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般溫柔,萬般深情……
蘇小洛腦中一片空白,隻剩這麽一句話。此刻,麵前的江辰,隻有這八個字形容最貼切。
所以,怎麽可能不信呢……
蘇小洛扯開嘴角,露出一個笑容來。“我……信你。”
江辰搖頭,捏了捏她的鼻子,“臉上還掛著眼淚,是笑還是哭呢?”
“……笑。”
江辰捧過蘇小洛的臉,在她額前印下一吻,“嗯,我最喜歡我的媳婦兒笑容滿麵。”
“……別這樣,天星還在看著。”世上並沒有鬼神之說,之所以心存敬畏,是因為逝去的是家人、朋友,蘇小洛隻是不想在夏天星的墓前做這些。
不管怎麽說,生前的夏天星,確實愛著江辰。
“沒關係,天星隻會替我們感到高興。”江辰放開蘇小洛,在夏天星的墓碑前蹲下,“天星,我想你已經認識洛洛,我就不再介紹。我知道,你一定會為我和洛洛感到開心,對麽?”
蘇小洛在江辰身邊蹲下,江辰拉過她的手,“天星,你放心,一切安好,你掛念的人也都很好。”
又說了幾句,江辰扶起蘇小洛,“天星,我和洛洛下次再來看你,我們先走了。”
轉身之前,蘇小洛朝墓碑深深鞠了一躬,天星,謝謝你那麽喜歡江辰,我一定會好好照顧江辰,陪伴一生一世。你在天有靈,一定希望愛著的人好好生活下去。
而我能做的,隻有這些。
回家的路上,江辰主動跟蘇小洛講起跟夏天星有關的往事,和江夕講的大致一樣,又有些不一樣,她想,大概是角度不同,看法不相同。
因為夏天星的單純善良,活潑開朗,江辰無法拒人之外,任由夏天星圍著自己打轉。久而久之,把夏天星當成了妹妹。
夏天星本就偷偷暗戀江辰,見江辰不排斥自己,便以他的女朋友自稱。而江辰,因為長了副好皮囊,從小便被許多女孩子追著跑,自從夏天星圍著他,蒼蠅少了,他為了避免麻煩,於是默認夏天星的自稱女朋友。
然後,兩人一起上學,放學……時光平靜悠然。
直到天星受辱,最終選擇縱身一躍,結束生命。
江辰一直把天星當妹妹,不能接受江振華的所作所為,即使醉酒,也不是逃避責任的理由。再然後,寒心的江辰選擇遠走他鄉,直到江氏敗落,被陸美玲叫回安市。
發生夏天星這件事,因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結婚的陸美玲和江振華的感情徹底破裂,沒有選擇離婚,一是顧及了當時陸老的身份,二也是因為幾個孩子。
不得不說,母愛偉大。
蘇小洛聽完,一陣唏噓。
有時候,老天偏偏故意和你作對似的,開起天大的玩笑,在美好安靜的生活中,劃下狠狠一刀,或重或輕,重則失去生命以及一切,輕者一輩子痛不欲生。
“已經過去的事,你別想太多。”
不是想太多,而是難過,很難過……
生命真的很脆弱,一旦失去,便真的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再找尋不到一絲痕跡。
爸爸媽媽是這樣,夏天星也是這樣。
“辰少,我記得夕姐說,天星是生了孩子才跳樓的,那孩子呢?”蘇小洛猛然想起江夕說過,夏天星是在生下孩子的第二天自殺,那孩子應該在的。
當時隻顧著震驚,竟然忘了問。好像從來沒有人提及,難道在夏家?
江辰:“羅煜。”
“羅煜?”蘇小洛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傻傻地問:“跟羅煜有什麽關係?”
江辰單手搭在方向盤上,緩緩道:“羅煜就是天星的孩子,這件事比較複雜,說來話長,我慢慢再跟你解釋。你隻要知道我為什麽會特別照顧羅煜的原因,不再胡思亂想就好。”
蘇小洛耷拉下肩膀,“辰少,對不起。”如果不是不夠相信江辰,這一切本不用被刨出來,猶如揭開已經愈合的傷疤,又一次鮮血淋淋。
江辰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傻瓜,說什麽對不起,是我不該瞞著你。”
蘇小洛扭頭看向窗外,眼前飄過羅煜愛笑的稚嫩的臉,想起墓碑上冰冷的照片,心裏的難過蔓延開來,為什麽總是讓她遇到生離死別的事?
羅煜那麽可愛的孩子,本該有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可他的身世,卻注定這輩子再不可能有一個完整的家。
蘇小洛到現在才明白,為什麽江辰不讓羅煜見江家人,為什麽不讓人知道他跟羅煜的聯係……他的良苦用心,差點被她踩在腳下踐踏。
江辰看了發呆的蘇小洛一眼,他早該知道,她若是知道一切,肯定會難過。
“媳婦兒,不許再亂想,一切都過去了。”
蘇小洛搖頭,“辰少,過的去才是過去,可是羅煜的人生才剛剛開始,他還那麽小……”
江辰看了眼窗外的後視鏡,後麵沒車,方向盤打了個圈,車靠路邊停下。推門下車,他走到另一邊,打開車門,解開蘇小洛的安全帶,把她抱進懷中。
“乖,不要胡思亂想,相信我,我一定會讓一切好起來。”
蘇小洛緊緊抱住江辰,千言萬語,無從說起,除了點頭還是點頭。可是,胸口好像有雙手,緊緊揪住她的心,幾乎讓人窒息。
江辰的手順著她的長發,抬頭看向遠方灰暗的天際,心情複雜。低頭看了看埋在胸口,緊閉雙眼的蘇小洛,心疼得無以複加。
真是他的傻丫頭,所有的一切明明跟她無關,卻比任何人都難受。
當年,天星出事的時候,江辰永遠不會忘記,夏家人,江家人,甚至是他的外公,近乎冷漠無情的眼神。
一句酒後亂-性,一句家醜不可外揚,便抹去了夏天星所有的委屈。
嗬,若不是這樣,他的好父親又怎麽可能安然無恙?
這麽多年,夏天星三個字禁忌一般存在,誰都不敢提起,可又有誰在某些時刻,想起夏天星,那個單純善良、愛笑的女孩兒。
人性黑暗,他的傻丫頭,就是黑暗中的那束光芒。
過了許久,蘇小洛的情緒沉澱下來,江辰才放開她,撫摸著她的臉龐,“收拾好心情,我們去吃好吃的,再回家好好睡一覺。別忘了,過兩天,就是我們一輩子一次的婚禮。”
蘇小洛點頭,是啊,一輩子一次的婚禮,多美好的字眼。
吃過晚餐,江辰牽著蘇小洛在浦江路走了一圈,回到家裏,洗過澡,躺在床上,兩人都睡意全無。
蘇小洛的思緒有些雜亂,費了點腦力,終於把這些事都理清。
依稀想起,曾經在醫院的時候,江辰對胡京說過的那番話,原來不是隨口說說,而是心有感悟。
江辰側過身,摟過蘇小洛,無奈道:“媳婦兒,你還要胡思亂想到什麽時候?”
蘇小洛往他身上蹭了蹭,“辰少,你怎麽會決定告訴我這些?”他一直緘口不言,蘇小洛一直以為,想從江辰口中得知這些事,永無可能。
“我本是善意的隱瞞,卻讓你這麽難受,我怎麽舍得。”
蘇小洛心中一暖,貼的越發緊,“辰少,對不起,謝謝你。”
“笨蛋。”江辰輕笑。
是啊,她真的很笨,輕易被夏天岑挑撥,被過去左右。
“那羅煜到底怎麽回事?夏家難道不想要這個孩子?”江家沒有羅煜的容身之地,她能理解,畢竟羅煜的身份尷尬,在江家就像刺般紮著所有人。
可是夏家不一樣,那是天星的孩子,天星留下的唯一血脈。
“夏家是大家族,權勢之爭,勾心鬥角難免,羅煜若是生活在夏家,還不如在羅嬸夫妻膝下,健健康康長大,做一個平凡的孩子。”
江辰說的很有道理,蘇小洛直覺沒有這麽簡單。
“辰少,你不用騙我,跟我說實話吧。”
江辰歎了口氣,他的媳婦兒該精明的時候偏偏迷糊,該迷糊的時候偏偏又精明的要死。
隻好實話實說:“羅煜對他們來說,是家族的汙點。”
“怎麽可以這樣?發生這些事並不是天星願意的啊,而且羅煜本就沒有選擇權。如果可以,羅煜也不想以這樣的方式來到這個世界。”蘇小洛憤憤難平!
“有些事,複雜到讓人難以預料,其中黑暗更是超乎想象,所以不知道更好,你還記得王醫生和花語麽?”
蘇小洛點頭,“嗯。”
“當年,就是他們給羅嬸的女兒和天星接生,天星前一天,羅嬸的女兒則在天星跳樓的當天。不幸的是,羅嬸的女兒難產,母子雙亡。於是,我讓王醫生安排,把兩個孩子掉包。”
“所以,就是因為這件事,王醫生夫妻選擇到鄉下生活?可是,他們並沒有做壞事,不需要有罪惡感啊。”如果沒有羅煜,羅嬸夫妻的生活,一定會更加糟糕,唯一的女兒死去,連點念想都沒有了。
“不一定,在我看來,他們隻是借機遠離城市的喧囂,花語的身體不好,鄉下更適合他們。”
“那你打算一輩子瞞著羅煜,羅嬸他們麽?”
“為什麽不?對所有人來說,這樣是最好的結果。隻要我在,羅煜一定可以安然成長,這是我唯一能為天星做的。”
“嗯,辰少你做的很對。”蘇小洛忘了,這些事背後還有一個最大的受害者——陸美玲。
羅煜的存在,時時刻刻提醒她丈夫曾經犯下的罪孽,對陸美玲來說,何嚐不是一種煎熬。
蘇小洛理解,不再多問。
至此,所有的事已經浮出水麵,變得清晰,再沒有值得蘇小洛糾結難過的事。
過去不回首,未來才是最重要的!
“謝謝媳婦兒誇獎。”江辰伸手關燈,“那我們可以睡覺了麽?太陽升起,一切都會過去。”
“好。”很明顯,蘇小洛的聲音帶了輕鬆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