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跟權子墨相比,唐棣畢竟被關在監獄了不短的時間,他本人又長期沉浸在悲痛的自我懲罰當中,別說是現在的唐棣了,就是當年吃好喝好還每天鍛煉的唐棣,那都不是權子墨的對手。
要知道,當年他們這個大院裏的四個人,是一起去部隊鍛煉磨礪的。葉承樞穩穩當當的霸占了所有的第一名,權子墨半玩票性質半糊弄,成績卻也是緊緊的咬在葉承樞的身後。如果權子墨肯再認真那麽一點,這第一名是誰,也未嚐可知。
唐棣,則是連諸遊都不如,各項成績都排在最後。
沒辦法,唐棣天生體質就比較孱弱,個子也是四個人中最低的。各種高強度的體能訓練,不到一米八的小個子,哪兒能一米八往上走的人的對手呢?
是以,唐棣用盡了吃奶的勁兒,卻一點都攔不住權子墨。根本沒用太多的力氣,權子墨輕鬆的就掙脫了唐棣的鉗製。
“唔!”唐棣被權子墨狠狠的甩了出去,後腦勺不偏不倚的捧在了茶幾的桌角上,痛的他當時便眼前一黑,渾身上下,隻剩下了痛感。
很快,唐棣的後腦勺就慢慢的浸出了猩紅的鮮血。
章醫生見狀,連忙撲到了唐棣的身上,給他檢查傷口。傷口很長,但索性的是傷口並不深。簡單的處理應付一下即可。有妙手回春的章醫生在,這點小傷壓根不算什麽。章醫生拿出自己的手帕按壓在唐棣後腦勺的傷口上,傷口不深,先止血。
等章醫生再抬起頭的時候,黎二已經被權子墨快揍的沒氣兒了。
黎二本就不是權子墨的對手,況且他又沒有做出任何的反抗。擺明了想讓權子墨打死自己。權子墨在狂怒當中,下手又沒了分寸,一拳一腳,竟然都是往能要人命的地方打去。
剛從劇痛中緩過勁兒來的唐棣一看到這一幕,連忙推開了章醫生,“快!”
身為醫生,章醫生自然知道誰的情況更嚴重。唐棣就算放著不管,最多流點血,可放著黎二不管,他就真的被權子墨打死了!
可章醫生年過六旬的老人,他上去製止權子墨?怎麽製止?怕他還沒靠近,就會像唐棣一樣,被權子墨一把給推出去了。
章醫生隻能站在旁邊,焦急的望著,壓根就不敢走上前去。以他這把年紀,這副老骨頭,若是被權子墨像推唐棣一樣的推一下,恐怕他要先交代在這兒了,比黎二更快。
從被關起來到現在,唐棣每天幾乎不曾吃飯。甚至於,他一度都到了必須靠注射營養液才能生存的地步。剛才又被權子墨推了一下,後腦勺撞在了茶幾的桌角,雖然不算失血太多,但對唐棣也說,也很要命。
他掙紮的想要爬起來上前去製止權子墨,卻連從地上爬都爬不起來。
而這時候,黎二躺在地上,已經是出的氣兒,比進的氣兒多。眼看著,這人就不行了。
就在唐棣跟章醫生心急如焚卻又無計可施的時候,白晶晶總算聞聲趕來了——
“權子墨!你他媽得失心瘋了?!”
低吼一聲,白晶晶三步並作兩步衝了上去,順手拿過了茶幾上的花瓶,反手就‘砰——’的一聲,甩在了權子墨的腦門上。
直直的,砸在了權子墨的腦門上。
頓時,權子墨的腦門也掛了彩。殷紅的鮮血順著他高挺的鼻梁流下。
“操——!”很少見白晶晶直接爆粗口,她都是兵不血刃的罵殘對方,看樣子,白晶晶明顯也是氣急了。
“你他媽冷靜點了沒?沒有的話,這別墅裏花瓶多的是!”
權子墨直直的站在原地,目光中的暴虐還未褪去,看到他這樣的目光,白晶晶心裏也下意識的一顫,但她卻不閃不躲的迎了上去。
“鬧夠了沒有?!”白晶晶問這句話的時候,眼淚卻也是不受控製的向下掉。
或許是看到了白晶晶的眼淚,權子墨終於從暴怒中找回了一絲絲的理智。他的目光,沒有那麽的殘忍血腥了。
舌尖邪魅的舔了舔嘴唇上的鮮血,權子墨眨了眨那雙桃花眼,剛抬腿,白晶晶就已經下意識的後退了好幾步。
眼前的權子墨,太陌生,太可怕。
白晶晶是不敢靠近他的。
“別怕。”權子墨很溫柔的說了一句,走上前,伸手擦了擦白晶晶臉上的淚痕,“怎麽哭了?”
“別哭,我很心疼。”
看著眼前的男人,終於恢複成了她所熟悉的花心大蘿卜,白晶晶眼淚又有些忍不住了,“你他媽還知道心疼?我以為你——”
瞳孔,猛地放大。
白晶晶渾身僵硬的任由權子墨將自己摟入了懷中,瞪大了眼睛,一動也不敢動。 “抱歉。”
權子墨將臉龐埋進白晶晶的脖子,聲音悶悶的,“嚇到了你吧?”
眼淚,不受控製的肆意流淌。
白晶晶炸了眨眼,卻怎麽也逼不回下落的眼淚。
她慢慢的反手樓主了權子墨的腰杆,“權子墨,你別嚇我了好不好?”
他不單單是她的大將,更是她的主心骨。要是連他都失去了理智,那她該怎麽辦?
“抱歉。”
他竟然忘記了,現在最害怕,最無助的人是她才對。他不但沒有給她依靠,反而還讓她掉眼淚了。
權子墨啊,權子墨,你這輩子最怕女人掉眼淚,卻一次又一次的惹了白晶晶為你掉眼淚。
你啊,真該下地獄。
抱著權子墨的白晶晶,更清楚的知道這男人現在情緒的悲傷。他是那樣的悲傷,那悲傷不受控製的蔓延,然後侵略了所有人。
白晶晶婆娑著他的後背,輕輕的問:“夢到總監了?”
“嗯。”
此刻的權子墨,跟方才暴怒中的男人判若兩人,他現在就像個委屈極了的孩子,很無助,也很彷徨。
“夢到總監什麽了?”
“夢到她死了。”
心口,像是被鐵錘狠狠的擊打了一下。痛的白晶晶幾乎無法呼吸。
死了,總監,死了。
她心裏的痛一定比不上權子墨。
總監的死,最痛不欲生的一定是權子墨。
她語氣越發的輕柔了起來,“權子墨,你也承認,總監死了,對不對?” “嗯。”
“之前呢?”
“我以為她,沒有死。”
“可她就是死了,人死不能複生。”
權子墨便不說話了,陷入了沉默。
心裏暗暗點頭,白晶晶終於明白了權子墨忽然發狂的真正原因。
之前,他心裏似乎一直不肯接受總監死了的消息。直到剛才,他才算是徹底的接受了總監已死的消息。
唐棣在旁邊暗暗給章醫生遞過去了一個眼神,章醫生點點頭表示明白。趁著白晶晶在哄孩子似得安慰他的時候,章醫生毫不猶豫的又給權子墨注射了一劑鎮定劑。
慢慢的,權子墨的身體又軟了下去。
好不容易將權子墨重新放在沙發上躺好,白晶晶疲憊的閉了閉眼睛,“章叔,麻煩你了。”
“不打緊。”
章醫生今天來的實在是太及時了。要是沒有他,這一別墅的病號傷員,還真不知道上哪兒去處理了。
黎二的傷勢最嚴重,但卻是最容易處理了。他都是皮外傷,處理妥當即可。偏偏是隻受了皮外傷的權子墨,情況最棘手!
精神上的傷,遠遠比身體上的傷要難處理!不,精神上收到的創傷,是無法治療的!就算要治療,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治療的。心裏疏導的治療,那是長年累月的。
可眼下,哪裏有那個時間去讓章醫生疏導權子墨心裏的傷?
黎二畢竟是這棟別墅的半個主人,要不是之前他下了死命令,不許任何人上前。他也不會被權子墨打的半死。此刻,黎二自然有他的下屬去管。輪不到章醫生去管他。
根據輕重急緩,章醫生先給唐棣後腦勺做了包紮,又給他打了破傷風。然後才去處理權子墨腦門的傷口。跟唐棣一樣,傷口都很淺。權子墨甚至都不用打破傷風。簡單的擦點碘酒消毒即可。
看著躺在沙發上的權子墨,白晶晶忽然覺得自己很疲憊。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該怎麽做了。她能怎麽做?
沒有了權子墨這個大將,她……
“白秘書。”肩膀上的大掌,很有力度,“我了解子墨,讓他發泄出來,就沒事了。信我,好不好?”
似乎是被唐棣的冷靜所感染,白晶晶點點頭,卻還是疲憊的說不出一個字一句話。
簡單的穩住了白晶晶的情緒,唐棣轉過頭看著章醫生,“你不是說,子墨已經接受了顧靈色死亡的消息嗎?”
言語中,並沒有指責,隻是疑問。
章醫生舔了舔嘴唇,“權董的情況比較麻煩。他是一個自製力很強的人,越是這種自控力強的人,我越是很難幹預他的心裏。若是擱別人,我還能比較把握他的心理情況。但是權董……”
說到這裏,章醫生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一時半會也找不到一個有效的辦法。
聞言,唐棣點點頭,陷入了沉思。
章醫生的意思,他完全清楚。
越是自控力強的人,他越是會對自己的情緒做控製。子墨很明顯一直在控製自己對顧靈色死亡這件事的情緒控製,而他一直控製的也還算不錯。但正是因為權子墨自己心裏在壓抑自己的情緒,所以他這種情緒,是很不穩定的。
一點點很細小的事情,就能讓權子墨對自己的控製悉數瓦解崩塌。
而結果,就是剛才,權子墨無法再控製自己的情緒,做出這類後果嚴重的事情出來。
因為權子墨太會控製自己的情緒了,所以他的情緒也就被他自己壓的太可怕,一旦反彈,後果是毀滅性的!
人的情緒,就跟彈簧一樣。
如果被壓的太狠,反彈起來,效果也會加倍。
現在的權子墨就是這種情況。他一直在壓抑自己的情緒,一旦壓抑不住了,這後果……
唐棣搖搖頭,“這樣下去可不行啊!”
現在才是開口,接下來還不知道要打多少場硬仗,如果權子墨時不時的就瘋狂一下,誰受得住?剛才他失去理智,還能挽回。如果是最緊要的關頭,權子墨無法有效的控製自己的情緒,那時候該怎麽辦?
不能在讓權子墨一個人控製自己的情緒了,總得找個解決的法子才行啊!