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長的睫毛像是一把小刷子,微微的顫抖著。
顧靈色閉著眼睛,覺得自己從未像現在這樣感覺寒冷。
葉承樞他,竟然把什麽都看透了。包括她的內心,也沒有瞞過他的眸子。
權子墨說,她如果離開,葉承樞以後不會再對她的家人手下留情。隻有她在,他才會顧忌她的感受。她若是不在了,他絕不手軟。權子墨還說了,其實就算她離開了,葉承樞不會真的下狠手。畢竟,那些都是她的家人,葉承樞不可能不考慮她。
權子墨說,如果她待在這裏太痛苦,那就離開一陣子吧。這樣也好。出了問題,絕對不是一個人的事。葉承樞的做法,也有不妥。不然,他們不會走到現在這一步。
權子墨讓她放心大膽的離開,江南省的一切,有他照拂,不必擔心。
但是顧靈色同時也清楚的知道,權子墨是生氣了的。因為她要離開,他特別生氣。他幫她,是心疼她。但也是因為心疼她,他才會對她的離開這麽的生氣。
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她看到了權子墨坐在她的旁邊,望著窗外的夜色出神。他背對著她,所以她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權子墨身上流露出來的情緒,讓她覺得心痛。
她的任性,不但會讓葉承樞發瘋,也讓權子墨為難了吧。
瞧,她離開之前,也讓他們為難了。她就沒有一件事是做好了的。每件事,都被她搞砸了!
眼淚,沒有意識的從眼角流下。
她心裏其實很平靜,平靜的連她自己都詫異。可是為什麽,眼淚卻忍不住的流下?
好奇怪。
明明,她心裏並不覺得難受。
她啊,隻是很不舍。
連她自己都不確定,她需要多久的時間才能讓自己的內心強大起來。她更不知道,她再回來的時候是多少年之後。
一想到很多年都不能看到葉承樞,她的心就抽著疼。可偏偏,這個決定還是她自己做出來的。似乎,她連心痛的資格也沒有了吧。
胡亂的伸手摸了摸眼淚,顧靈色緩緩的睜開眼睛,愣了好一陣,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麽。
“唉……”
連歎氣,都是那麽的虛弱無力。
她哪裏有時間在這裏自憐自哀,權子墨說她既然要滾,那就快點滾。他隻給了她一天的時間,讓她做最後的猶豫。如果到了今晚十二點之前,她的決定還是沒有改變。那麽,權子墨第二天一早便會送她離開。
她這一睡,把大半猶豫的時間都睡過去了。再耽誤下去,恐怕連行李都來不及收拾就該被權子墨送走了。
揉了揉眼睛,顧靈色迎著太陽,給了自己一個大大的微笑。
沒事的,她很快就會回來的。很短的時間,一眨眼就過去了。沒必要搞得這麽煽情。沒必要的……
深吸一口氣,把什麽亂七八糟的心情都拋在了腦後,靈色翻身下床,慢吞吞的向浴室走去。
她要離開的消息,權子墨說在她離開之前,他都會嚴格保密。不會有人的,自然,她也不能跟任何人道別。
多可憐啊,她像是個被趕出家門的可憐蟲,連離開,都是孤零零的一個人。可這,不正是她自己的選擇麽?她——
深吸一口氣,把什麽亂七八糟的念頭都拋在了腦後,顧靈色幹脆的翻身下床,穿上拖鞋慢,一手叉腰,另一隻手扶著肚子,吞吞的向浴室走去。
她可沒有忘記,今天是葉承樞陪她去做產檢的日子。不趕快把自己整理一番,難保等下不會被葉承樞看出什麽端倪。那雙丹鳳眼呀,也實在是太過銳利了一點。她沒有太多的自信可以瞞過他的眼睛。
等會跟他去醫院的時候,一定要表現的自然一點。絕對不能讓他看出任何端倪來,可萬一葉承樞看出來不對勁了呢?她該怎麽搪塞應付?那麽敏銳的人,怕是瞞不過去的吧。葉承樞——
“葉承樞!”
尖銳的聲音一發出來,把顧靈色自己也嚇了一跳。她的聲音,竟然也能這麽尖銳。
聽到尖叫聲,端坐於沙發之上的男人,這才微微抬起了眼皮,向她望了過來。他膝上擺放著一小疊文件,幹淨的堪比規範的指甲修剪的整整齊齊,更加襯得手漂亮的出奇。他此刻正翻閱著一份合同,見她出現,嘴角一勾,揚起一抹優雅的笑。
“老婆,起床了。”一身黑色西服的他,身材修長,鋥亮的皮鞋一轉,左腿優雅的疊放在右腿上,放下手中翻閱的文件,慢條斯理的端起茶幾上的咖啡杯,淺淺的抿著,“等你很久了。”
舔了舔發幹的嘴唇,靈色目瞪口呆的望著他。怎麽說呢,她現在腦袋一片空白,什麽思考能力都沒有了。
他是怎麽進來的?又是什麽時候進來的?他又這樣坐在沙發上等了她多久?這些,她都顧不上思考,她腦袋裏就一個疑問。
“葉承樞,你怎麽來了!”
“不是說好了麽,今天來接你去醫院做產檢。”男人輕輕柔柔的笑著,將咖啡杯重新放了回去,微微換了個姿勢,平靜的道:“怎麽,老婆你忘記了?”
靈色狠狠的眨了眨眼睛。
忽然有種時空交錯倒流的感覺。
這樣出現在她麵前的葉承樞,像極了那天不請自來的葉特助。
那一天,他也是這樣平靜又優雅的出現在了她的麵前,帶著強硬的姿態,向她提出了試婚99天的交易。
他的笑,與那天一樣,帶著優雅的疏離。眼底的情緒,更是波瀾不驚。平靜的,不沾一絲情緒。冷漠又疏離,是她所認識的,卻又不再熟悉的葉承樞,不,是葉特助。
“唔唔!”
從沙發角落裏傳來的微微響動,讓靈色皺著眉頭望了過去。這一望,整個人像被雷劈過一樣,頭皮一麻,懵了。
“權子墨?!”顧靈色覺得自己的聲音比剛才更加尖銳了許多,顧不上其他,她挺著個大肚子就撲了過去,跪在地上,眼神驚恐的望著端坐於沙發之上的男人。
葉承樞笑的優雅,不動聲色的鬆開捏成的拳頭,淡淡的道:“老婆,你最好別有什麽動作。不然,我不保證權子墨的生命安全。”
聞言,正在費力解開繩子的顧靈色,一下子僵硬在了原地。伸出的手,尷尬的懸在半空中。不可置信的望著那個一臉冷漠的男人。
咬了咬嘴唇,靈色知道現在不可以違背葉承樞的命令。不然,權子墨真的會有危險。
他都敢把權子墨五花大綁的捆了起來,丟在沙發的角落裏,還給權子墨嘴上站了膠帶。似乎,也沒什麽是葉特助不敢做的了。
權子墨整個人看起來狼狽極了,也淒慘極了。雙手被綁在身後,嘴巴也被貼了上交代。頭發淩亂,汗流浹背。一米八幾的大男人被丟在角落裏蜷縮了大半晚,他渾身上下都麻了。一動,就是抽著的疼。可是權子墨也顧不上這些,隻是一個勁兒的拚命給顧靈色使眼色,似乎想要告訴她什麽。
將權子墨的眼神看在眼裏,顧靈色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自己不要顯得那麽狼狽與弱勢。隨後,她伸手慢慢的扶著權子墨站起來,又將權子墨擋在了身後。
顫抖的問:“葉承樞,你這是什麽意思。”
強行闖入她的家,又像對待犯人一樣的把權子墨綁了起來。他到底想做什麽!
葉承樞莞爾一笑,將鼻梁上的鏡架摘了下來,慢條斯理的用眼鏡布擦拭著,不緩不急的笑道:“老婆,這句話該我問你吧。你是什麽意思,嗯?”
拖長的,上揚的尾音,無一不透露著男人此刻暴怒的心情。
從他幾乎沒有任何變化的麵部肌肉上,靈色清楚的讀到了葉承樞的暴怒。
她下意識的把權子墨向後推了一下,想讓他遠離喜怒莫辨的葉承樞。雖然,這是徒勞無功。
“什麽我是什麽意思。”靈色強裝鎮定的道:“不就是去醫院做產檢麽,何必要這麽咄咄逼人。你不把權子墨綁起來,為了孩子,我也會乖乖的去醫院。”
“老婆,再裝,你再給我裝。”葉承樞笑的越發的溫柔了起來,可就是他這樣溫柔的笑,才更讓靈色心驚肉跳。
他,該不會是知道了她要離開的打算了吧!
一定是了!不然,葉承樞不會做出這麽不符合他一貫優雅的事情出來!
強行闖入她家裏,又這樣對待權子墨。如果不是他知道了她要離開,而且權子墨答應要幫她離開的事情,那個翩翩優雅貴公子的葉特助,不可能做出這種事情來!
靈色腦袋轟一下就炸了,手腳都不知道該放在哪裏了。
“葉承樞,這是我們之間的事。跟權子墨沒關係,你把他波及進來做什麽。”咬了咬牙,靈色故作鎮定的道:“你先讓權子墨離開,我們再好好談。”
“沒什麽好談的。”葉承樞輕描淡寫的說道:“他敢背著我幫你逃跑,就該想到今天的下場。”
靈色心尖一顫,果然,葉承樞什麽都知道了。
“葉承樞,你不要波及無辜。這是我逼權子墨幫我的,對於我要離開,權子墨也十分生氣與不悅。這是我決定的事情,與權子墨無關。”
“我知道。”葉承樞優雅頷首,笑眯眯的望了過來,“老婆,你不必著急跟我解釋,也實在沒必要幫權子墨開脫。因為,在這房子裏,你們所說的每一句話,我都一清二楚。”
靈色身子一顫,驚恐的瞪大了眼睛。
“你,葉承樞,你說什麽?”
“我說,這房子裏發生的每一件事,所說的每一句話,我都一清二楚。”葉承樞笑的更是溫柔,大大方方的說道:“我今天能不驚動你的坐在這沙發上,顯然說明你這裏並不安全。至少,對我來說這扇大門就是形容虛設。想要在你不知不覺的時候進來安裝攝像頭,對我而言,並不是什麽困難的事情。隻是一句話吩咐下去的事情罷了,簡單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