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般無奈之下,顧懷衡才到處打著顧靈色的葉家少夫人的名號,做起了中間人的活兒。最開始的時候,顧懷衡也隻是借用一下顧靈色也家少夫人的身份,可掙的錢太少了,真的太少了。後來慢慢的,顧懷衡就幹起了打擦邊球的買賣。
這一做,就是好些年。
為了救自己的母親,這個理由,讓人很難去責備顧懷衡什麽。如果有可能的話,誰又不想做點正經的買賣,光明正大,理所應當的去掙錢呢?
白晶晶聽完,好半天都沒有開口說話。
“晶晶,我不是縱容我爸,我隻是……隻是……”
隻是她身為女兒、身為孫女,在家裏最困難的時候,卻不在他們的身邊。她都沒有盡孝道,又哪裏來的資格去責怪她的父親?
“總監,恕我說一句,我查過顧氏的賬目了。顧懷衡早就不需要幹這些勾當,也能支付顧家老佛爺的醫療費。但他沒有收手。”
顧靈色笑了,帶著淡淡的輕蔑,“晶晶,你難道會不明白嗎?一旦上了賊船,就不是你說要離開就能離開的。這個道理,你比我清楚,不需要我跟你說明才是。”
白晶晶語塞。
的確,身不由己這個句話,有時候不是一種托詞。而是確確實實的身不由己。
一旦沾上了,你想抽身,便真的由不得你自己個兒。
那種情況之下,顧懷衡想收手,又豈能由得他做主?
這個道理,白晶晶當然明白。她隻是打從心底的厭惡顧懷衡,所以不管顧懷衡做了什麽,理由是什麽,她都不會接受。哪怕,顧懷衡是被人拿槍指著腦袋才幹的那些事,她白晶晶也能找出一千種借口來反駁。
這件事,顧靈色懶得多說。她相信,晶晶就是嘴上好強一點,她會理解,也會明白的。
在顧靈色敘述這些事情的時候,顧懷衡從頭到尾沒有說出一個字,臉上也沒有一絲絲的表情。仿佛,顧靈色說的是別人的事情,根本不是他家的事兒。
他的反應太平靜,太冷靜,太淡然了。
這種淡然的彭靜,不免就有些反常。
“如果爸爸不打著我的名號,他就拉不來生意跟項目。如果他拉不到項目生意,他就沒有媽媽了。”
顧靈色之前說了那麽多花,都沒有打動白晶晶。卻因為這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讓白晶晶心尖兒最柔軟的地方被狠狠的撞擊了一下。
他就沒有媽媽了。
因為體會過失去父母的滋味,所以白晶晶更能理解這種感覺。
顧懷衡卻淡淡的道:“不管有什麽原因,我做了錯事是不能掩飾的。這不是我做錯事的借口跟理由。還是那句話,我自己做的事,我自己負責。”
很多年前,他有去找過葉承樞,他甚至都給他下跪,祈求他能高抬貴手幫幫忙,希望他能救救他的母親。可葉承樞的回答,是那樣的優雅,卻也殘忍。
他說:“上天無門,下地無路的滋味,不好受吧?但靈色她卻嚐了二十多年。顧懷衡,你是她的父親,那我也可以勉強叫你一聲父親。但你,配嗎?你們當初是怎樣將她從那個家逼走,現在,你覺得你有什麽臉麵來求我幫忙?我憑什麽要幫你們?當初她走投無路的時候,你們可曾想過她的感受?恕我無禮,醫院裏的那個老婦,與我無關。我沒理由幫你們。”
他字字句句沒有任何指責,隻是在陳述事實,但他字字句句卻又都是在叱罵。聽了這樣的話,顧懷衡又怎麽可能再去找他?沒辦法的辦法,就隻能鋌而走險了。
恨嗎?
最開始的時候,顧懷衡是恨過葉承樞的。明明他就是一句話的事,就能救了他母親一條性命,但他卻殘忍的拒絕了。可是幾年後,顧懷衡才慢慢看透。
葉承樞嘴上說的殘忍,但他還是幫了的。
他幹的那些勾當,能瞞住誰?誰都瞞不住!但他這麽多年卻一直平安無事,如果沒有葉承樞在背後,他恐怕早就東窗事發了。又怎麽可能會拖到現在,才被別人給揪出來?
好,退一萬步來說。就算葉承樞沒有在背後幫他逗著。但他用顧靈色的名義去做那些勾當,葉承樞又怎麽沒有察覺?他既然沒有點破,其實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就已經是幫了他的。
好在顧懷衡看透這點還不算太晚。當他看透的時候,他就已經開始漸漸的減少這種打擦邊球的勾當了。這也是為什麽顧靈色不用依靠葉承樞的力量,自己就能擺平這件事的最根本的原因。
不是顧懷衡做的事不會被法律製裁,僅僅是因為顧懷衡早就已經開始收手!雖然不能百分之百的抽身,但他已經將風險降至了最低,最低。低到就算東窗事發,隻要他去自首坦白,就不會波及到顧靈色跟葉承樞的最低風險。
從這一點差不多可以確認,顧懷衡早就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他也想改正,隻是沒有機會罷了。
顧靈色是一個爛好人,但不是一個沒有原則的爛好人。若不是清楚的確認顧懷衡想要糾正自己的錯誤,她不會如此輕易的原諒他,並且毫不追究。
白晶晶所擔心的,無非就是顧懷衡這次沒事,以後又繼續犯錯,以至於連累了顧靈色跟葉承樞。如果顧懷衡已經改正了自己的錯誤呢?
那還有什麽好擔心的必要嗎?
不追究,隻是想要保全一個作為父親的最後的一點點的尊嚴。不詢問,也隻是同情一個身為兒子的無奈。
“但是錯了就是錯了。我剛剛也已經跟爸爸說過了,他肯定會受到懲罰。但後果不會不可控製。晶晶,你現在還有什麽擔心的嗎?”
白晶晶搖搖頭,“沒有了。總監,剛才抱歉,是我太衝動。”
竟然逼得總監不得不當著顧懷衡的麵,將顧懷衡心裏最痛的傷口給一點點撕開,曝光在太陽底下。
錯了就是錯了,這句話也是白晶晶所遵守的。
她頓了頓,衝顧懷衡點了點頭,“顧先生,抱歉,我剛剛說了不該說的話。”
“哪裏,白秘書,我明白你是在關心我的女兒。而且你也沒有什麽好對我感到抱歉的。你說的,也都是事實。”
既然沒有汙蔑,又何來的抱歉一說?
顧靈色笑了笑。
她就知道,晶晶不是一個不明白事理的人。
做錯了事當然要收到懲罰。爸爸已經收到良心上跟法律上的懲罰,已經足夠了。
誰沒犯過點錯?知錯能改,才是善莫大焉。
隻會揪著別人錯誤的人,才是最悲哀的。不給別人改正的機會,這個人的心裏,該有多陰暗?
何苦為了比人犯下的錯懲罰自己呢?
那真是太愚蠢了。
所以,顧靈色不打算多問什麽。這件事解決之後,她以後也絕對不會再提起一個字。
人嘛,眼光總要放到未來才是。揪著過去不放手,也是一種愚蠢的懲罰自己的行為。
……
顧靈色已經徹底放下了以前的過去,可看樣子,顧懷衡卻還沒有放下。他還是沒有留在南宮殿吃一頓晚餐。顧靈色並沒有強求,勉強留他下來,也是一種煎熬。很多事情,是急不來的。既然急不來,那就順其自然吧!
因為接到了顧靈色的短信,所以特意早點回家吃飯的葉承樞,沒有看到顧懷衡,一個字都沒有問。好像就從來沒有過要留顧懷衡在家吃飯這件事一樣。
反倒是葉柚子,好像有些失落。
一向在飯桌上是餓狼狀態的小丫頭,今天情緒明顯低沉了下去,拿著筷子秀氣的小口小口的吃飯。看的一旁的顧靈色都替她難受。
她家閨女啊,還是大口吃肉大口吃飯比較適合。
“媽咪,外公真的走了嗎?”吃晚飯,顧靈色在廚房洗碗的時候,小丫頭終於忍不住跑來訴委屈了,“我還沒見過外公啊!他怎麽能走!”
顧靈色一直認為,她跟顧家的僵硬,不應該附加在孩子的身上。血溶於水,血緣關係是不論什麽都不能斬斷的。所以,她跟顧家的矛盾與僵硬,顧靈色很少跟女兒說。就像顧靈色幾乎沒有跟葉柚子說明,她到底為什麽會離開她的父親,離開江南省一樣。
但是,什麽都不告訴孩子,也是不應該的。她為什麽一生下父親就沒有在她身邊,這個理由,至少應該告訴她。顧靈色隻是很簡單的跟女兒說明了一下,並沒有說的太多。隻不過,聰明的葉柚子,從顧靈色的隻言片語裏差不多拚湊出了整個事情的真相。
至於顧家這邊,顧靈色自己都很少想起,自然也沒有跟女兒說過太多。葉柚子對顧家的認知,其實還很單純。
不然,這小丫頭也不會因為沒見到顧懷衡而這麽失落難過了。
孩子的思維永遠都是這麽的簡單,會因為沒能看到外公就失落。簡單又單純。
用孩子的眼光看待這個世界,是他們這些成年最向往的吧?
“媽咪媽咪,你想什麽呢?”
“嗯嗯,沒有。”顧靈色搖搖頭。
說起護犢子,葉柚子也一點不輸給她親爹。如果給她知道了顧家當年是怎麽對待她媽咪的,估計葉柚子這輩子都會想見顧家人了吧!
顧靈色將洗好的碗先暫時放在一邊兒,在圍裙上摸了摸手,想要抱起女兒已經有些吃力了。
“柚子很想見外公?”
“當然啊!我又不是沒有外公,為什麽一直不能見外公。對了,還有小姨姨!”
小姨姨,指的是顧霈雅。
“媽咪媽咪,為什麽我們回來這麽久了,你都沒有帶我去見外公他們呢?他們該不會都不知道有我吧!”
顧靈色感覺自己已經抱不動女兒了,“怎麽可能。他們一定知道你的。”
恐怕整個江南省幾乎沒有人不知道有葉柚子的存在了!葉承樞在接受媒體采訪的時候,直截了當的說明了,因為他有了女兒,身為了人父,所以才讓他下定決心大力的促進基礎教育的普及政策。
真·無人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