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漢生在心中連連歎氣。他是省委的人,與張德亮的接觸本就比較少。他也是在接手了新城規劃之後,才開始與省廳的關係密切了起來。以前他隻知道張德亮喜好排場,不管去哪兒,都是人群簇擁。可他竟不知道,張德亮是如此的張揚跋扈!
再聯想到最近張德亮對他的呼之則來揮之則去,溫漢生心中更是憋了口氣。
“哎呀,是溫副書記來了呀,快請快請。”方立文一看到溫漢生,便連忙迎了上來,意有所指的道:“溫副書記,您可是遲到了啊。”
麵對張德亮,溫漢生多少還能克製一下,麵對方立文,溫漢生就沒那般的好脾氣了。他冷哼一聲,連方立文看也沒看一眼,便徑自從他身邊走過。
什麽東西!不過是張德亮身邊的一條狗,也敢對他大呼小叫的?真是反了天了!他可是省委的副書記!身份不知道比方立文高出了多少呢!
溫漢生如此不給自己麵子,讓方立文心中忿恨不已。在省廳,誰見了他不是畢恭畢敬的?都唯恐巴結不上他呢,何時受過這種氣?
方立文是個小人,心胸狹隘的小人。縱使他頭腦聰明,手段高明,但隻此一點,葉承樞便能斷定,方立文,成不了大器!他最多,也就是在張德亮身邊狐假虎威一番。真讓他獨當一麵,嗬,他還不夠給人家塞牙縫的。心胸狹隘,樹敵太多。這絕對是官場的一大忌諱。
不知道溫漢生是不清楚方立文的狹隘,還是他故意而為之。總之,他這次給方立文臉色看,以後的方立文,絕不會對他手下留情。
溫漢生將禮物放在了桌子上,心中憋著口氣,語氣也不會太好,他有點生硬的道:“省長大壽,我去來遲,該罰。”
本是句客套話,誰知道,張德亮還當真了。眼皮一掀,指了指麵前的酒杯,高高在上的道:“溫副書記先自罰三杯吧。這是規矩。”
溫漢生忍了忍眉宇間的情緒,息事寧人的道:“好,自罰三杯。”
說罷,溫漢生抓起麵前的酒杯便一飲而盡。一杯下肚,溫漢生的臉色就是一白。
白酒!
這可真是要了他的老命!
江南省官場的人都知道,溫副書記信佛,不吃肉,不飲酒。平常縱使要應酬,他也隻是象征性的抿上一口沒什麽度數的紅酒,這白酒,溫漢生真沒喝過。
在場中,有不少是省廳的官員,省委的官員不多,但也有那麽幾個。他們一瞧溫漢生的表情變了,連忙起身走了過來,想要打圓場。
“省長,意思一下就行了吧?溫副書記本就不喝酒,他今天已破例喝了一杯,您就高抬貴手如何?”說話這人是省委的副主任,職位不高,與溫漢生平日裏也沒什麽交集,隻因為他官職太小,不夠資格與溫漢生談交情。可大家都是省委的人,就是那麽一點的惺惺相惜。總覺得,自家人,哪兒能被省廳的人給刁難呀!
張德亮一聽這話,不高興了,眼神一冷,冷冷的望了過去,趾高氣揚的道:“立文,這是誰?有沒有請柬啊,我怎麽不認識他啊。”
方立文弓著身子站在張德亮的身後,恭敬的答道:“這位是省委機關處的李主任,與省廳沒什麽交集,所以您才不認識。”
“哦,省委的人啊。”張德亮冷哼一聲,“怎麽,這時候知道體貼你家副書記了?”
那李主任被當中卸去了麵子,甚至尷尬,聽了這話,心中更是不痛快。他好心好意來給張德亮住手,卻被他如此奚落一番。什麽意思?他大小也是個主人,正處級別。平日裏也多的是人溜須拍馬,何曾受過這種氣?
就是連那葉特助看到了他,雖不認識,但也會饒有禮貌的與他點頭問好呢!說到官職身份,難道葉特助就不如他張德亮了麽?
真是囂張!
自己受了張德亮的鳥氣,自家人也被張德亮當眾奚落,溫漢生的心裏,那也不舒服的很。
他皺了皺眉頭,冷聲道:“不就是自罰三杯麽,誰讓我來晚了。該罰!”
說罷,溫漢生又要伸手去拿酒杯,可是,卻給那李主任擋下了。
“書記,您不喝酒,這酒,還是我來代勞吧。”李主任也不是真想借機會巴結溫漢生,他啊,就是不想讓張德亮得逞!
說吧,框框兩口,李主任將酒喝的一滴不剩。也是個好酒量的人。
這可不是喝白酒的杯子,而是喝啤酒的杯子。一杯下肚,最起碼三兩!這兩杯下肚,便是六兩還要多!普通人這麽個喝法,當場就得迷糊。可那李主任喝完,還站的穩當不說,又主動的拿起酒瓶,高聲道:“我替副書記喝了這兩杯罰酒,省長若是還不滿,那我便將這一瓶都喝了。省長意下如何?”
方立文也知道他們有點過分了,得罪了一個小小的李主任倒不是大事。就怕因此,讓省廳與省委惡交,那才麻煩。本來嘛,省廳與省委那就是麵和心不合的存在。可受不住一丁點的火苗,那會演變成烈火!
想到這裏,方立文連忙在暗中扯了扯張德亮的衣角。但不知道張德亮是沒感覺到,還是鐵了心要給溫漢生難堪,他腦袋一點,冷冷的說道:“既然李主任都這麽說了,我也不能拒絕不是。那好吧,你就把這一瓶都喝了吧。如此,溫副書記遲到的事情,我就既往不咎了。”
還既往不咎!?溫漢生真是差點給一口氣憋過去。
他雖是個副書記,但論職稱,他與張德亮都是省部級!不過張德亮是省部級正職,他是省部級副職罷了。他有什麽資格跟他說既往不咎這句話?
真是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溫漢生眼神一冷,張德亮如此,那他也沒必要再維係那情麵了吧?他不仁,就別怪他不義!
袖子一甩,溫漢生冷冷的道:“李主任,我有點不舒服,你扶我出去可好?”
李主任當即便將酒瓶摔在桌子上,伸手扶住了溫漢生的手臂,口中道:“副書記可是剛才那杯酒喝的不舒服了?這可不行,走走走,我扶你你去醫院。若是敬酒中毒,那可不得了!明兒您還要上班呢!省委可缺不了您!”
說完,兩人都沒跟張德亮打招呼,轉身就離開了。
這一場鬧劇,讓張德亮好生覺得沒麵子。感覺好像這在場的嘉賓,都小瞧了他似得。眼神,也凶惡了起來。他目光所到之處,每一位嘉賓都低下了頭,別過了目光,不敢與張德亮對視。生怕自己成了張德亮發泄的沙包。
氣哼哼的一錘桌子,張德亮沒好氣的道:“立文,你還等什麽?快點給我倒酒!”
“是是是。”方立文連忙給張德亮把酒滿上,笑嗬嗬的道:“老板,您也別太生氣了。溫副書記也是身體不舒服嘛,您多擔待著點。”
“哼!”張德亮心中不爽,手臂一揚,便將跪在他腳邊的年輕女子給扇到在地,“我擔待個屁!今兒好歹也是我大壽,他就那般揚長而去,我以後還怎麽在江南省活?臉都給丟光了!”
“我的老板啊,您可不敢再說下去了。”方立文急的腦門上都冒汗了,“客人還多,您這話若是給傳了出去——”
“怕什麽?”張德亮在此之前已喝了不少,他酒量一般,早已有點微醺,此刻說話也開始不經大腦了,“省委的人,沒一個好東西!都不是玩意兒!”
別說方立文開始頭皮發麻,在場的好多不是官場的嘉賓,頭皮也開始麻煩了!這話,可真是說不得啊!一說,那豈不是成了省廳正式跟省委宣戰的話了?
今天來這兒啊,可真是個錯誤!
這是每一個嘉賓心中的想法。
方立文陪著笑,連忙補救,“大家見諒,見諒。省長多喝了幾杯,已然醉了。都是醉酒之後的話,大家莫要放在心上。”
“放你的屁!”張德亮看來是真的醉了,不然,他再沒腦子,也不會說出那種話來。他也是老領導了,什麽話能說,什麽話連想也不能想,他心裏是清楚的。
隻能收,酒精是個害人的東西。一喝酒,什麽事啊,都不由自主了!
張德亮晃悠悠的站起身,舉起酒杯,高興的道:“來,咱們繼續喝!莫要理會省委那幫子蠢貨!來,喝!”
方立文已經不敢再去看眾人的表情了。李主任與溫副書記走了,可在場中,還有不少省委的幹部啊!
“張省長,我忽然想起來,家中還有點事需要我回去解決。這杯酒喝完,我便先走一步了。”第一個起身的,是省委組織部的高科長。他自顧自的喝完杯中的酒,將酒杯框的一聲丟在桌子上,頭也不回的離開,
有了第一個人開頭,接下來便是一個接一個的人站起身,硬邦邦的丟下明顯帶著溫怒的場麵話,轉變便離開。
隻幾分鍾而已,客人就走了不少,零零散散算下來,三四十人。走了這麽多人,張德亮的壽宴啊,人數也還是多的很。可想而知,他今兒這壽宴,該是大的排場,來了多少客人。
“省長,您快別喝了!”方立文急的差點都要跟張德亮搶酒杯了,他咬牙切齒的道:“您也不看看,這省委的人都走光了!”
“怕什麽!你瞧瞧我這壽宴,他們走了,一點都看不出來。多他們不多,少他們不少。愛走就走,老子才不留他們!”張德亮說完,還打了個酒嗝。
方立文眉頭一皺,屏住了呼吸。心中焦急的快要崩潰了!這件事,他若再不想辦法補救,隻怕今天省長還在慶祝自己大壽,明天,就要丟官痛哭了!
這張德亮雖然是個昏庸之輩,但能坐上省長的位置,他也不該如此犯渾啊!更何況方立文跟在張德亮身邊很久,他的脾氣,他自問是很清楚的。無論如何,他不該如此啊!
眼角無意中掃到了負責給張德亮倒酒的年輕女子,見她眼神中帶著深深的憎恨,方立文心頭一跳,暗道:壞了!
今兒,省長是給人算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