哪位皇子。
可是,她憑什麽認為她琴琬會幫她?
要知道,外人都以為大哥和蕭景行支持的是七皇子章逸曄,就算她不幫章逸曄,也沒理由與大哥作對,反而去幫琴明柔。
“三姐知道六妹妹有顧慮,”琴明柔中肯地分析著兩人之間的關係,“誠然,我們兩的關係也不好,至少,以前吧,我還是琴明月的人,與她一起算計你,即便到了現在,我與琴明月撕破了臉,也不代表我們就能成為盟友,可是……”
琴明柔換上了一副前所未有的認真臉,“我們有共同的敵人,我們支持的人不一樣,可三姐可以給你保證,日後,若是三姐支持的皇子成了正統,絕對不會傷及到大哥與六妹妹。”
也就是說,日後,若是琴明柔支持的人成了新帝,也不會因為忌憚章逸曄,就把他身邊的人斬草除根了?
可是……
“俞少奶奶這麽有把握,你支持的皇子能成為正統?”琴琬反問。
“沒有,”琴明柔老實地說道,“可,總得有活下去的希望和動力,不是嗎?相府當初拋棄了我,我總得回報點什麽給相府,不然,太對不起相府的養育之恩,更何況,如今姨娘也有了兒子,我這個做姐姐的,得為弟弟謀劃。”
琴琬晃了晃手裏的茶杯,淡淡的茶清香撲麵而來,不是她喜歡的味道,卻讓人異常清醒。
“要說相府欠你的,那你最該記恨的人,該是我和大哥。”琴琬抬頭。
琴明柔的親事是怎麽來的?
還不是因為琴睿焯把俞沛打殘了,娘親順手就把琴明柔賠出去了,真要追根究底,他們才是“罪魁禍首”。
琴明柔卻是微微一笑,“六妹妹說的不錯,三姐最該記恨的人是你們,可三姐早就看清了形式,你們,我動不了,更何況,如果不是紀氏的推波助瀾,我也不會落得這個下場。我是有野心,也沒看清楚事實,做了很多自以為聰明的事,結果聰明反被聰明誤,不過,好在我有貴人相助,所以目前過得還不錯。對六妹妹和大哥,我是懷恨在心的,即使我現在來找六妹妹合作,心裏也是不情願的,可這是我身後那人的意思,我不能違背,所以,你大可放心,我們合作的條件,也是那人提出來的。”
也就是說,那人說了會保琴睿焯,就一定會保,哪怕那人日後坐上高位,哪怕琴明柔如何希望他們一家去死,那人也會保下他們,畢竟,琴明柔也受製於人。
“既然這樣,那六妹妹為何不提那人的身份?既然要合作,不是應該坦誠相待嗎?更何況,若是我們真的合作了,我連對方是誰都不知道,萬一不小心連累到對方,本縣主不是少了個盟友?”琴琬語氣尖酸地說道。
琴明柔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也知道這次的任務很難,要在不知道對方是誰的情況下合作,別說琴琬了,就是換做任何人都不可能答應,可是,背後那人是她的王牌,她不能暴露,更何況,那人早就交代過了,不到最後,不能暴露他的身份。
琴明柔一臉為難,“不是三姐不告訴你,實在是……”
“可以。”
琴琬莫名其妙的一句話,先是讓琴明柔一愣,待她反應過來後,難以置信地看著琴琬,“六妹妹的意思是……”
“我們可以合作。”琴琬再次點頭。
這下輪到琴明柔心裏不踏實了。
這麽苛刻的前提條件,琴琬能答應?
怎麽想,怎麽不現實。
而且,說直白點,她從沒想過琴琬會與她合作。
琴琬的身份背景在那裏,還需要扶持皇子來穩固自己的地位?
護國公一家是保皇黨,不管日後哪位皇子繼承皇位,他們都是忠臣,不需要攪這趟混水,琴琬是聖上內定的太子妃,哪裏還需要靠皇子來穩固自己的地位。
不過眨眼間,琴明柔就想了很多。
一方麵是因為琴琬答應了合作,她可以回去交差而欣喜,另一方麵,心裏又有了別的擔心。
琴琬卻不在意琴明柔的心思,隻說道:“俞少奶奶如果沒有別的事,那就這樣吧。”
琴明柔恍恍惚惚地起身,越琢磨,越覺得不對。
來之前她也仔細想過,因為覺得這次的合作不可能,所以沒多想,之前,她太急切地想向那人證明自己的能力,又因為俞沛得知此事後的不斷催促,所以才迫不及待地來了,而琴琬一反常態答應了之後,她才覺得琴琬完全沒必要答應他們的合作。
隻不過,能完成任務,她也鬆了口氣,既然那人要她來,想必,那人想得比她全麵,不管琴琬答不答應,他們都不損失什麽,更何況,琴琬還答應了。那人既然提出要與琴琬合作,想來是知道琴琬需要助力,不管琴琬的目的是什麽,至少,從現在開始,在一段時間裏,他們是一條船上的人。
因為琴明柔完成了任務,俞沛對她的態度也緩了許多,兩人都是做戲的高手,所以狠狠在人前秀了一回恩愛,而俞家的人也在秘密商議了一晚後,毅然決定站在琴明柔這邊,前提是,琴明柔得帶他們去看看所謂的主子,然後再幫著俞榮加官進爵。
這倒不是他們獅子大開口,這是互惠互利的結果,俞榮要想在朝堂上有更大的權勢幫襯主子,就得朝更高的位置上爬。六年了,俞榮與琴東山一樣,官位原地踏步不說,連手裏的權勢都被分散了很多,俞榮認為這是琴東山的原因。
如果琴東山不是與白芷水和離了,怎麽會被聖上壓製?
作為琴東山的親家,他完全是被琴東山連累的!
所以,才會遷怒琴明柔。
好在這個媳婦爭氣,知道找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