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琬溫吞吞的目光從琴明軒的身上掃過，最後落在如嫣身上，“首先，你弄錯了一件事，縱使你想巴結紀姨娘，也要先弄清楚相府後院的關係，誠然，這些年紀姨娘在後院一人獨大，可相府隻有一個琴夫人，那是琴相明媒正娶的妻子，白芷水。你現在叫的這個，不過是母憑子貴的貴妾，貴妾再貴，也隻是個妾。喏，相府最不缺的就是姨娘，除了紀姨娘，還有陸姨娘，柳姨娘，粗粗算算，相府有十六個姨娘呢，若是每個姨娘都是夫人，那相府就熱鬧了。”
如嫣麵色尷尬，紀氏也黑了臉。
這些年，因為琴明月的關係，外麵的世家夫人哪一個不是把她當正經的主母對待，如今被琴琬這麽一說，她成了那個最可笑的人。
“縣主，您知道民女不是這個意思，民女隻是……”
“隻是什麽？”琴琬戲謔地看著如嫣，“隻是你忙著算計如何利用本縣主，忙著討好一個貴妾？”
眼露不屑，琴琬晃了晃手裏的鐲子，嫌棄地扔在如嫣麵前，“這對鐲子……本縣主什麽好東西沒見過，眼皮子還沒這麽淺，這鐲子是讓人眼前一亮，手藝也是宮裏出來的，可是，比起本縣主手裏的，還是差了那麽一點。就算本縣主再喜歡，大不了讓人再做一副就是，犯得著要你手上這副？”
“六妹妹說的是，”琴明軒最先反應過來，說道，“二哥與這裏的掌櫃認識，要是六妹妹喜歡，二哥讓掌櫃的找人再做一副與這對相仿的。”
息事寧人的語氣，不難聽出琴明軒對琴琬的忍讓。
琴琬好笑地看著幾人的惺惺作態，“本縣主就奇怪了，本縣主在自己的鋪子裏選東西，還需要外人來忍痛割愛，更需要外人來幫著引見，做一副普通頭麵？”
“什麽？”琴明軒一驚。
“怎麽，琴公子很失望？”琴琬似笑非笑地看著對麵驚訝的三人，“以後再想演這麽一出好戲，最好先弄清楚戲台是誰的，免得搬了石頭砸了自己的腳，至於這副鐲子，”琴琬輕蔑地哼了一聲，“送本縣主就免了，看在你有心的份上，本縣主可以給你打個折。”
她邊說邊朝身邊的人看去。
一直跟著琴琬的夥計心神一凜，走到如嫣麵前，將那副鐲子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上，“姑娘請讓人跟小的下去結賬。”
如嫣氣急，僅存的理智讓她衝飄紅使了個眼色，後者跟著夥計到了樓下。
“紀姨娘與琴公子慢慢挑，若是找不到合意的，可以找師傅定做，本縣主相信手下的人這點能耐還是有的。對了……”琴琬轉身，意味不明地看著紀氏與琴明軒。
琴明軒心裏警鈴大作，隱隱有不好的預感。
琴琬卻微微一笑，“先前琴公子那麽替本縣主著想，本縣主也該回敬幾分才對，紀姨娘喜歡什麽，盡管放心地買，價格方麵，本縣主做主，給你九折。”
琴琬說得一本正經，身後的荔枝卻差點破功。
九折？
好大的手筆。
紀氏恐怕要氣得吐血了。
折騰了半天，看似自家小姐讓步了，可是這個九折……
噗。
荔枝悶笑一聲，忙捂住自己的嘴。
聊勝於無啊。
琴琬看得差不多了，帶著荔枝到了樓下。
“六、六姐。”怯生生的聲音，帶著明顯的討好。
琴琬腳步一頓，“你是跟著紀氏來的？”
琴明偉點頭，解釋道：“二哥等會還要去書局，所以我就跟來了。”
琴琬點頭。
琴明軒帶上琴明偉可不是為了提攜這個弟弟，不過是把他當下人使喚罷了。
側目，看著琴明偉身側堆積如山的物品，琴琬好笑地說道：“相府最近很缺人？”
“回六姐，相府不缺人啊。”琴明偉回答得很認真。
琴琬故意問道：“那你怎麽做起了小廝的活兒？”
琴明偉一愣，隨即尷尬地說道：“其實，二哥這次是來給三哥挑選新書和筆墨的，我是三哥的伴讀，所以我就跟著出來了，買好了東西，就直接送到三哥的院子裏。”
“是嗎？”琴琬挑眉。
琴明偉撓頭，憨厚地說道：“雖然三哥的脾氣不好，可跟著他，我也學了不少東西。”想是想到了什麽讓人開心的事，琴明偉臉上的笑容更深了幾分，“這是我之前不敢奢望的，再說，作為伴讀，這些都是我分內之事，是我本該做的。”
琴琬深深看了琴明偉一眼，“相府中，你倒是個好的，隻是可惜了。”
琴明偉莫名其妙地看著琴琬，一臉迷茫。
“好了，沒事了。”琴琬擺了擺手，帶著荔枝離開。
而此時，二樓上的幾人神色就很不好看了。
紀氏惡狠狠地瞪了如嫣一眼，如果不是這個女人的誤導，讓她以為可以讓琴琬名聲有損，她也不會合著唱這麽一出，到最後，反倒著了琴琬的道。原本以為遇到個厲害的，機會又好，可以讓琴琬吃癟，卻不想，最後卻是生生打了自己的臉！
紀氏認為今天的失敗，完全是因為如嫣，害她丟人不說，還丟了身份。
如嫣此時也有些後悔，若不是意氣之爭，她不會陷入難堪，也不會讓琴明軒失望。
此時，如嫣最擔心的是琴明軒對她的態度。
在知道琴明軒的身份後，如嫣來不及細想，隻因為心裏的執著，想著給琴琬一個教訓，又因為琴明軒是琴琬的二哥，她心裏又有了一個不為人知的想法，如果……
隻是一想到褚凡，如嫣又猶豫起來。
看著紀氏氣呼呼的背影，如嫣無助地朝琴明軒看去。
琴明軒安慰道：“這事不怪你，是琴琬太狡猾。”
“可奴家瞧著琴夫人似乎不高興。”如嫣還是固執地稱呼紀氏為“琴夫人”，畢竟已經這樣叫了，要是再改口，那才真的會讓紀氏更加生氣。
琴明軒冷哼，“琴琬倒是厲害，沒想到，這間鋪子居然是她的！”
他已經猜到這間鋪子真正的東家是白芷水，早些年，紀氏雖然掌管著相府的中饋，卻無法插手白芷水陪嫁鋪子裏的事，所以他們也不清楚白芷水到底有多少間陪嫁鋪子，每個月有多少收益。反正，紀氏隻管相府的日常開銷，做點手腳，從賬房支點銀子變成琴東山的私房錢，再貪墨點中饋，作為她與琴東山私營的運作資金。
所以今日才吃了這個悶虧！
想到這裏，琴明軒也是一臉的狠戾。
“琴公子，”如嫣怯生生地說道，“今兒的事，是如嫣沒處理好，如嫣想請琴公子吃頓便飯，當做是賠罪。”
琴明軒玩味地挑眉。
如嫣訕笑著解釋道：“如嫣沒別的意思，就是想向琴公子賠罪。”
琴明軒似乎猶豫了一下，卻還是點了頭。
縣主府。
琴琬看著桌上的薄紙，臉上的神色不明。
荔枝忍了又忍，終是問道：“小姐，四少爺有何不妥？”
琴琬搖頭，一臉疑惑地說道：“我也說不上來，隻是覺得有點疑問。”
“小姐？”
琴琬似自言自語，又似在回答荔枝，“我總覺得哪裏怪怪的。”
所以她才動用了蕭景行留下的人，查了琴明偉。
這張紙上，就是搜集到的，這幾年陸姨娘的情況。
六年前，她離開前，陸姨娘憑著自己的手腕，不僅懷上了琴東山的孩子，還做主將身邊的丫鬟開臉，送到琴東山的床上，琴東山因為她的“懂事”，對她寵愛有加。紀氏那邊有了危機感，隨即也效仿陸姨娘，將身邊的丫鬟同樣送到了琴東山的床上。
兩個姨娘，因為有身孕的關係，不得不另辟他路來固寵，得益的自然是琴東山，他非但沒有因為嬌妻有孕而憋得難受，反倒左擁右抱，好不得意。
而這兩個被紀氏和陸氏開臉的丫鬟，也在兩人產子後，先後染上惡疾過世。念在兩人伺候了琴東山一場，兩人都得以厚葬，家裏還拿了筆撫恤金。
咋看之下，似乎沒什麽不妥。
兩人產子的時間也很接近，前後不過相隔了四個時辰，琴明彥比琴明偉大了一天。
隻是，細細琢磨就有意思了，兩人剛坐完月子，身體利索了，兩個通房丫鬟就染上惡疾，時間還真是巧。
荔枝最是了解琴琬，見她皺眉，就知道她在思考很重要的事，遂不再說話，索性拿起繡藍，坐在一邊做著女紅。
琴琬拿起桌上的紙，上麵的內容她早已倒背如流，卻還是一字一句慢慢看著。
陸姨娘的胎相不穩，身邊的丫鬟三天兩頭地到藥房抓藥，好不容易保下了孩子，隻是……
看到後麵，琴琬的心情有點複雜。
陸氏的確很疼琴明偉，畢竟她日後能過上什麽日子，得看琴明偉有什麽造化，所以對琴明偉很用心，而琴明柔對這個弟弟也十分上心，原本她是想讓琴明偉跟著俞沛啟蒙的，隻不過陸姨娘擔心琴東山這邊，所以才沒同意，而是忍痛讓琴明偉跟著琴明彥。
琴東山對琴明彥和琴明偉表麵上一視同仁，兩個孩子的待遇基本上都一樣，隻不過在學堂上，琴明偉的身份就差了些，隻是個伴讀。
不過琴琬的注意力不是這個，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