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閉上眼的那刹那,牧無雙輕而可見地低歎了口氣,他在她眼裏看到了絕望。他的心莫名的狠狠地疼痛起來,一緊一縮,讓他很是難以控製。
她始終如從前那般,不肯接受他,如今,想想更是不可能。
“罷了,我不強迫你。”
“哥!”牧九歌已是忍不住,伸手一抱,緊緊地將眼前人抱住。
她其實是害怕的,她有想過萬一哪天被他看穿,她該怎麽麵對,可如今,是被他試穿了,她難過,她心痛,她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傻丫頭,別哭。”牧無雙輕抬起她的頭,帶著薄繭的指腹從她臉上微微地擦過,將她眼角要流出的淚水擦去。
“別哭,再哭就不美了。”牧無雙柔聲地安慰著她,沒有一點責怪。心卻狠狠地疼痛著,終在眼前卻又遠在天邊。
那種絕望,如同漫天鋪來的大雪般,瞬間讓人從骨子裏透著刺骨的寒,可望而不可及,說的就是他這種吧。
不哭。牧九歌在心底告訴自己,我不能哭,我不能承認,我絕對不能承認。
“哥,我是九歌,我是九歌兒。”牧九歌哽咽地說著,淚,卻如斷了線的珠子,奪眶而出,滾燙,火辣。
她的眸,觸及到他那深情卻又滿是自責難過的眼後,心,如同被撕碎了般,她不要他這麽傷心,她不值得,眸一沉,沉聲道,“沁心姐姐已經死了。”
牧無雙聽著身體一顫,伸手扶正牧九歌,手指在她眉心緩緩劃過,一筆一劃全是傷。
他心疼她的堅強,更心疼她的心疼。
“可你在。”他倔強地不肯承認,也倔強地想要聽到答案。
“哥!”牧九歌心裏全是傷,一定要她承認麽?她不懂,為什麽她小心翼翼,他還是會發現,她沒有在他麵前寫過字,也沒有畫過畫,更沒有提起過這蘭園。
“你想知道我是為什麽知道的嗎?”牧無雙溫柔地執起她的手,輕聲問。
牧九歌想點頭,但她卻是違心地搖了搖頭。
牧無雙見她搖頭,便知想要她親自承認些什麽,那比登天還要難,可是,他就是想知道,她是否安好著,輕輕地歎了口氣,“這幾日我有讓紅妝說起你早前的些事,我也見到了你寫的字。”
說著,從懷裏取出一方絲帕,上麵正寫著他的名字。
一筆一劃間,全是熟悉,那是牧九歌她醒來後第一次寫的字。
牧九歌見到那方絲帕後先是眼眸一緊,隨後立馬提高了警惕,“哥,你這是什麽意思?”
“嗬嗬,你還是如同從前那般警惕極高。”牧無雙無奈地輕笑,捏著帕子,輕輕撫過,似是撫著親愛之人的麵容一般,是那麽地小心,那麽地眷戀不舍,“這字,是她的筆跡。”
“這是我仿寫的。”牧九歌心虛地低下頭去,不安地伸手去捋額間的細發,卻被牧無雙一把抓住,“你別告訴我,這也是你仿的。”
牧無雙說著,伸手撥正她的臉,讓她與他雙眼對視,“你為何要躲著我?難道我們就不能相認嗎?”
牧九歌沉默了,她以為自己掩飾的很好,卻沒想到還是被他發現了,這就是在最愛你的人麵前無法逃避的事實麽?
“無雙哥……”牧九歌一聲無雙哥,低緩的語調,落在牧無雙的耳裏,卻是如同仙樂入耳來那般,帶著無比的快樂,卻又隔上千萬般遠,遙首卻不可及的撕痛著。
“沁心!”終於,算是聽到她的承認,可是,他還是那般地小心,生怕是做夢。
“別這樣叫。”牧九歌伸手輕蓋上他的唇,柔軟,略帶冰涼,讓牧九歌又不由地收回手。
牧無雙卻是感覺到她指腹傳來的溫軟與清香,激動不已,恨不得能將她狠狠地抱在懷裏,讓他看個真切,可是,眼前人卻是他妹妹,他的親妹妹。
“九歌妹妹是因為我而死的,對不起,表哥。”終於,牧九歌忍不住,隱藏在心裏這麽久的秘密,她終於還是說出來了,雖然她覺得殘忍,可她還是要告訴他,這個人他最疼愛的妹妹,是因她沁心而死的。
“我會替她抱仇的。”
“不要,我要你好好的。”牧無雙急忙道,輕手遮住她那就要再開的紅唇,輕搖頭,“她也是我的妹妹。”
“對不起。”牧九歌黯然傷神,如果能可以,她才不要讓這種事發生了。
“不要說對不起,是她沒有緣份,既然你替她活過來了,這就是天命了,你不要這麽內疚。”牧無雙安慰著她,心裏卻是疼的說不出話來,他最疼愛的妹妹,居然因為他的事,而去世了。
雖然沁心妹妹活下來了,可親妹妹已死卻是事實。
“從今以後,我會替她好好活下去的。”牧九歌沉聲說著。眼裏卻是沉痛的,九歌妹妹,對不起,見到無雙哥哥,我還是忍不住承認了。
牧無雙也心疼自己的妹妹,可他明白,已死之人不能複生,現在沁心能安然地借他妹妹的身體而活著,這就比什麽都要好。
“好好活下去。”牧無雙凝望著牧九歌,滿是憐愛,眼前人即是他的親妹妹,又是他心底最愛的女子。他發誓,今生今世,不管怎麽樣,他都要護她周全。
“可是哥,你和紅妝這幾天都去哪了?”牧九歌抬眸,不解地問。
“那天我接紅妝回來,果然見到有人想要害紅妝,便將她帶去了一處僻靜的地方養著,然後找到幕後的人,卻發現你已經動手了。且還有翔王幫襯。”牧無雙緩緩地說著,眼神裏卻是透出一股凝重。
“翔王那人,邪乎的很,我怕你會受傷。”
牧九歌聽著這話,心裏一暖,原來,無雙是擔心她。
“所以,我就帶著紅妝先藏了起來,直到昨日翔王的人找了過來……”牧無雙說著又是透出一股無奈。
“那哥你?”
“我自然是沒事,隻是你要小心翔王,他似乎不簡單。”牧無雙冷靜地分析著,十分替牧九歌擔心,他怕她會再受到傷害。
知道牧無雙是因為擔心她所以才藏起來的,牧九歌還鬆了口氣,“我和翔王有個交易,我讓他找你回府,我就跟隨他,所以哥你別擔心,至少目前,我還是安全的。”
牧九歌的話又是讓牧無雙眸子一沉,細細思量許久才道,“我與鳳羚山莊主有朋友之義,上次他來見父親,算是給父親一點安慰。這次也是他找到我,讓我回府來的,說府裏有人在擔心我。”
“那父親的傷?”牧九歌不解地問。
“父親雖信那莊主的話,可沒見到我人,還是擔心,所以才會受了傷。”牧無雙自責的說著,目光又是落到牧九歌身上,“九歌,我不希望你有事。”
雖然牧無雙把經過都說清楚了,但牧九歌總覺得哪裏不對,可這時牧無雙又繼而道,“如若在這裏過的不開心,我帶你走好嗎?”
不。
不要。
牧九歌輕輕地搖了搖頭,她最害怕的事就是這個,她怕會牽累牧無雙。
“九歌,如若你想報仇,你也要告訴我,我也要為安氏族人報仇。”牧無雙緊抓著就要退離開他身邊的牧九歌,輕聲道,“你知道嗎?我差不多已找到仇人了。”
“哥,不要,你是牧府裏的希望,我不希望你有事,報仇的事,就由我來完成。”牧九歌拒絕地搖頭。
“不要拒絕我,你把無歡照顧的那麽好,我還沒有好好謝你,你的事,也就是我的事,所以,你不能再拒絕我!”牧無雙態度堅決。
牧九歌一看就知道自己是無法說動他的,隻好輕輕地點下頭,和她說起她的發現來。
良久,牧無雙才忍著怒,緊握著拳頭道,“果然是他。”
“那你可有想到對策?”牧無雙擔憂地問,“他是皇族中的人。”
“別忘了,我也有皇族中的人支持。”牧九歌搖著頭,眼裏閃著篤定的光芒,她一定將那人千刀萬剮,方能血恨。
牧無雙知道她的脾氣,沉思片刻,沉聲道,“既然如此,那麽我也會支持你的,隻是你要小心,千萬別在他人露了行跡。”
“我知道,這次是沒能逃過哥你的火眼,是因為你太過熟悉沁心了,日後不會再有人那般熟悉沁心了。”牧九歌說著,心頭又是湧上濃濃的思念及哀愁。
這世上,最疼愛她的人,都已不在了。
而眼前這人,卻是最疼愛她,又不能靠近的人。
見到她眼底裏的哀愁,牧無雙安慰道,“紅妝我已帶回來了,開始時受了點驚嚇,現在似乎好了。”
“謝謝哥。”
“你我之間還須這麽客氣麽?”
“那就不謝了。”牧九歌耍賴地抬頭,撞到他眼底裏的溫情,立馬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去,望著自己的腳尖。
她知,他們是不可能的。
見到她眼底裏一閃而過的尷尬,牧無雙也知自己不能在呆這裏了,緊緊地一個擁抱過後,徑自退出了蘭園。
風起,卷起一地的殘花瓣,深深淺淺地隨著他的走動漫天飛舞,如同風中飄零的蝴蝶,在他衣袂處飄舞著,漸行漸遠。
殤!始終是無法避免的!
牧無雙的離開,讓牧九歌的心也漸漸地冷靜下來了,她不擔心牧無雙會將她的事說出去,她是在擔心自己對華氏是否太過溫柔。
想到這,她眼底裏浮起一層狠意,華氏,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