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老頭,你在哪兒呢?說話支支吾吾的,你還有不方便說話的時候?真是奇了怪了。說,是不是在葉家。”
“那你知道還問。怎麽了,啥事啊?”
“我剛跟葉承樞見了麵,覺得不太對味兒。我想你應該知道點什麽,告訴我不?”
“告訴你?成啊,你拿什麽交換。”
“你跟自個兒孫子還要討價還價!死老頭,你真是要死了!”
“怎麽說話呢。還有沒有個晚輩的模樣了你!”
“得,我懶得跟你廢話。我問你,葉承樞可不僅僅是立威那麽簡單吧。他背後,還打什麽主意呢?”
“我先問你,你在哪兒呢?”
“醫院。”頓了頓,權子墨補充,“張德亮所在的醫院。”
“嘖嘖……”權胤衝對麵的葉震裘眨了眨眼睛,無奈的搖搖頭,“你都去醫院了,那就說明你已經會幫承樞了,那你還問個屁。不管我回答了什麽,你總不能擱半道撒手不管吧?”
“事關色妞兒,我不可能撒手不管。可我總覺得,葉承樞的背後,還另有深意。一句話,你說不說!”
“說,肯定要說。但不該由我來跟你說。臭小子,你等等啊。”權胤揚了揚眉頭,“老葉,你來跟我家的兔崽子說。我懶得跟他廢話。連這點東西也看不明白,他真讓我失望。”
葉震裘笑嗬嗬的接過電話,喂了一聲,等待著權子墨的下文。
權子墨眯了眯眼睛,語氣立刻恭敬了不少,態度也收斂了不少,他問道:“老爺子,您救告訴我吧。葉承樞把事情鬧這麽大,除了要立威,要殺雞儆猴。他還想做什麽?或者說,他還想達到什麽目的?”
葉震裘並未直接給權子墨解答,隻是模棱兩可的說道:“小墨,你該是明白的。在你葉叔叔退下,承樞又沒能及時回來的時候,江南省的格局,已經不太受葉家的控製了。現在很多的基層幹部,都不是葉家提拔上來的,而是由張德亮他們提拔上來的。你說,承樞把事情鬧大,他想要什麽?”
沉默了很久,權子墨才輕輕的道:“老爺子,我明白了。”
他想要什麽?再簡單不過了。果然不出他的所料。葉承樞想要的,還真不是那麽簡單!他要讓江南省官場發生一次大地震,上演一出大洗牌的戲碼!隻有借著色妞兒這件事,他才能把張德亮派係的官員全部一網打盡。他看重的幹部,才能有出頭之日。
一網打盡。嗬……權子墨冷笑連連。人葉特助還真沒騙他!他可不就是要一網打盡。是他把葉承樞想得太簡單了。以為他一網打盡的,隻是張德亮。好一招借力使力,四兩撥千斤!
“小墨,我就知道你一點就透。現在,你已經知道承樞想做什麽了。那我問你一句,你還願意鼎力相助麽?”
“老爺子,您真是說笑了。他葉承樞是誰,是站在江南省金字塔頂端的男人。我能幫他什麽,無非是跑跑腿,傳個話罷了。您這麽說,真是折煞我了。”
“我聽出來了,你這心裏邊呐,有氣。”
“我沒氣,我哪兒敢有氣?那顧靈色是他的老婆,他都不管他老婆的死活,我瞎擔心什麽勁兒啊。沒趣!”
“小墨。”葉震裘放緩了語調,試圖說服這個脾氣上來了就誰也不認的家夥,“承樞的辛苦,你是明白的。如果不是葉家的勢力不如從前,他也不會被張德亮搞的處處很拘束。他也是將計就計,並不是說他就不關心顧家丫頭了。你可千萬莫要生承樞的氣。顧家丫頭,安全著呢。出不了事。”
“我知道色妞兒出不了事。有他葉承樞在,色妞兒一定平安無事。我隻是不爽葉承樞先把他的仕途擺在第一位,而將色妞兒擺在了第二位。”他視若珍寶的女人,在他麵前,居然被齊之以鼻。虧他還以為葉承樞是色妞兒的良人,他可真是瞎了狗眼了!
“你與承樞從小玩到大。他的脾氣性格,你還能不清楚了?他就是那德行,別說是顧家丫頭了,就是我這個老頭子,恐怕也排在了他的仕途之後。甚至,連他自己的安危,也排在了他的仕途之後。所以,你還有什麽好不爽的。就算是不爽,那也輪不到你。人家顧家丫頭還沒說一個字呢。”
權子墨硬著脖子反駁,“我心疼色妞兒,幫她抱怨一下也不成啊?”
“成。我知道你對顧家丫頭的心思。所以我能理解你的感受。不過,既然你將顧家丫頭放在心上,那你要做的,就不是在這個跟我磨磨唧唧。你要做的,難道不是去盡快幫承樞穩定江南省的官場,好還顧靈色一片安寧麽?”
這個道理權子墨怎會不明白?還是那句話,隻有葉承樞好了,他的色妞兒才會好。
“老爺子,不耽誤您跟我家死老頭喝茶下棋了。我就先掛了。”
權子墨不繼續剛才的話題,葉震裘也沒揪著不放,他嗬嗬的問道:“怎麽,不跟你爺爺多聊兩句?”
權子墨哼哼兩聲,“他懶得跟我廢話,我還沒心情跟他廢話呢。您幫我轉告他一聲,等手頭上的事情一結束,不必他找我,我自然會找他說個清楚。給他一個交代。”
“好,我會向你爺爺轉達。”
“那麽,老爺子再見。”
“嗯。”葉震裘收起電話,遞給了權胤。
權胤沒好氣的冷哼一聲,“這個兔崽子,在你前麵人五人六的。怎麽偏偏在我麵前,就那麽沒大沒小。我都懷疑了,他究竟是你孫子還是我孫子。”
葉震裘捏了捏鼻梁,語氣透著深深的無奈,“從小你就嚴厲的對待小墨,他能喜歡才有鬼了。你還跟我吃醋呢?”
“能不吃醋嘛。我孫子,待你比待我還親,我沒揍你一頓那都是咱們交情硬,你知道不?”權胤翻了白眼,怒了努嘴,問道:“兔崽子說什麽了?”
“小墨說等手頭上的事情一結束,他會主動來給你一個交代。”
權胤明顯是很高興的模樣,口中卻要道:“哼,誰要他的交代了。愛誰誰,我才不管他那點破事呢!他就是一輩子單著,我也不管!”
“瞧瞧,又說氣話了吧。人小墨都已經退讓了,你也退一步。聽我的,別著急。這段時間江南省確實是動蕩的厲害,你再等等,等事情全部告一段落了,小墨的婚事,你不催他,我都會幫你催他。可成?”
“說定了?”
“嗯,說定了!”葉震裘富有深意的閉了閉眼,似笑非笑的說道:“連承樞那塊難啃的骨頭,我都給他啃掉了。小墨還算個事麽?明年之內,小墨一定會結婚的!”
“老葉,這事真要能成,你說,隻要我能拿得出手,你要什麽我給你什麽。”
“別。你的東西,我一樣都不要。你呀,以後就少給我孫媳婦找點麻煩就好。別的要求我也沒有,就這一個。你看你能不能接受吧。”
權胤一咬牙,“成!隻要小墨能結婚,我什麽都答應你!反正那顧靈色也已經成了你們葉家的媳婦,我也沒啥好擔心的了。”
“這就對了。來,繼續下棋。我估計,等這盤棋下完,承樞那邊就該有結果了。”
“快點來!看我不把你殺的個片甲不留!”
“就你?還想殺我片甲不留?老權,莫要說大話才好。”
“鹿死誰手,咱們走著瞧!”
“隻要承樞那邊成了,我就是輸給你一次,那也無妨。”葉震裘眼睛一眯,白子重重的落下,在翡翠的棋盤上發出清脆的一聲響。
局勢,因一子的落下,而大變!本是奄奄一息的白龍,驀地絕處逢生,雙翼展開,龍爪鋒利,翱翔於棋盤之上!龍眸睜開的一瞬間,棋局,已然塵埃落定。黑龍,再無回天乏力之勢。任你如何機關算計,步步為營,棋差一步,就是一敗塗地!白龍已隱隱成了圍合之勢,黑龍已成甕中之鱉。
斷其羽翼,斬其手腳,毀其心智,摧其利爪,勢必,要讓對方死無葬身之地!
很多時候,成敗並不是多麽大的實力差距。反而,往往是在一件極其細微的事情上,又或者,是一個很不起眼的人的身上。
棋局變幻莫測,江南省的局勢,又何嚐不是如此?
誰能料到,方立文的奮力一擊,非但沒能以卵擊石,反而,還將自己一派的官員悉數賠了進去呢?不僅如此,連他自己,也命喪黃泉,最終落的個連屍骨都找不到的下場。
“葉承樞!你……”方立文捂著胸口,可那殷紅的鮮血,似乎怎麽捂也捂不住,倔強的向外流逝。流逝的不止是他的鮮血,還有,他的生命。
一向是西裝筆挺,頭發梳的緊貼在腦袋上的人,此刻也是一身的狼狽不說,連表情也扭曲僵硬在了一起。或許是因為憤怒,或許是因為不可置信,方立文的臉上,不斷的抽搐著,很細微,卻也很駭人。
他的額前的碎發,堪堪遮住了他的眼睛,卻遮不住他眼睛中的惡毒。
“葉承樞!”這個名字,幾乎是被他從牙縫中擠出的一般,“你,你竟然……咳咳咳!”喉頭一癢,狂噴出一口鮮血,灑在他白色的襯衣上,分外猙獰。
“我怎麽?”男人孤冷的眯起那丹鳳眼,狹長的眸子中,折射著並不冰冷反而還沾染著幾分溫度的光芒,他推開擋住自己去路的人,步伐依舊是那般的優雅,還帶著幾分慵懶,一步一步,緩緩的朝方立文走去。
“葉特助,危險!”
“一個半死的人,有什麽可危險的。”葉承樞輕蔑的勾唇,嗤笑一聲。
“您是省裏的特別行政長官,你的安危,關係著成萬上億的人。我不能拿您的安全開玩笑。就算您要去,也請讓我——”
不耐煩的勾勾手指,不鹹不淡的目光從自己的保鏢隊長身上劃過,“我說,你在這兒站著。”
聲音不大,語氣平靜,但就是透著一股子不容置疑的威嚴在。
可那人也是錚錚軍人,他筆直的擋在葉承樞麵前,一動不動。
“陳楓,夠了。”溫副書記,不,是溫漢生溫省長拉了拉那人的袖子,衝他輕輕的搖搖頭。陳楓咬了咬牙,向旁邊邁了一步,將路讓了出來。
“謝謝溫省長。”葉承樞側頭,繞有禮貌的衝溫漢生點點頭,揚了揚手指,“你們,站遠點。有些話,我得單獨跟方秘書說。”
“知道了。”溫漢生在陳楓開口之前,就已經將人扯到了一邊。
葉承樞抬步,不緩不慢的走了過去,輕描淡寫的目光自方立文胸口的傷口上劃過,搖搖頭,歎氣,“方秘書,知道你輸在哪兒了麽?”
“咳咳咳……”方立文努力將喉頭的血腥咽了回去,雖然氣氣若遊絲,但語氣中的惡毒絲毫未曾減少,“我知道,我輸在了方力顯的身上!我竟真的以為他成了個廢人,卻沒想到,他早就成了你葉承樞的人!”
“不,你錯了。你不是輸在漏算了方力顯,你是輸在了你的愚蠢和白癡上。方秘書,你若還想再與我說完你要說的話,那你就聽我一句勸。別捂著胸口了,那傷痕雖然最痛,但卻不是致命傷。你的致命傷,在這兒。”說著,葉承樞伸出修長的手指,指了指方立文的小腹,“你的肺葉,已經被方力顯用軍/刀刺破。”
聞言,方立文立刻將雙手挪到了方才葉承樞所指的地方。
“所以我為什麽說你愚蠢呢,你瞧,連你自己哪兒是致命傷你都不知道。方秘書,你讓我說你什麽好呢?”
“葉承樞,我活不長了,你廢話少說。告訴我,你是怎麽知道我會出現的!你又是怎麽猜到我會出現在這裏!”
“方秘書,你又錯了。知道你會出現的人,不是我。知道你在這裏的人,也不是我。”
咬了咬牙,方立文一字一句的道:“方力顯!”
“沒錯,是他。”葉承樞笑的格外燦爛,“知子莫若父,知弟莫若兄。你的一言一行,方力顯一清二楚。你會做什麽,去哪裏,方力顯動動手指頭就猜到了。你想瞞過我,簡單。可你想瞞過方力顯,恐怕不會簡單。”
“所以,我才落得個這樣的下場,對麽!”方立文一雙通紅的眸子,仿佛是從血海中走出的一般,“你早就從方力顯口中得知了我的一切計劃,所以你任由我將顧靈色擄走,為的,就是能給方力顯一個光明正大殺了我,卻也不會被法律製裁的機會,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