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搖頭,權子墨不願意再想下去,“我不陪在她身邊,她會尋死。”
“權子墨,你得知道現在的情況——”
“黎兆予。”權子墨平靜的抬起頭看著他,淡淡的打斷了他的話,“我知道你要說什麽。可是——”
“可是什麽?”
“可是黎兆予,我不是你們,我就是一個沒出息的花花公子,我跟你、葉承樞、白子爵都不一樣。我做這些事,從來不是為了權利金財。我隻是為了一個人。什麽葉家,什麽江南省,在我眼裏,分文不值。我想守護的,隻有她。而現在,葉承樞死了。你就算是守住了江南省又能怎樣?對她來說,根本沒有價值。我最該幫她守住的人,我卻沒能幫她守好。接下的事,已經與我無關。你要怎麽做都隨便你。”
說著,權子墨從口袋裏摸出一個U盤,“你該知道的,你要知道的,你必須知道的,都在這裏邊了。是我從葉承樞安排在省廳的心腹手中拿到的,我現在交給你。接下來要怎麽做,你說了算。”
站起身,權子墨笑的很蒼白,“我得去接她回家了。”
他沒能幫她守護好能給她幸福的人,這是他的無能。
可同樣,葉承樞也沒能守護好她。他一句話沒說就這樣丟下了她,那能給她幸福的人,隻有他了。
有葉承樞在,他會笑著祝福他們。
可現在葉承樞死了,她的幸福,他給。她的未來,他許。她的人生,他守。
黎兆予皺了皺眉頭,看著權子墨的背影,沒有挽留,隻是冷漠的問道:“你要去哪兒?”
“九間堂。”
“嗯?”
“南宮殿,不再是她的家。九間堂,才是。原本,九間堂我就買來給她的。現在也省的折騰,我把她接回九間堂就好。我還得幫她把房間重新布置。她喜歡的床單、窗簾,這些我都得幫她準備好。”
黎兆予敏銳的覺得,權子墨此時此刻的狀態不太對勁!
他喉頭一塞,脫口而出的話,生生的噎在嗓子眼,就是說不出來。
若是告訴了權子墨……這個消息。他權子墨又還能算是一個人嗎?
“黎兆予。”
走到一半,權子墨忽然折身回來。
黎兆予立刻警惕的望著他,“嗯?”
“你說,我還能把她接回來嗎?”
黎兆予:“……”
聰明如葉柚子,猜到了她父親死亡的消息。
聰明如權子墨,又怎會猜不到關於顧靈色的現狀?
黎兆予盯著那雙通紅的像是兔子的桃花眼,半響,才錯開目光,低低的道:“抱歉,權子墨。”
“哦呀?”權子墨笑的輕佻,“你怎麽跟我道起歉了?別這樣,你嚇著我了。”
“抱歉,我沒能幫你救活她。如果當時我能多留一個心眼,讓人好生看管著顧靈色,她也不會……”眯了眯眼睛,黎兆予狠下心,一字一句的道:“她也不會自殺了!”
說完,黎兆予死死的盯著權子墨,他臉上一絲一毫的表情,黎兆予都不曾放過。可他失策了,他沒有從權子墨的臉上看到任何的表情。權子墨唇角的微笑,無懈可擊。眼底的情緒,悉數被他巧妙的隱藏。
不喜不悲。
不知道為什麽,看到這樣的權子墨,黎兆予的心,竟然空曠的厲害。
他上前一步,雙手狠狠按壓著權子墨的肩膀,“聽我說!”
權子墨勾唇、淺笑、眯眼、放電,“我一直在聽。”
“我的話,你最好聽進心裏邊去!”
“你說。”
“葉承樞死了!死了!顧靈色也死了!現在的江南省就是落葉飄零,必須得有人站出來主持大局!”
權子墨淡淡的別開了黎兆予的手,平靜的道:“這個人,不可能是我。你跟我說沒用。”
“可我需要你的力量!權子墨,我需要借助你的力量,否則,我無法成為葉承樞的繼承者。”
“你永遠無法成為葉承樞的繼承人。”權子墨表情涼薄淡然,“沒有人能夠替代葉承樞。對江南省來說,是這樣。對她來說,一樣。”
葉承樞是無可替代的。
權子墨的表情很平靜,語氣更是不喜不悲。
可黎兆予的心才沉重了起來,“權子墨,你一定要這樣嗎?因為顧靈色死了,你就連理智都沒有了?”
“理智?!”權子墨忽然暴怒的低吼起來,“你他媽到時告訴我,我該有什麽理智!黎兆予,你說啊!老子最愛的女人死了,你讓老子理智?老子沒他媽去殺人,已經是克製!我警告你,不要逼我。逼急了我,老子讓你他媽連一具全屍都落不下!要怎麽做,你隨便!老子不奉陪了!老子現在要去找個地方一個人哭一場,聽懂了?就給老子乖乖放手!”
說起來,黎兆予比權子墨還要年長幾歲。他本人也是位高權重慣了的人,何曾被人如此怒罵過?加之黎兆予又是一個從骨子裏陰冷的殺戮者,若不是葉承歡與孩子的出現,暫且壓下了黎兆予血液裏的瘋狂,他現在還是一個遊走在黑暗世界中的軍火商!
可是,就是這樣的黎兆予,一點都沒有因為權子墨的怒罵而有任何的怒氣。
他顯得很冷靜,抓著權子墨胳膊的手一直沒有鬆開,“權子墨,我也警告你,你最好把理智給我找回來。不然,我隻能用對付葉柚子的手段來對付你。”
權子墨眉頭一挑,“你想對老子用藥?”
“隻是幫你冷靜下來罷了。你若是這個狀態,我保證,你走不出我的別墅就得被人一槍狙死。你可知道,此刻有多少狙擊手在我的別墅周圍待命?而這些人,又是聽誰指揮?你為什麽就不想想,我千裏迢迢把你從省廳叫過來是為什麽?動動你的腦子,權子墨!不是隻有你才失去了心愛的人!”
最後一句話,才顯示出了黎兆予心裏的不冷靜。他也用了嘶吼。
是啊,這種時候,誰又能有真正的冷靜跟理智呢?
葉承樞跟顧靈色的死亡,徹底打亂了他們所有的計劃,更是擊潰了所有人心裏的最後一道防線。
所有人都知道,葉承樞生死不知。但每一個人所做出的決定,都是已葉承樞會回來而設計的。
他們是,他們的對手,也是。
似乎所有人心裏都先否決了葉承樞會死這個可能,莫名其妙的有一種信念:葉承樞絕對會回來。
可葉承樞說到底也是一個人,他被人視若神袛,可他終究不是神袛。他是一個人,是人,就會有生老病死。在大自然的麵前,區區一個葉特助的力量,實在是渺小的可憐。
葉承樞能掌控一切,卻無法掌控大自然。
沒有人,能夠掌控大自然。
“死了的人,回不來了。可活著的人,還得繼續活著,哪怕是行屍走肉的活著,那也得活著。權子墨,你有牽掛放不下的人吧?”
“葉柚子。”
這個名字,一字一句的從黎兆予口中說出。
權子墨聽到這個名字,身體猛地一震。
整個人一下子從暴怒的失控中,癱軟了下去。
他直直的栽倒在沙發裏,眼神似有空洞。
“葉柚子,葉柚子……”
“是了,葉柚子。你能丟下她不管嗎?她是顧靈色的女兒,就是你的心尖兒肉。權子墨,你想過沒有,如果葉家在這次戰爭中失利,葉柚子會是怎樣的一個下場?沒有了葉家的庇佑,葉柚子會是怎樣,你想過沒有?”
權子墨沉默不語。但桃花眼中的光彩,卻在一點一滴的被他找回。
見狀,黎兆予心裏一喜。繼續刺激權子墨的說道:“對我而言,官場是一種累贅。若不是為了歡兒,我才不幹這勞什子的事兒。你也是了解我的,相比於在官場謀個一官半職,我更喜歡行走在黑暗的世界。這樣更自由,也更危險刺激。可是,我此刻若是不站出來,葉家會怎樣?我心愛的女人跟我的孩子會怎樣?”
權子墨還是沒有說話,但他至少已經開始想要找回自己的冷靜與理智。
“葉家,於我而言,也是一文不值。我在乎的,隻有葉承歡。葉家若是出事,大不了我帶著老婆孩子一走了之便是。我怕什麽?我有我的世界,與官場完全不同的世界。憑我的力量,保護我的老婆孩子綽綽有餘。可葉家呢,葉家怎麽辦?你難道要讓老爺子以這個年紀再披帥掛陣嗎?”
“葉家,還有葉南川。”動了動嘴唇,權子墨終於開口,“瞞著葉家,是我們堅信葉承樞會回來。可現在葉承樞已經死了,葉家必須得知道這個消息。”
“是啊,葉家還有葉南川。可他閑賦在家多年,你覺得現在這種局勢,隻靠葉南川一個人就能挽回嗎?”
“不是還有你?”
“我?權子墨,我說過了,我的世界,跟你們的世界不同。說白了,我就是一個軍火商,幹的殺人越貨的買賣。你讓我去接替葉承樞,那是不可能。”
“所以呢?”權子墨抬起頭,“你想我做什麽?”
“我要你成為這個站出來主持大局的人!”
“什麽?!”權子墨一下子急了,“你是葉家的女婿,你不去主持大局,卻讓我一個不相幹的外人主持大局?黎兆予,我看你是瘋了!”
“我很冷靜。權子墨,你是一個不相幹的外人嗎?你真的這樣認為嗎?”
“你到底什麽意思?”權子墨瞪著黎兆予。
“這些年,你與葉承樞的聯手合作次數還少嗎?在真正的外人眼裏,你真的能與葉家劃清界限嗎?你能算是一個外人嗎?你覺得在那些外人的眼中,到底是你跟葉承樞的關係更牢不可破,還是我跟他的關係更牢不可破?”
權子墨語塞。
這些年下來,因為色妞兒,他跟葉承樞走的太近了。在外人的眼中,他壓根跟葉承樞就是一條船上的盟友!他很清楚外界是怎麽定義他跟葉承樞之間的關係。外界都說,他是葉承樞唯一會把後背留給他的人。
“我不是你們世界的人。我的世界,陰謀沒用,隻有槍子兒。我主持不了這個大局。而你,你才是最好的人選,權子墨。”
“我……”張了張嘴,權子墨閉上眼睛擺擺手,“不著急,黎兆予,不著急,你讓我想想。想想……”
“好。你想,但你沒有太多的時間。” “嗯?你什麽意思?”
“有個客人,已經等了你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